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心意难平

　　医院内透出来的白光勾勒出秦宣冷峻的脸庞，即使陷入夜幕色，被吹得发红的鼻尖和脸颊也惹人怜惜。
　　“……”秦宣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两手相碰处，又不敢看向他。
　　“故人重逢，你怎么看着不开心呢？”沈逸松开秦宣的手腕，随着秦宣的视线低头。
　　他靠得越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就越浓，充斥着秦宣的鼻腔，“你要是来看病的，进门二楼左拐直走，要是来拿药的，二楼右拐……”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保持镇定。
　　沈逸愣了愣，小声道：“还在怪我吗？”
　　秦宣不解，什么怪他？
　　距离九年的分别，沈逸如今已然出人头地，可对于秦宣而言，当时眼眶发红，青涩样子的少年仿如就在昨日。
　　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安静下来。
　　“其实我……”沈逸话音未落，秦宣衣兜里的电话忽然震动。秦宣一惊，连忙接起——是出租车司机打来的。
　　“喂！是秦先生吗！？我已经在附属医院门外等了五分钟了，你人呢？！”
　　这司机脾气还挺暴躁的。
　　“我就在门外了，我现在就来。”挂了电话，秦宣飞快地抬眼瞥了眼沈逸，其中满含羞愧，随后冒着大雪往出租车位置奔去。

　　沈逸杵在原地，目送着秦宣上车离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将刚才未说完的话轻声嘀咕道：“就是想见见你……”

　　一束烟火冲上夜幕，声音响彻天地；惟风雪之下，不见硝烟与美丽。

　　2032年1月底。
　　那段时间沈逸和楚芳兰回到家乡准备过年，奈何沈逸还是得东跑西跑，与商家们谈生意。日夜劳累，聚餐饮酒，沈逸总因此失眠，夜里辗转反侧，日里好不精神。
　　有好几天吃早饭时，楚芳兰都瞧见沈逸眼底下那坨乌漆抹黑的黑眼圈，眼神些许呆滞，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楚芳兰当即强烈谴责他，让他去医院看看，沈逸本想着只是说点好话敷衍就过去了，不料楚芳兰坚绝不松口，还非要跟着、亲眼亲身带着他看病，这才放心。沈逸无法，只好答应下来。

　　几日后，楚芳兰和沈逸起了个大早，当她看见沈逸的时候，心都碎了。
　　“沈——！逸——！”楚芳兰厉声道。
　　沈逸手一抖，手中的文件散了一地，刚捡起来，紧接着被楚芳兰一把抢过，“欸！妈你干嘛！？”
　　只见楚芳兰将文件重重丢进垃圾桶里，“你洗脸的时候都不照镜子的吗！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你没看见吗？还工作，工作能有健康重要？”
　　“我……”沈逸眨了两下疲惫的眼眸，无话可说。然后恍惚间被楚芳兰一手拐起，拖进车里。一踩油门，直往医院开去。
　　沈逸乖乖地坐在候诊大堂里，结果等着等着睡意就上来了，但一直以来因为熬夜养成的抗困能力也因此触发，恍惚间，他听见楚芳兰在他耳边说：“儿子，我还帮你挂了心理科的号，听那些护士们说医生是个新来的，也不知道专不专业，待会我跟你爸出去视频一小会，你记得给我去，知道不？”
　　沈逸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今天来看病的人不多，约莫过了十五分钟，沈逸就从就诊室里出来了，他眯起眼盯着手里的单子：

　　医师诊断为：失眠。

　　“……”沈逸表情苦涩。

　　少顷他的睡意又上来了，他伸手揉眼。一仰头，“bong”！
　　“哎哟我操……”沈逸按着后脑勺，表情扭曲。路过的两位小护士疑惑地看着他埋头蹲地。这一撞，脑瓜壳子“天崩地裂”似的。缓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撇着个帅脸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敲得他脑瓜子嗡嗡的——“……啊？”

　　回过神的时候，他正在前往四楼的路上。
　　带领他的护士在说什么，他没理；周围的人在议论什么，他没听。
　　脑子里只记得那墙上板报上的人的样貌。
　　戴着副银框眼镜，双眼狭长有神，微抿唇瓣，板着个冷脸直视前方，脖子修长，衣领整洁，那源源不断从照片里透出来的清冷感使他在一种医师中脱颖而出，夺目非常。
　　昔日爱人的样貌使他念念不忘。
　　此刻他的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听，快得像要炸裂开来；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让别人发现他的秘密。他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但脑中画面根本抹不掉，他已经陷进去了，出不来了……
　　最终他被带到言医生的就诊室。
　　言医生看见沈逸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瞧见沈逸心不在焉的，便在他面前挥挥手，热情地说了声hi。
　　沈逸这才抬眼看他。
　　言医生收回手，接过他的诊断报告签了个名。报告上没几个字，他只扫了一眼便说，“哎呀，最近失眠的人挺多的呢。”
　　“……”
　　“明明就快除夕了，失眠的人却也多了，真是奇怪。”言医生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
　　沈逸对他没有任何态度。
　　寒暄完过了半响，他才进入话题：“请问沈先生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令你焦虑吗？”
　　少顷，沈逸轻声答了句“没有”。
　　“那或者是和谈了好几年的爱人分手了、家人离世之类的？”
　　沈逸的瞳孔动了一下。
　　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言医生似乎是自豪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变化无常，人也很多，不必吊死在同一颗树上。”他说，“爬得越高，陷得越深，不小心摔下来的时候就摔得越疼。如果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如此便放下吧。”
　　言医生细看着沈逸的眉眼，眼中笑意更深了。
　　帅死了……
　　正打量着呢，沈逸忽然冷冷抛来一句话，“言医生。说完了吗？”他眼神冰冷。
　　言医生征了怔。
　　“说完了，就该我问了。”
　　他吞了口唾沫。
　　“这家医院新来的心理医生……就是你的新同事，姓秦吗？”
　　言医生困惑道：“是，上个月是有一个新来的，的确姓秦。”
　　“叫什么名字？”
　　“叫……叫秦宣。”看见沈逸些许不爽的表情，言医生慌得脸色一白，憋在肚子里的小秘密都藏不住了，“他本来是要……”怎知话说到一半，却被响亮的椅子的挪动声打断了。
　　沈逸起身往门口走去，握住门把手正要推开，他回头再说了一句，“言医生，我尊称你一声医生，但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来不过就是给我妈个面子，”接着他加重了语气，“而且，我和我爱人不是分手，是吵架分居。”
　　沈逸怒离就诊，回到大堂与楚芳兰碰面之后，只瞧她立马将诊断报告扒拉过来，经过一顿酸甜苦辣咸，才默默地叹气道：“哎，还好没什么大事，要不然我们沈家就得断子绝孙了。”
　　沈逸心想：“不管得不得病，沈家都得断子绝孙……”

　　自那天之后，每每当沈逸经过公立医院，他总是会特意留意几眼，留意里面进进出出的人们，或许能有个万一呢？但心里胡思乱想的片段，还是牵系着他身前的屏障——他不敢见他。
　　直至除夕夜那天，他应酬完一场集合三家公司领导人的酒会，混混沌沌的他在酒精的驱使下，才敢这么“胆大妄为”。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却也是意料之外的——
　　他的态度，他的反应。

　　除夕夜后，农历初一。
　　今天下了大雪，气温很低，秦宣早早的便醒了。他坐在大厅沙发上，腿上盖着张薄毯，手里握着杯热茶，静静收听着时事新闻。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今日的天气预报。Q市近几日多云转阴，时有大雪，温差较大，室外温度是-4度至3度，温差较大，请市民外出时记得多加外衣，注意温度的变化，以免冻伤身体……”
　　“笃笃——秦宣？”一把轻柔的女声传来。秦宣抬眼朝声音来源看去：“姑姑，怎么了？”
　　秦凤笑眯眯地向秦宣走过去，双手背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走进之后，“噔噔！”她提高声线惊喜道。
　　是两封压岁钱。
　　秦宣轻笑着收下，声音有些沙哑，“我都是个成年人了，有能力养活自己，怎么还……”
　　“你才几岁啊？在我心里……”
　　“我都三十一了。”秦宣抢先道。
　　秦凤努了努嘴，“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孩子。”
　　……
　　你看我，我看你。
　　“咳咳——”
　　天寒地冻，寒风凌人。秦宣昨晚在医院吹风着了凉，再加上平时作息不规律和某人的出现，使本来就有些症状的秦宣一下子就病了。
　　秦宣翌日更直接发起高烧来，幸好过年时能休假，不然以秦宣的性子必定会不听劝阻，拖着病体跑去工作，秦凤这么想着。
　　这段时间，严锦华也回Q市同家人拜年了。听闻秦宣患病，便马不停蹄地跑来了秦宣住处。当他开门时二人都挺惊讶的，往年都是通过网络沟通见面，如今一个真真实实的一个人站在各自眼前，竟有些不习惯。
　　都说18岁身高就会定型，严锦华倒是个小例外，明明分开前还是差不多的高度，现在居然高他半个头了！这是秦宣第一眼的想法。
　　秦凤出去买菜了，不在家，秦宣任性地没穿秋裤，身上也只披着一件毛衣长外套，冷风一吹进来，他就不禁打了个喷嚏。
　　见状严锦华顿时将秦宣推进去屋里，随后自己也进屋锁上门，嘴上抱怨道：“啧，一个病号还穿得这么薄，去去去，穿件衣服去。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医生吗？这点常识也没有？”
　　还好还哈，虽然许久不见，但关系还没有生疏。秦宣想。
　　“可是我有开暖气。”
　　“暖气又怎么样，深仔就是这样开了暖气还着凉的。”
　　秦宣努了努嘴，转头走了。
　　瞧见秦宣不情愿地往房间走去，严锦华颤抖着的心才敢放下速度，他粗喘着气。
　　秦宣真是变了好多。留学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学习导致近视，带了眼镜之后，本来他人就成熟得不得了，现在人都更任性了。
　　秦宣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严锦华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头发，用着长辈的语气说：“你这头发是不是应该剪剪了？”
　　秦宣摸着自己略长的头发：“过了龙抬头再剪吧，不吉利。”
　　严锦华：“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秦宣反问：“你觉得呢？”
　　好吧，这人单纯就是想省钱。
　　至此二人突然没了话题。
　　倒也不是没有话题，只是某个话题有些敏感。
　　二人再次开口，是等秦凤回来之后。“哎哟，这不是锦华吗！”秦凤喜上眉梢。
　　严锦华帮忙将蔬果拎进厨房里，“这不是秦宣病了，过来看看嘛。”
　　秦凤哦了声，隐隐感觉哪儿不对劲，“欸？你怎么知道秦宣病了？”
　　闻言，病号本人也反应过来：“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他应和道。
　　严锦华登时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啊……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接着秦宣指着严锦华喊了他一声，他站直了身子，紧接着又以“命令”的语气说道：“要蹭饭就帮忙。”

《论穿越皇后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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