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夜谈
夜里下了场雨。
春天的雨下过后，第二天早上再看的时候，整个城市都换了一种颜色。
绿意盎然。
姜显披着一件外套，他走到店门口，将门上的帘子重新拉开，写着“闭店”的木头牌子被翻了个面，换成“正在营业”。
门外已经有客人等着，来吃早餐。
“欢迎光临。”
姜显说道。
“要来点什么？”
如果姜显不说，他现在的样子，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他曾经是个每天闷在屋子里、双目没什么神采的画手。
“雪菜粥，麻烦了。”
姜显拿着一个白色的袖珍笔记本，他在上面写了两笔：“稍等。”
回身时，他对着站在后厨、被亚麻布的帘子挡住了半个身体，只隐约看见鞋子的莫衡说道：“06桌，雪菜粥。”
莫衡应道：“好。”
姜显走回吧台，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昨晚一夜没睡。
他拨开药瓶和摔碎的手机，从杂物篮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瓶，给自己滴了点眼药水。
莫衡走出来时，姜显正好在眨眼睛，动作之间，眼药水溢出一点。
莫衡：“别哭了，有客人在。”
姜显冷脸：“……”
莫衡走过姜显身旁，姜显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莫衡的手臂，莫衡压了压嘴角。
阳光转了个角度，落在吧台的桌面上，留下一块浅淡的金色。
……
昨天夜里，他和莫衡在那个角落里静坐了大约一个小时。
那张薄薄的死亡通知书放在桌面上。
直到莫衡身上的雨都干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才有了几句话的交谈。
“你以前从没说过。”
“嗯。”
“我也没仔细问过。”
“……”
姜显想起自己在这件事上和莫衡的交谈，那几乎算不上是询问。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持有怎样的态度，好像无论怎样，都不太合适，于是，只能单纯去了解事实。
“是因为什么？”
“过失杀人。”
“他杀了谁？”
姜显看着莫衡的侧脸，他希望自己能看出莫衡的情绪，可是他在这上面很不擅长。
莫衡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我妈。”
姜显压在袖口里面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他想，可能是外面温度太低了。
莫衡偏着点头，又喝了一杯水，他压得很低的声音传来：“姜显，我不信过失。”
这次姜显不仅仅是手指，整个手腕连同后背都颤抖一下，他无法再说服自己，那是因为天气冷而产生的自然反应。
类似的话，姜显几年前同样对莫衡说过。
——莫衡，我不信意外。
姜显脑海中闪过当时的情景，突然升起一种想要抽烟的冲动。
他平时不抽烟。
以前尝试过，但没什么依赖。
即使是酗酒最厉害的那几个月，旁边有无数人给他递过烟，他也一根都没抽过。
姜显闭了闭眼睛，将那股冲动重新压回去。
他抬手摸了摸，从桌边的小碗里摸出一枚薄荷糖，糖是给客人饭后准备的。
姜显撕开糖纸，把糖挤进嘴里。
又给莫衡也递了一块。
莫衡接过去，没吃，只是继续喝着水。
当时，姜显情绪激动，他只觉得莫衡是个很可靠的人、能够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那时候的莫衡对于姜显来说，就像一堵根本不会倒的墙。
他几乎难以想象，莫衡其实有着和他类似的经历。
他想不起莫衡当时的表情。
只知道，莫衡的手臂很稳。
……
姜显问：“什么时候？”
“我大二的时候。”
连时间都类似。
姜显想起杜帆说过，莫衡自从大二下学期就突然安分了。
——不闹事、不打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对于我来说，是一场灾难，也像是提醒。从那时起，我回想自己做过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挺可怕的人，好像，身体里面也藏着什么东西，有一天，它们也会冲出来……”
莫衡表情很淡，说出来的话和外面的风一样冷。
姜显想起莫衡一次次小心翼翼、谨慎的举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莫衡总担心会伤到他。
姜显突然打断道：“这没有直接联系，也不能放在一起类比。”
莫衡没说话。
当局者迷。
这四个字无论是对莫衡，还是对姜显，都适用。
姜显站起身，将店里面的灯又拉亮一盏，周围明亮了几分，他走到莫衡的面前，将自己的手放在莫衡肩膀上，捏了捏。
“莫衡，你不用为别人的错误负责。”
“……”
姜显没再说什么，他在莫衡面前轻轻蹲下身，抬头看着莫衡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吻带着柔和的安抚。
一点点盖过那些疲惫的神色。
脸颊间有点湿。
门外有车辆踏着雨水驶过，车灯晃亮了玻璃。
姜显低声道：“我去煮点东西吃。”
……
两个人头碰头坐在小桌边吃面的时候，伴随着碗中蒸腾起来的热气，空气也跟着暖和起来。
莫衡问道：“那个心理咨询师怎么样？”
姜显原本觉得，和宋岩这个人相处，给他的压力有些大，没打算进行治疗的。
但这晚上突如其来的事情，却让姜显改变了想法。
他用勺子盛起一点汤，说道：“还好，我打算去试试。”
莫衡点点头。
姜显补充道：“那人喜欢男的。”
莫衡抬头。
迎着灯光，他看见姜显平静无恙的表情。
“提前说出来，你能安心一点，不然，如果这事情，你是从小宋那里听来的，我就惨了……”
姜显举起自己的筷子，轻敲了一下莫衡的筷子尖：“我态度足够端正。”
听着姜显委委屈屈的语气，莫衡终于扯出一点笑。
姜显也笑了下。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凩 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