种一朵相思

　　人性的善与恶
　　这个话题最近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绕啊绕，还是讲出来，让我得以安宁。
　　第一个故事，是外婆说与我听的一个村东头魏姓人家的故事，现在回忆起来依然像放大片一样。那是民国时期，这位魏氏颇有本事，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据说当年整个溧水县城某条繁华街道两溜店铺都是他的。这位魏氏常年在外不回来，家中妻子按捺不住寂寞有了姘头。人性本贪婪，姘头觊觎着魏氏的家产，怂恿着魏妻谋害魏氏。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两人用钉子从天灵盖下手，活活钉死了老魏。活生生一个人，突然暴死，族人似有怀疑，出殡期间，有人用手一探，貌似头顶有异物，在那乱世，人们栖栖遑遑地度日，谁去管他人的闲事？这桩冤案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饥荒出盗贼，人穷到极点什么坏事都是干得出来的。第二个故事，发生在战争时期。在遥远的一个姓王的村里，一个新四军深受重伤，艰难地爬行到一位老乡家中，新四军喃喃地说着老乡救救我。老乡看着奄奄一息的新四军，很年轻的脸，由于失血过多泛着苍白的颜色，裹着一件绿色军大衣，伸出的手上还戴着一枚银戒指。就是这枚戒指银光一闪，老乡迟疑片刻后伸出手掐死了新四军。据说后来部队清点人数时挨户打听未果，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战争年代不明人口的失踪有的寻的回，有的永远都寻不回了。至于那位老乡，是一辈子灵魂不得安息还是心安的过日子，也不得而知。留给后来的听者只能是一声叹息。
　　第三个故事，痴呆老奶奶的故事，也许前两个故事可能由于我年龄尚小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弄不清真假，但是第三个故事是我童年的亲历，至今我的梦中还经常有位梳着白色发髻的老奶奶从黑乎乎的窗洞里伸出皱巴巴的手沙哑地说着，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根烟吧。
　　是这家儿子不孝，还是儿媳太过凶恶？或者是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不得而知。当年我很小，跟着姐姐去她同学家玩，姐姐不愿意我跟着，总是吓我，看到那个黑屋子没有，里面锁着一个老太婆，你再跟着会被她抓起来。于是我怯生生地瞧了瞧。人是这样的，如果不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留意，一旦说了路过时总会多看两眼甚至是一辈子惦记。我既信又不信，某天壮着胆子靠着墙根挨过去，挨到窗口时我暼着眼睛想看下里面，突然一双苍老瘦弱的手从窗口伸出来，我憋着一口气撒开腿往前跑，耳后荡着老奶奶孱弱的声音：“小孩，给我支烟吧，求求求求你……”再后来我亲见老奶奶趁他家人人不备溜出来满村跑又被他儿子儿媳抓回去。当别的孩子逗弄老奶奶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五味杂陈，后来再也没有跟过姐姐，因为我实在不敢也不忍再看那一眼小黑屋。时至今日我还常常看到有人被几十年如一日锁起来的事情，十分痛心。
　　再说一个有恶有善的故事，希望人性不那么压抑。我读小学时有一群小伙伴结伴同行，后来我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发现村东头有个很老的老人独居着。每天中午我们都约好去看看老人，帮她提桶水扫扫地，有时还带点吃食过去……一到中午老人就倚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我们，见到我们还会时不时抹抹眼泪。就这样好几年，不知不觉就毕了业。后来读初中，忙忙碌碌都没有想起来这一茬。有次突然想起，再过去看时老人已经不在了。多少次我在想老奶奶没日没夜地站在那里望穿秋水地盼着你来，你给她的生命点燃了一丝温暖倏又不见，那是怎样的一种落寞与凄凉。我在那空着的小屋外静坐默想，看着墙根旁新长出的嫩芽，看着田间农人们水墨一样的剪影，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还能怎样，我又能怎样。至少我们曾经温暖过老奶奶的心，这就够了。
　　就像现在经历过很多人与事，对你的恶与善意，那又能怎样？想起史铁生的一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放。”他还不够豁达，其实可以讲出来，讲出来心灵能得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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