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

　　与平日寂静的紫阑宫不同，今日的宫里欢声笑语，孩子们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引颜九歌前来的內侍说德妃娘娘带着太子来看望文昭太后和义安王及颜小公子。

　　颜九歌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德妃娘娘每年都来吗？”

　　內侍点头：“德妃娘娘礼重文昭太后，每年都会去看望太后的。”

　　七年前颜文君被褫夺了文昭太后的尊荣，被迁至皇城外居住，没想到练德妃竟然年年都去看望。

　　颜九歌对练德妃很是感激。

　　当年还未立国，颜文君与练家小姐关系亲厚，成为妯娌后更是亲如姐妹。

　　世道变换，这份金兰之情愈发坚固，颜九歌不禁想，其实练震也不算特别坏吧，至少儿子女儿教得不错，除了正室所出的那个大儿子。

　　片刻后，颜九歌随內侍走入了紫阑宫内，不大的曲池边，三个孩子追逐嬉戏，文昭太后与练德妃坐在一旁的石桌边品茶，一边闲谈一边看着孩子们嬉闹。

　　待內侍禀告颜九歌来了，颜文君笑微微地向着颜九歌招了招手，唤颜九歌过去。

　　练德妃则站起了身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绣金缀凤的裙袄，凌云髻上插了一根金牡丹花，很是雍容端庄。

　　德妃保养得宜，年过三十，这一身装扮倒不显老，仿若曾经娇俏的少女，与颜九歌初见时并无区别。

　　见德妃站起了身，颜九歌想着如今自己的身份与从前不同，他赶忙上前，将手中食篮交给了內侍，恭敬地跪在雪地上，向德妃拜了三拜。

　　德妃有些惶恐，她忙要去扶颜九歌。

　　颜文君感觉到不妥，当先一步扶起了哥哥，而后转身向德妃说道：“我哥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你做这么大的礼，都快吓到德妃了。”

　　德妃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失态，她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保持着平日里的静雅娴熟，含笑应道：“颜大夫谨言慎行，当得是百官表率，姐姐别怪颜大夫拘谨。”这话是打趣的，登时在场三人都笑了起来，令气氛和缓了不少。

　　三个孩子也玩得有些累，两日没见义父的颜晚川更是一见颜九歌当即顾不得任何，直接扑进了颜九歌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义父你来啦，晚川好想你。”

　　颜九歌一把将孩子抱起，两日不见，晚川好像又重了些，颜九歌眼角余光瞥到石桌上的那些糕点果盘，暗自叹息，心道这是在新年里，若是让晚川节食，那可太残忍了。

　　“义父也想你啊。”颜九歌说道，“义父带了野菜饺子，一会蒸给你吃啊。”

　　“谢谢义父！”小晚川兴高采烈地拍手，还在颜九歌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招呼着越雪翎和越荀，“雪翎哥哥、太子哥哥，义父邀请我们吃饺子。义父做的饺子可好吃啦！”孩子还不忘夸赞一番自己义父的手艺，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两个孩子听晚川说有饺子吃，也跟着高兴起来，颜九歌看着两个孩子的表情，心道这两孩子莫不是为了迎合小晚川才这般高兴的吧。

　　德妃听说饺子是颜九歌自己做的，露出一脸不置信的表情来，颜文君见德妃的神色，笑道：“大哥在息涧山的时候都是自己种菜做饭吃，可不再是从前的颜家嫡公子啦。”

　　德妃看着瘦削的颜九歌，心中浮起一阵酸涩，“颜家嫡公子”在当年是多么响当当的称号，整个东陆之上，似乎无人不知颜家嫡公子颜九歌，如今竟成了这番模样了吗？

　　德妃心中五味杂陈，然而那人的似乎并不在乎，反倒对七年的息涧山生活很是向往。不然又怎么会亲手做野菜饺子呢？

　　没过多久，一盘热气腾腾地饺子端了上来。

　　孩子们一窝蜂地冲了过来，临到颜九歌身前又都齐齐停住，越雪翎轻轻地推了下晚川，让晚川先去，颜九歌夹起一个饺子递给了晚川。

　　晚川乖乖地端着碗，奶声奶气地说：“义父能多给我几个吗，我分给雪翎哥哥和太子哥哥。”

　　三个大人登时宠溺地笑了起来，孩子间的友谊如此单纯美好，令人不禁响起当初在东麒郡时，年轻的他们也是如此毫无隔阂。

　　月过中天，德妃带着太子越荀向颜文君和颜九歌告辞回凤鸾殿去了。

　　按宫规，颜九歌一个外戚也不方便在宫内留宿，颜九歌将睡熟的晚川抱在怀里，向妹妹告辞。

　　颜文君令人将备好的年节礼物交给了颜九歌，依依不舍地送颜九歌出了紫阑宫。

　　一弯新月孤零零地挂在城头，照着颜九歌寂寥萧索的背影，颜文君看着瘦弱的哥哥，忆起多年前，那个自月色中走出的浴血少年。

　　就算九死一生，少年阳光且执着，而今的颜九歌，孑然一身，眼光沉如深渊，令颜文君都快看不穿了。

　　年初四，天终于放晴了。

　　院子里的积雪尚未化完，晚川抱着雪球，在院子里堆雪人。

　　一个孩子一只猫儿，在雪地里追逐打闹。颜九歌热了壶茶温着，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

　　今日他决定给小晚川做火锅吃，颜锋已经在热锅洗菜做准备了，颜九歌本想自己亲自下厨的，颜锋说他想给颜九歌和小公子露一手，颜九歌索性在家里多懒了。

　　然而，懒还未躲半天，宫里就派人来传话，说有紧急要事，要颜九歌进宫去紫微殿一趟。

　　颜九歌唉声叹气地站了起来，他有点不太想去，毕竟难得闲暇的父子时光，可天子的事他又不能推拒。

　　中午的火锅只能晚上吃了，颜九歌临走前交代颜锋将昨日没吃完的饺子热一热与晚川吃了，他晚点回来再一起吃火锅。

　　临到紫微殿内，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争吵声，听声音是兵部尚书徐旭的。

　　颜九歌想起来这个徐旭与御史台的齐衡并称大越两大炮仗，不过齐衡是嘴炮厉害，徐旭是嗓门大加打仗厉害。徐旭在这里，也就是说可能会有战事，难怪天子匆匆叫他们过来了。

　　可这打仗又与他一个监察弹劾百官的御史台大夫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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