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相亲记

　　周一例会刚刚结束，正想找社长汇报初步议定的下周选题，一个实习生就跑我跟前儿，说刚刚有读者来电报信儿，某大学图书馆楼顶上有个女生要跳楼，问去还是不去。
　　“废话，能不去么？”我小声嘟囔着，边给摄影部编务打了个电话，得知摄影记者全外出拍片了，就朝编务借了个数码相机，带着那实习生打车直奔海淀。

　　进了校门，远远就看到一座建筑物下面围满了人。等到了近前，只见八层顶楼上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裤T恤的女孩儿，双脚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地坐在楼沿儿，头深埋在胸前。楼下围观的学生议论纷纷，听意思好像这女学生和男友闹矛盾了，遂起轻生之念，不过具体什么原因也没闹明白。
　　“奇怪，昨晚俩人还一起吃晚饭呢啊！”一个胖女生满是不解。
　　消防兵已经赶到了，正不断把个别越界者劝离至警戒带之外，并在轻生者的正下方铺开了一个巨大的救生气垫。我让实习生赶紧去找围观的知情学生了解详情，尤其是盯住那个似乎了解轻生者的胖女生，自己则去试试采访警方。拿着记者证正要往警戒带凑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片惊呼，顺着大家的目光望上去，见那女孩儿正回头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双手并在空中乱舞，旁边有个女警察边摆手边缓缓往后退。由于距离太远听不清交谈内容，估计是警察试图劝说未果，反而刺激了轻生者情绪。
　　就这么僵持着有半个多小时，几个警察从宿舍楼方向带着个男学生进了警戒圈。这男孩儿穿着拖鞋，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情绪也很激动，不断挣脱着要往楼上跑，一个警察边揪着边说：“你现在着急了？怎么刚才这么大动静你都睡不醒呢？听好了，给我悠着点儿说，上去要再吵就出人命了。”那男孩儿依旧情绪略显失控，不住口地叨咕，大概意思是自己爱她，昨天晚上吵完特难受，手机忘充电了，不是故意关机不理她。
　　“操！”等这男孩进了电梯，把他带来的警察中的一个恨恨骂道。
　　不一会儿功夫，就看到男孩儿出现在楼顶，边抹眼泪边和轻生者不断解释什么，那女孩子一见男友上来先是不断大哭，披头散发地拼命摇头，随着男的解释越来越多，女孩儿开始渐渐缓和下来，最后乖巧地慢慢把手伸向了男孩儿。楼下围观者掌声一片。旁边一女学生边拍手边说“好浪漫”，我扭头看去，那女孩儿厚厚镜片的后面，眼睛里泛着晶莹的光。
　　等这对恋人在一楼门口出现时，女孩子已经把手垮在男友臂弯，满脸灿烂笑容了。几个警察过去说要带走讯问情况，男孩儿不服气地说我们又没犯法干吗去公安局？一警察没好气地说你们有病吧？没事儿跳楼玩儿，那女孩子迅速回答说死了也不用你管，他再惹我我还跳。

　　我把相机交给实习生，嘱咐他跟着去海淀分局把处理结果等到，顺便再拍两张片子，然后自己先回杂志社。吃过午饭打开电脑，发现老刘这厮急赤白脸地连发了两封邮件，内容都是敦促我抓紧办理签证，说现在马来西亚移民局好像已经取消短期商务签证了，办个社交签证比较方便，并告诉我虽然办赴马签证三天就妥，但以防万一还是尽量提前，反正社交签证有效期三个月呢，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我回信说你不必深感忧虑，大学同学好几个在旅行社厮混，前几天已经委托他们办理，过几天应该就能拿到，保证误不了国庆期间在槟城的海滨相会。随后我又跟杨玲联系商议晚上见面地点，最后她提议在东直门的麻辣诱惑。我上网查了查，发现这家店生意很好，于是赶忙提前订位。

　　果然，等六点五十到了天恒大厦，餐厅门口已经有不少等位的人，我暗自庆幸着自己的机警。穿过挂着不少名人照片的大厅，引导员领我来到留好的座位，这位置还不错，偏靠在大厅的角落，有红色有机玻璃挡板与邻座隔开，虽然挡不住大厅的鼎沸喧嚷，但估计和杨玲说点儿悄悄话应该毫无问题。
　　等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穿着蓝色仔裤、白色MANGO上衣的杨玲匆匆赶到。
　　“对不起啊，有点儿晚，堵车。”一坐下，杨玲先是客气地道歉。我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每次都等，已经习惯了，然后让她点菜。杨玲点了水煮鱼、毛血旺，还有个什么当小米椒爱上小公鸡，名字怪怪的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见这四川妹子猛招呼辣的，心里担心着脆弱的胃，赶忙问服务员有什么不辣的来一个，服务员说到这儿来还点吃不辣的？要不来盘土豆泥吧。接着我点了瓶燕京啤酒，替杨玲点了号称餐馆特色饮料的酸梅汤。
　　“呵呵，找我要说什么事儿？还神神秘秘的。”杨玲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隔桌相望。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详详细细地讲起了那天盛斌的婚礼。
　　“我也特喜欢西式婚礼，好神圣的感觉。”听完我绘声绘色的描述，杨玲笑着说。
　　“唉，眼看着几个朋友相继完婚，我突然就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啊！”我假装哭丧着脸。
　　“嗨，这急什么啊，你不是还紧赶慢赶相亲呢么？曙光马上就有。”
　　“谁知道呢，恐怕比较难。我上大学的时候吧，就那次初恋，就是第一眼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是觉得这女孩儿是一辈子想终生厮守的人。可能这感觉害了我了，到后来这一直这么高标准严要求。”
　　“呵呵，也许要求太高了吧。”
　　“也许，再加上自己条件吧，这个，也比较一般，所以想起来以后的日子，就经常出现一画面，一癞蛤蟆扑腾腾地望着天，流着口水盯着过往的天鹅，还得是那只一见钟情的天鹅。”
　　“哈哈！”杨凌笑得很快乐的样子，我也跟着笑了两声。
　　这时候啤酒、饮料和土豆泥上来了，杨玲让服务员帮着催催另几个菜。
　　“你也真是的，”杨玲看着我喝下一大口啤酒，“哪儿那么多一见钟情呢？每个女孩子都有吸引人的地方，你啊，得善于发现。”
　　“可我最近真的遇到了一个。”
　　“哦？谁这么幸运啊？”
　　“你。”
　　杨玲不说话了，闷着头小口小口地啜吸着酸梅汤。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心里畅快许多，就索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等着答案。
　　“其实吧，我能感觉得到，你还是对我……对我挺有意思的。”杨凌一字一顿地说的很仔细，不过语气还是很轻松，“我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要不，你当我哥哥吧。”
　　“呵呵，这拒绝人的俗套咱免了吧，我就想知道天鹅是什么想法，觉得癞蛤蟆有什么问题，癞蛤蟆好加紧改进嘛！”被拒绝的我硬着头皮开着玩笑，心想就算再尴尬的一顿饭，也总得坚持着把它吃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格外的坚强而悲壮。
　　“你什么星座？”杨玲突然蹦出这个稀奇古怪的问题。
　　“巨蟹。”
　　“哦，你等等。”杨玲从挎包里拿出本没看清什么名字的书，仔细翻了起来，“你听听啊，巨蟹座，生性多愁善感，有忧郁和做白日梦的倾向，具有不屈不挠的意志，一旦拟定计划，必然付诸实现。哦，这个没什么用，我再看看，等等，你看这句话，巨蟹座的人常会为过去那段美好的日子而低回缅怀不已，并容易生活在过去！明白了么？你总生活在过去！”
　　“我明白什么了我？”
　　“你总是回想你初恋那个呗！找那种感觉。”杨玲恍然大悟状。
　　我笑了：“这么迷信的东西你也信？呵呵，其实我这人吧，有时候是挺硌的，只相信第一眼的感觉，就比如大学那个初恋，第一次见到她，看着她的眼睛，就怦然心动了一下。然后，就是在后海见到你的时候……”
　　“恩，既然你这么真诚，那我也把我的想法直接说了。”杨玲收起了书，表情和语气都稍微严肃了些，“你挺好的，可不是我要找的那类人。”
　　“恩，我刚才已经明白了。没关系，直说挺好的。来，吃菜。对了，我随便问问啊，那你要找什么样子的呢？”
　　“那次在王府井好像我都说了呀，得特别特别爱我，对我好，得特别，哦，不用特别了，比较帅，恩，得这样才行。”
　　“可你怎么知道谁对你特别好呢？”
　　“呵呵，总会知道的。”
　　我唯恐再问下去会让她感觉像是流氓纠缠，对介绍人那里不好交代，再说反正已经知道了答案，再讨论细节也毫无意义，于是便转移话题谈起了别的。杨玲说你应该考虑换个工作了：“你们主任的夫人，就是咱俩的介绍人，和我聊的时候，还总埋怨主任，哦，你们主任姓肖是吧？还总埋怨肖主任就知道一门心思写稿，每月就挣那么点儿钱呢。”
　　我问杨玲换什么工作好，她说不管什么，钱多就行，现在女孩儿找对象，不管感觉多好，也都希望对方起码有个房子，嘱咐我多挣钱买个房子，以利再战。

　　吃完饭寒暄几句，把杨玲送上出租车，我转头又钻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饭馆，要了两瓶啤酒两小盘凉菜。不管是因为没钱也好，没感觉也罢，总之人家没看上我，这点儿难得破土而出的爱情萌芽流产了，得祭奠一下。
　　我掏出电话，刚才麻辣诱惑里声音嘈杂，没听见提示音，已经有三个未读短信，一个是老刘问我签证办得怎么样，并告诉了我一个当地电话号码，说有事儿直接拨，国内的号码只是发短信用，靠，这厮还真懂得节省。第二个短信是刘原发的，说准备在上海驻扎一个月重点攻坚，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回短信说刚刚爱情失利准备休养生息一段儿时间。最后一个是一家狗屁公司，说我的手机号码被随机抽中了他们公司的大奖10万元，让我火速和他们联系领奖事宜。
　　去你妈的。我关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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