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

　　大年初三一早，颜九歌拎着两个食盒登上了马车。

　　半夜里雪忽然变大，今早起来的时候，积雪可覆膝，颜九歌想着若不早些出发去皇宫，只怕要耽搁一段时日，何况昨晚有宫人来传话说巳时陛下要在紫微宫里见颜九歌，颜九歌是更不敢怠慢了。

　　颜九歌决定先去见天子，而后在拐去西边的紫阑宫，不过他手里拎着食盒，他本打算在进紫微殿时将食盒给內侍先存着，不料天子今日兴致很高，竟然亲自站在了紫阑宫的殿门前等着颜九歌。

　　颜九歌诚惶诚恐，快步上前，也来不及将食盒递给內侍，只能将食盒放在地上，在台阶下向着天子叩拜行礼。

　　天子笼着手，看着台阶下的人，声音平平淡淡地：“免礼。”

　　颜九歌站起身，还不忘将地上的两个食盒一手一个的拎了起来，模样有些滑稽。

　　紫微殿的宫人们瞧着，有些偷偷抿嘴笑了起来，若非天子“嗯”了一声，颜九歌怕是要在宫人的嘲笑中走进紫微殿里。

　　一进紫微殿，迎面扑来一股热浪，天子脱了锦裘让人拿去一边，颜九歌也想脱掉大氅，只是他双手都拎着食盒，又不敢随意地放在紫微殿内，只能忍着热气，跟着天子去了内殿。

　　待走进内殿，天子回头见颜九歌两只手还拎着食盒，越古灼笑着摇了摇头，向着殿内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宫人将食盒接了去。颜九歌分外在乎两个食盒，对宫人说：“殿内热，麻烦两位将食盒放在殿门外冻着。”

　　宫人们接过食盒，按照颜九歌的嘱咐，将两个食盒放在了殿外。

　　越古灼觉得有些好笑，他好奇那食篮中是何物，问道：“那食篮里是何精贵的东西吗，这么小心翼翼地？”

　　颜九歌毕恭毕敬地回道：“禀陛下，也不是特别精贵的东西，是臣做的野菜饺子，晚川最爱吃的。”

　　难怪了，越古灼点了点头，自颜九歌有了颜晚川之后，他的心思似乎只在那个孩子身上了。不过，最近天子发现颜九歌的身边多了个人。

　　“原来是昨日请骏烨公吃的野菜饺子。”天子意有所指地说。

　　颜九歌忙摇头：“陛下莫误会，是骏烨公先来臣府上的，不是臣请骏烨公吃饺子的。”

　　看着眼前人惊慌失措的模样，越古灼心道自己可没那般好糊弄，越古灼道：“朕还以为你忘了朕为何要让你来夔都了。”

　　颜九歌“噗通”一声跪倒在越古灼面前，颤声道：“臣不敢忘，可臣也不敢不让骏烨公进门啊，他毕竟官比臣大，也算是臣的长辈了。”

　　“当年在东麒，你可没把他当长辈。”越古灼嘀咕了句，颜九歌全听在了耳中。

　　颜九歌额头直冒汗，也不知是这殿内温度太高了，还是被越古灼下的，他又解释道：“臣真的只是与骏烨公谈了些家常，其他什么都没说。”

　　越古灼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颜九歌，顿觉索然无趣，这人真的变了太多，变得他以为快不认识颜九歌了。

　　越古灼弯下腰，一手托住颜九歌的胳膊，将人带了起来，见对方吓得连目光都不敢与自己对视，越古灼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闷之感，自己真的令颜九歌这般害怕吗？

　　“你们说了什么？”越古灼握住颜九歌的手腕，不自觉加重了些力气。

　　颜九歌感觉到了帝王的怒意，战战兢兢地回道：“就……就练小侯爷退婚的事。做父亲的都关心子女，骏烨公给练栖威物色了这么好的姑娘练栖威拒绝了，骏烨公少不得要担心些。”

　　颜九歌刚说到练栖威，就感觉到越古灼的手上力气加重了些，他只能咬着牙，也不敢让对方松开些，不知越古灼在生什么气。

　　颜九歌心想，难不成陈国公嫡女被练栖威拒婚，驳了天子的脸面吗？毕竟陈国公是天子的舅舅，也算皇亲国戚，嫡女被拒婚，不仅陈国公面子不好看，恐怕天子面子上也不好看。可这是天子和练震间的事情，要迁怒也不该是他颜九歌一个外人。

　　“这事朕昨日就听说了，骏烨公怎么说？”天子忍着怒意问道。

　　为了维持天家面子，颜九歌绞尽脑汁，最后说道：“骏烨公说陈国公嫡女也不满意这婚事，所以大家都算了。”

　　“哦。”然而，天子捏着颜九歌的手愈发用力，颜九歌疼得直抽抽，可他还得装作没事一样，心里腹诽道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怎么天子还不高兴？强扭的瓜可不甜呐！

　　天子凝视着颜九歌，曾经的颜九歌意气风发，率性直白，与越古灼之间无话不谈，而如今，颜九歌虽然看上去坦坦荡荡，可天子能感觉得到，颜九歌藏着许多心思，不想与自己说。

　　见天子还不松开手，颜九歌感觉手腕有些胀痛，他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提醒天子，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颜九歌面前走了神，松开了手来。

　　一时间，殿内的两人都有些尴尬，颜九歌是臣，只能低头不语等着天子发话。

　　越古灼想了半天，眼角瞟见放在殿外的两盒食篮，这才说道：“朕还未吃过你做的饺子，可否分朕一些？”

　　提到饺子，颜九歌立刻恢复了精神，见天子问自己要饺子，颜九歌有些犹豫，竟试探地问道：“陛下要几个？”

　　越古灼无言，向来天子问臣子要东西，臣子都是毫不吝惜地拱手送上，怎么到颜九歌这里，反倒是在忌惮着一般，生怕自己全要了去一般？

　　越古灼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来，还没开口，颜九歌就像护食的老父亲一般，连忙摇头：“陛下见谅，这一食篮里也就十二个饺子，就算我不吃，分给文君和两个孩子也就一人八个而已啊。”

　　越古灼看着面前精打细算的人，揉了揉额头，不敢相信面前真的是颜九歌。

　　见对方紧张地瞪着自己看，越古灼也是无奈，最终妥协：“朕就要四个可以吧？”

　　颜九歌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可以可以。”

　　颜九歌将四个饺子从食篮里取出放在盘子上，然后让內侍拿去厨房蒸了。

　　天子见颜九歌抠门的模样，着实有些头疼，他向着颜九歌摆了摆手意思让颜九歌退下了。

　　颜九歌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拎着两个食篮健步如飞地退出了紫微殿。

　　颜九歌刚走，藏身在屏风后的蒙俊缓缓走了出来。

　　天子的案头摆着一碟饺子，蒙俊看着四个饺子，笑了起来：“骏烨公昨日怕是很惊讶吧，当年的桀骜的东麒颜氏嫡子居然会亲自包野菜饺子。”

　　越古灼捏起饺子，看了一眼，虽然饺子的造型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厨做的，但是这饺子是颜九歌做的，就比这世上任何人做的饺子都要精贵了。越古灼咬了一口，满口清新的野菜香气萦绕口中，味道倒是不错，不过野菜太苦太涩，越古灼已经吃不惯了，他吃了一个，将剩下的三个给了蒙俊。

　　“他不像从前那样了，从前的他所有人都要仰视着他，如今的他就像个普通人，整个越朝随处可见。”越古灼说道。

　　蒙俊吃着饺子，点头：“的确如此。”

　　“但你也不能小瞧他，就算你屏住呼吸，他还是能感觉得到，这屋子里藏着一个人。”越古灼提醒道。

　　好像是被饺子噎到了，蒙俊他咳了几声，这才艰难地将饺子咽了下去。

　　蒙俊嘟囔道：“当年在息涧山，百十来个杀手围攻他都被他突围而去，我哪敢小瞧他。”

　　“咳咳——”屋内传来帝王严厉地咳嗽声，蒙俊吓得一哆嗦，忙跪地认错：“臣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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