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文野]镜面世界

　　中原中也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听到太宰治叛逃的消息，他先震惊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我出差的时间多半发生了什么吧，首领和太宰之间。啧。’，干部先生情绪复杂地啧了啧舌，随即念头一转，放弃了深究。

　　中原中也性格虽然慷慨直爽，不爱玩什么心机，但这并不代表他很好欺骗，相反，他往往拥有超乎寻常的敏锐以及某些异常坚决的准则。

　　‘既然首领没说，就没有探究的必要。’

　　何况——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简直应该开一瓶最贵的红酒，和自家小鬼一起庆祝这条素性不良，嘴脸可恶的青花鱼终于滚蛋了。

　　但赭发干部万万没想到，当他汇报完任务，满心愉悦地回到家里，等待他的是……

　　“…哈——？！”

　　中原中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猫在宗治后面，突然从他肩上探出一个脑袋的太宰治。

　　‘…………’

　　‘难不成我已经喝醉了吗！？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青花鱼！’，中原中也看了眼手中拎着的伴手礼，艰难地继续思考着，‘不，不对，绝对是在做梦吧，啊，还是个可怕的噩梦。’

　　“呀，中也~”，被当做噩梦的男人恬不知耻地把脑袋搁在宗治的肩上，笑眯眯地挥着一只手，“事先说明，蛞蝓是不会做梦的哦 ，毕竟脑仁只有核桃那么大~”

　　中原中也额角猛然蹦出了井字，脑子里闪过一连串需要屏蔽的脏话。

　　“太宰！”，他看见自家恋人皱着眉不悦地推了推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家伙，没推动，“你答应过我什么，不会忘了吧？”

　　“啊，中也你别理他，这烦人精越理越来劲。”

　　“诶~，星川好过分，明明之前还乖乖地叫哥哥，在蛞蝓面前就翻脸不认人了吗？”，太宰撒娇似的拖长了语调，一股白莲味简直扑面而来。

　　“呕——，你还是闭嘴吧！”

　　‘…总感觉这个场景好像有什么微妙的地方。’

　　在反射性地攥紧拳头准备诉诸武力的同时，干部先生的视线紧紧盯着那颗碍眼的脑袋，还有亲亲密密地搭在宗治另一边肩膀的手。

　　他心里不受控制地联想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今早在国际航班上看的朝日新闻，第三版第一条，横仓议员某男性情人公然入住议员府邸，被议员夫人当场抓获，双方大打出手。

　　‘不，打住，这都是什么玩意！’，中原中也心里一阵恶寒，他飞快地止住了快散发到奇怪情节的思绪。

　　但某种隐晦的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猛然滋生，像是把切好的鲜柠檬扔进苏打水中一样，冒着的每一个小气泡都充满了酸涩的滋味。

　　‘该死的青花鱼！’

　　干部先生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他用力握了握手指，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既然是叛徒，就应该用对待叛徒的方式啊。’

　　*

　　最后事情是怎么到这一步的，中原中也一时也说不清。

　　总之，现在他正和宗治、太宰一起围坐在客厅的桌炉边，桌上中央摆的圆耳砂锅里盛装着热腾腾的汤豆腐，四周散放的白瓷碗碟分别是厚蛋烧、蟹肉煲、还有意式肉酱面。

　　桌子的四方各自放着一套餐具，而他最喜欢的一瓶罗曼尼·康帝正静静地躺在透明的高颈醒酒器里。

　　织田作之助从厨房里探出身来，他围着宗治以前用过的方格围裙，手上拿着一只圆形的调味瓶，“中原桑，辣味咖喱牛肉可以吗？”，他向中原中也询问道。

　　“…请便。”，中原中也略带恍惚地回答道。

　　太宰敲着桌沿大声抱怨：“诶，织田作好过分，居然只问中也，我也要吃你做的料理——”

　　织田作说：“因为咖喱粉只剩带辣味的这种了，太宰你是不吃的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做得很一般，太宰想吃的话，下次我请客。”

　　太宰治满意了，继续胡搅蛮缠：“哼哼，那也不许小矮子吃！”

　　星川怒道，“太宰！你在别人家里说什么呢！”

　　……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和太宰治这个叛徒，还有才第一次见面的织田作之助一起共进晚餐的？

　　在他们三人的背景音中，中原中也出神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所有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总之，森先生算是默认了。”

　　这段时间干了不少大事的家伙做出了总结，轻描淡写的将结尾一笔带过。

　　“今天是为了庆祝织田作找到新的工作，加上我想把朋友介绍给中也，就请了他到我们家来吃饭。……至于太宰。”

　　宗治嫌弃地撇撇嘴，补充道，“是他自己上门来蹭吃蹭喝的，这家伙就是个烦人精，但是看在织田作的面子上，还是勉强让他进来了。”

　　说到这里，他的恋人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己的脸色，“…中也，你生气了吗？那家伙把他当成空气就好了。”，接着熟练又自然冲他讨好撒娇，“对不起嘛，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放他进来了。”

　　中原中也沉默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

　　‘我没有生气。’，他想说，‘好吧，或许是有点不快，但那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突然想不到该如何表述。

　　‘和太宰那混蛋没多大关系，我讨厌他是我的事，宗治是我的恋人，也是独立的人，我不会去限制他什么。’

　　‘至于那位织田作之助，虽然惊讶于他就是小鬼一直在找的那个老朋友，但这是件好事。一直以来宗治身边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他找到了朋友，况且应该是不错的人，我当然是为他高兴的。’

　　‘那是为什么？’，中原中也冷静地思考着，然后得出了答案。

　　‘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宗治虽然没多说，但我很了解他，越是这种轻描淡写的说辞，我越能肯定其中的危险艰难。哪怕我非常确信，除不可抗力外的事，以他的头脑都能轻松达成。’

　　‘——只要他无所顾忌。’

　　中原中也很清楚，宗治从头到尾对港口黑手党都没有归属感，更不用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朋友差点被当成牺牲品之后。

　　‘现在之所以会留下来，只是因为宗治不想让我为难。’

　　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后续自然也就了然于心。

　　‘…他向首领低了头。’

　　‘是为了我’，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中原中也如鲠在喉，复杂的藤麻夹杂着生有倒刺的荆棘在他腹腔内肆意生长。

　　干部先生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小鬼骨子里是个多么骄傲又偏执的家伙。

　　‘——是我束缚了他。’

　　面前那双水润的黑眼睛眨了眨：“…中也？”

　　珠玉般剔透的眸中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依恋，亲近的样子仿佛在期待自己揉一揉他雪白的肚皮。

　　他的恋人聪明又孤独，敏感又多疑，但这样的他，却至始至终将埋藏在坚硬外壳下，那颗最柔软易伤的真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

　　赭发男人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仿佛受到了某种天启般，在这一刻他发挥出了有生以来最高明的演技，中原中也像平常一样，极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宗治毛绒绒的黑发，“啧”了一声。

　　“拿你没办法啊。”，他叹了口气。

　　‘我在做一件最卑劣的事。’，黑手党干部心想道，‘没有被原谅的资格。’

　　‘——我不会放手。’

　　他的心音强硬而轻柔。

　　【神明禁锢了他的珍宝】

　　*

　　别墅外的坂道两边栽种了两排茂密的红枫树，如今已是十一月的深秋，火红的叶片鲜艳得如同靡丽的舞女，伴随微风跳着一支支燃烧生命的舞步。

　　天色还不算很晚，尚未落到海平线下的夕阳挥洒着清澈的余晖。

　　红叶堆砌着如烟霞般梦幻的小径，坠落的枫叶积蓄在道旁，给这条寂静的私人区域增添了几分明媚的鲜活。

　　“这条枫叶径真的很美。”，织田作之助不禁再次感叹道。

　　美丽得甚至让他忍不住有点想写些什么，‘回去后记下来吧。’，他这么想。

　　太宰治一脸陶醉：“啊，要是能有一位美丽的小姐和我殉情就更完美了，就把我们的尸体葬在这片红枫林里，让腐烂的躯体滋养…”

　　送他们出来的你打断了太宰丧病式的吟唱，冷酷无情地说：“不好意思，这里是我们家的私人土地，要死麻烦不要死在这儿，我可不想替你收尸。”

　　“这是在炫富吗？可恶，黑漆漆的小矮人居然都能吃软饭。”，太宰不满地抱怨，也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还是在羡慕。

　　他转向织田作寻求安慰，“呐呐，织田作，你觉得呢，是不是超棒的主意？枫叶和殉情，简直是绝配吧。”，这时他脸上甚至冒出了可爱的粉红小花花。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听起来像是恐怖小说的内容。”，加了句，“配有浮世绘插画的那种。”

　　“噗……”，你毫不掩饰地喷笑出声，他赞道，“哇，不愧是你啊，织田作，说得太对了！”

　　“…谢谢？”，织田作之助想了想。

　　“哎——”，太宰大声抗议，“太过分了吧，织田作，你居然和星川合伙欺负我！”

　　“啊…这是欺负吗？”，织田作之助不明所以地迟疑道。

　　‘织田作你也太实诚了吧？太宰他完全是乐在其中啊。’，你心里撇了撇嘴，但他没说出来，‘我可不想沦为吐糟役，只有这个绝对不要！’

　　太宰治哼哼唧唧，他鼓起了脸颊，超幼稚的撒泼耍赖：“当然是！我不管，织田作你要补偿我！”

　　织田作之助挠了挠下巴，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询问道：“那太宰你要什么？”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偿太宰的。’，刚加入侦探社，家里养了五个孩子的男人这样想道。

　　他回想了下：‘社长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不过新家的房租不算便宜，幸介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算下来，说是家徒四壁倒不至于，但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蟹肉罐头倒是常备的，以前太宰偶尔会过来。’

　　‘但这个的话，好像没办法当做补偿吧…’

　　“呼……”，你看了眼织田作沉思的表情，抽了抽嘴角，“太宰，你就不能直接点吗？这种事说出来不就好了。”

　　你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你是个麻烦精，但勉强也算是朋友了。在我和织田作面前偶尔也稍微坦诚点吧”

　　‘什么补偿，不就是……’

　　太宰治好像有些惊讶，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偏过头看了你几眼，好半天才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小声哼哼：“……太犯规了吧。”

　　你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这不影响你知道，要论逃避，这家伙远比你更专业。

　　你决定直接釜底抽薪：“织田作。”，伸手拉了拉棕红发男人的衣袖，“太宰的意思是，他想当你的第一个…唔…唔！”

　　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飞速地蹿了过来，他一把捂住了你的嘴。

　　‘……读者。’

　　你不得以把剩下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扯开他的爪子，你瞪了他一眼，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卖萌嫌疑。

　　“第一个？”，织田作之助茫然地重复道，然后他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太宰治：“太宰，是那件事吗？”

　　扔掉了以往的黑色大衣，和织田作一样穿着沙色风衣的俊美青年沉默了几秒钟，“啊……”，然后呻·吟般的捂着脸，他略带无奈地承认道，“真是输给你们了。”

　　太宰治扭过头，将视线投向天边的浮云，半晌后轻声道，“织田作，那就说好了。”

　　“我会一直期待着。”

　　还是稍微努力一点，尽量活到那一天吧，至少现在，这个世界好像还有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

　　*

　　织田作之助已经从离开了，你们把他送到了离车站最近的路口。

　　太宰则是在另一条小路独自离开的，他现在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满是人流和摄像头的街道上。

　　离开之前，他告诉你，异能开业许可证已经委托给了武装侦探社，近期就会和港口黑手党进行交涉。

　　“你不拿着吗？这可是一张好牌。”，你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虽然这张许可证是登记在港口黑手党名下的，但证书不在手的消息若是流传出去，就相当于给了异能特务科一个把柄，他们大可以此为理由随时将许可证作废。

　　因此森先生会对持有它的太宰治投鼠忌器，找麻烦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还是算了吧。”，太宰治手插着风衣口袋里，他耸耸肩，“虽然有了你，我的异能对森先生没有原来那么重要了，但他也不会真的下定决心追杀我。中也就算了，但Q可是还关在禁闭室里。”

　　“既然这样，还不如交给森先生的老对头，至少可以狠狠挖几块肉下来。”

　　你看着他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很清楚，太宰这么做最大的用意其实是为了你。

　　即便你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但异能开业许可证如果不拿回来，森先生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作为帮凶的你自然不会有多好过。

　　“…太宰。”，你知道他既然说出口了，就不会更改决定，于是只能大方地领受了这份好意，“谢谢你。”

　　太宰治背对着你挥了挥手。

　　“…有什么好谢的。”

　　风传来了他的话。

　　他的声音很轻，但这回你却听的很清楚。

　　“是我该谢你啊，星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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