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

　　练栖威本就怒火中烧，又见颜九歌嬉皮笑脸，一腔怒火直接喷涌而出，他一把揪住颜九歌的敞开的衣领，将人提起，殊不知这一扯，颜九歌左边的衣襟滑下，露出了大半个上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颜大夫是不是很得意？”练栖威见颜九歌这半敞上身的模样，火气直冒，而这个害他被夔都学子追了大半条街的“罪魁祸首”丝毫没认识到错，还大喇喇地逛笙歌楼，练栖威一腔怒火全撒在了颜九歌身上。

　　颜九歌被练栖威拎着，人有点难受，想伸手去扯自己滑落的衣襟，结果被对方打开了手，对方目眦欲裂，将自己半个身子怒视了一遍，颜九歌有些许无奈，只得解释：“我这样哪还敢得意，练小侯爷先消消火，这里是笙歌楼，可不是朝堂。”

　　“笙歌楼？”练栖威用力握紧拳头，咬牙道，“你就这么享受男人伺候？”

　　这话就很刺耳了，颜九歌脸色一变，冷冷地凝视着拎着自己的人，他虽不如练栖威个高，可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颜九歌暗自蓄力，趁练栖威一个不在意，反手握住练栖威的手腕，用力一翻，挣脱了练栖威。

　　练栖威毕竟武者出身，反应也快，在颜九歌挣脱他的瞬间，另一只手扯住了颜九歌的衣袖，这一拉扯，颜九歌的内衬长衫彻底被扯掉了，颜九歌光着上身站在练栖威面前，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想这年轻的小侯爷也太冲动了些。加之刚才练栖威那话着实刺激到了自己，颜九歌本想挣脱练栖威的束缚就走，这下颜九歌心存报复，只想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侯爷，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我不是……”扯掉人家衣服，练栖威也没想到，他对自己刚才的冲动也有些后悔，刚要解释，就见颜九歌脸沉得滴水，并指在自己左肩一点，竟封住了自己的穴道。

　　“你做什么？！”练栖威这时才想起来，颜九歌不是外表这般温和，这人十多年前曾孤身深入敌军阵中取了对方十数大将的人头，他浑身浴血归来之时，俊朗的面容被血染红，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故而才有了“俊罗刹”之名。颜九歌的武功，并不比练栖威弱多少，练栖威完全低估了对方。

　　“做什么？”颜九歌邪魅笑着，轻轻将练栖威推坐在了床榻边，这次换做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练栖威。他伸手抚上练栖威棱角分明的脸颊，充满邪气地说道，“你不是说我很享受男人的伺候吗，那今日我便让练小侯爷也享受享受男人的伺候，让你百倍舒爽！”

　　练栖威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寒意，他此刻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颜九歌的可怕之处，可是颜九歌的点穴手法太过诡异，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冲开束缚。“颜九歌，你若敢乱来，明日早朝我定参你！”练栖威咬牙愤愤道。

　　颜九歌丝毫不惧，他捏住练栖威的下颚，稍稍用力，就使得年轻的车骑将军将头抬起与自己对视，颜九歌轻蔑一笑，语调暧昧却狠厉：“我早被齐衡骂得狗血淋头，还怕什么弹劾？练小侯爷，与其想这些，不如好好享受下男人的伺候。”

　　“颜！九！歌！”练栖威仰头怒视着颜九歌，此时心里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羞耻，他感觉到自己被颜九歌撩拨，自己竟受不住。

　　颜九歌也没料到，练栖威这么不经逗，这才碰了一下而已，这可不太妙啊……颜九歌心里直打鼓，心想要不就算了吧，毕竟他自己也是个未经人事的人，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玩火自焚。然而就在颜九歌刚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对方着实是不想让自己放弃。

　　“你就这么不甘寂寞，什么人都要碰？”

　　本还想找个借口放过练栖威，这下颜九歌就心底的火气也给点着了，颜九歌的手用力动作，即便如此，比他更生涩的人根本就经不住诱惑。颜九歌得意地扯起嘴角，他又抬头看向练栖威，只见练栖威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颜九歌心里更窝火，心道这小子真是犟得很，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教训他一下。这么想着，颜九歌手上也没留情面，一把扯下了练栖威的亵裤。

　　饶是练栖威再能忍，也打了一个激灵，他忍不住大骂：“颜九歌，你……你下流！”鲜少动粗口的人终于忍不住，然而他实在不会骂人，憋红了脸也只能骂出这一句来。

　　颜九歌任练栖威骂他，不为所动，只觉这小侯爷着实木讷，不过练栖威骂他，颜九歌也不会停下来，反倒更想捉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车骑将军，他停下了手，乜了一眼练栖威，而后慢慢地低下了头。

　　“颜九歌，此仇不报，我练栖威三个字倒过来写！”练栖威一拳用力砸在床榻上，床榻摇摇晃晃，险些散架。

　　颜九歌生着闷气，大力地推开了隔壁的门，“哐当”声震耳欲聋，屋里两个人着实吓了一跳。赤玉轻轻地拍了拍晚川的背，安抚着晚川，一面责备地瞪了一眼颜九歌，见对方脸沉得吓人，赤玉心想难不成练小侯爷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能让颜九歌生气的人赤玉还没见过。

　　“您吓着晚川了。”赤玉把怀里的晚川交到了颜九歌手里，本来他不该问颜九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见颜九歌怒气满面，这么走出笙歌楼怕影响不太好，赤玉只得宽慰，“练小侯爷年轻，您大可不必与他置气，消气消消气。”

　　颜九歌接回了晚川，一听“练小侯爷”这四个字就要炸毛，不过怀里有儿子，颜九歌还知道收敛，他深吸了一口气，呵呵冷笑：“就凭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值得我动气？他配吗？”

　　赤玉撇着嘴愣是把笑给憋了回去，配不配这还用看吗？估计这练小侯爷还挺有手段，把颜九歌气到这幅地步，难得一见。赤玉像是讨了个大便宜，心里直乐呵，不过他也不敢去惹颜九歌，应承道：“不配不配，晚川困了，国舅爷还是早早回去吧。”

　　晚川是颜九歌的软肋，一听孩子困了，颜九歌赶忙变成了一幅慈父模样，哄着晚川睡觉，等晚川睡熟了，颜九歌跟赤玉道了声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二次走出了笙歌楼。

　　待颜九歌走了，赤玉推开了原来自己屋的房门，见练栖威握紧双拳端端正正地坐着，赤玉没来由得笑了笑，他抱着膀子靠在门边，也不着急催练栖威离开，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似乎想知道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小侯爷是怎么把老辣的颜九歌给惹生气的。然而，对方只是像口钟一般面无表情地坐着，直到小半柱香后，赤玉实在看得累了，才不得不开口赶人走：“小侯爷，您打算在这里留多久？”

　　练栖威抬头，冷冷地瞪了一眼赤玉，赤玉被那慑人的眼神给唬了一跳，然而他并不怕练栖威，对方再厉害难不成还想在笙歌楼里动手？当年练震都没杀得死自己，区区不谙世事的练小侯爷怕是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着。

　　“练小侯爷，请回吧。”赤玉站直了，拂袖伸手，请练栖威离开。

　　第二日早朝，皇帝越古灼手里拿着四本奏折，先看了一眼躲在人堆里的颜九歌，又看了一眼黑着脸的练栖威，笑着说道：“这四本折子都是御史台递上来的，两本弹劾御史大夫，两本弹劾车骑将军，弹劾的内容一致‘身为朝廷官员，不洁身自好，流连秦楼楚馆。’颜大夫、练将军，两位可有什么解释吗？”

　　练栖威早已料到自己会被弹劾，昨日他一时冲动冲进了笙歌楼是想找颜九歌理论，谁知道……练栖威咬牙瞪了一眼躲在人堆里的御史大夫，只得自认倒霉，他走出队列，恭敬地跪在地上，向皇帝认罪：“臣鲁莽，请陛下降罪。”

　　“哦？你怎么鲁莽了？”越古灼好奇地问道。

　　练栖威只得如实将昨日在洛书楼里颜九歌做的好事详细说了，这事早就在夔都传开，而且官员暗中考察学子在本朝也不算违规，故而大家都见怪不怪，而昨天洛书楼里的事情不过是夔都诸多笑谈中的一件，只因主角是“乱臣贼子”颜九歌和练栖威才惹得更多人热议罢了。只是，没想到这练小侯爷倒是固执，竟追人追去了笙歌楼，的确令人忍俊不禁。

　　“原是这样，倒也可以理解。”言下之意，越古灼就不怪罪练栖威了，接着越古灼看向颜九歌，伸手敲了敲椅背，笑着点了藏在人群中的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呢，有何要为自己解释的吗？”

　　颜九歌唉声叹气，他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向皇帝拱手，无奈地说道：“陛下，臣好男风天下皆知，去笙歌楼有何不可？许诸位大人们三妻四妾，又不许我将人收入府中，我去笙歌楼解闷，与诸位大人在家中与妻妾解闷不都一样吗？若诸位都看不惯，那请陛下下道旨意，让臣接了赤玉入府，这样我也不再去笙歌楼，也不会损害我朝颜面。”

　　“一派胡言！”卢太幽骂道。

　　皇帝目光瞬间追逐而至，卢太幽吓得低头噤声，不敢再说一句。

　　“朕不是想管你私事，但你昨日在洛书楼的举动，的确有些过分。”越古灼提醒颜九歌，他的意思不在于他逛笙歌楼。

　　颜九歌立刻明白了，他连忙转身，对着练栖威拱手作揖，态度诚恳无比：“昨日是我太过鲁莽，望练小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诸臣侧目，颜九歌这话说得如同哄小孩一般，练栖威也知道颜九歌这话是在哄他并没什么真心实意的道歉在里面，可此时在朝堂上，他也拉不开脸，只得回礼拱手，算是原谅对方。

　　散朝后，甄凡仁追上了齐衡，低声说道：“你上了一份弹劾台首和练栖威的折子，卢太幽上了一份弹劾台首的，还有一份折子谁递上去的？”

　　齐衡目光往已经快走出重华殿的人身上一瞥，说道：“谁说颜九歌没脾气的，他这脾气是藏着的，焉儿坏。”

　　颜九歌心虚得很，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侍御太监“散朝”两字话音还没收呢，他就赶忙转身往重华殿外走。本以为自己的节奏控制得当，结果还是被练栖威挡住了去路。

　　“练……”颜九歌还没喊出来，就被练栖威架着胳膊拖到了重华殿拐角处的一个小花园里。

　　见对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颜九歌更心虚了，可他堂堂御史台的台首，怎能被区区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吓破胆？颜九歌“哼”了一声，昂起脖子，颇有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他壮着胆子朝练栖威吼道：“车骑将军这是做什么？你我皆是堂堂朝廷命官，我还是御史台的台首，车骑将军就不怕我再参你一本吗？”

　　话刚出口，颜九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抬起的脖子瞬间缩了回去，心里直骂自己呆子，怎么把话都说出来了。

　　练栖威一听，冷笑：“三本折子，参我的果然有你的份！”

　　“我……我也被参了两本！”颜九歌有些委屈，他伸出两根指头在练栖威面前晃了晃，“算扯平了。”

　　“扯平？”练栖威架在颜九歌胳膊上的手用力捏了下颜九歌，将人抬到了自己眼皮底下，说实话颜九歌虽然三十多岁了，但岁月还是很顾惜他的这一张脸，依旧如俊朗如昔，据说东陆各朝民间有美男子排名，越朝的国舅爷颜九歌十多年里一直排第一，也不是没道理。可在练栖威眼里，这人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是“坏事做绝”，不仅“谋朝篡位”还“陷害忠良”，实在讨厌！

　　练栖威眼里的凶光愈盛，颜九歌心里直哆嗦，生怕对方直接不留情面把自己的胳膊给卸了，毕竟昨天他就是用这只手……颜九歌不敢再往下想，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把昨晚上的荒唐事给忘掉，他不想再提了。

　　“颜大夫与我扯平的也只是刚朝堂上的那句道歉吧，昨晚的事情也算扯平？”颜九歌想忘掉，练栖威可不想，昨日于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在洛书楼里平白被颜九歌摆了一道就罢了，自己向颜九歌兴师问罪，最后还被这人羞辱，练栖威本还打算在颜九歌回朝后不与他多计较，偏偏颜九歌总撞到自己眼前，还招惹自己，练栖威怎么能再放过他？

　　颜九歌委实无奈，他想忘掉，对方还偏不让忘：“那练小侯爷准备怎么办？向昨晚那样我让你碰一次吗？”

　　“闭嘴！”练栖威窝火，颜九歌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的抵触，竟然说出这么无耻下流的话来，练栖威当即怒吼，惹得途经的小宫娥们吓了一跳。

　　“你吓到那些小宫娥了。”颜九歌用眼神点了点身后回廊里路过的几个小宫娥，意思让练栖威别再纠缠，只怕再纠缠下去什么流言蜚语都要传开了。

　　“颜九歌，你最好别再惹我。”练栖威用力推开了颜九歌，嫌弃地拍了拍手，好像颜九歌像是沾了毒药一样，碰都不想碰。

　　颜九歌呵呵一笑，拱手向练栖威拜了拜：“只要练小侯爷不出现在我眼前，你我自然什么事儿也没有。”说完，颜九歌大喇喇地从练栖威身边走过，还不忘对练栖威挤了个极其难看的笑脸。

　　御史台位于夔都近皇城偏西，出太华门如果走路不慢的话，小片刻就到。今日颜九歌是要去御史台点卯的，毕竟昨日他没去，今日怎么也得去了，谁知被半路杀出的练栖威拦住了去路，耽误片刻，颜九歌心里直道晦气，当他走进御史台的时候，果不其然御史大夫是最后一个到的。

　　厅堂中央坐了不少人了，唯独正前方的御史大夫的位置空落落的。迟到的御史大夫在诸人的注视下心虚地走到了位置前，还没坐下，就听到一声冷哼，卢太幽嘲讽道：“御史大夫昨日忘记点卯，今日点卯迟到，明日御史大夫又要何时来点卯呢？”

　　颜九歌尴尬地笑了笑，拱手心虚地说：“诸位抱歉，被车骑将军拦下说了几句，让诸位久等了。”

　　齐衡与甄凡仁疑惑地看着颜九歌，继而两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前者说道：“练小侯爷是拦下大人是因为今早那个奏折？”

　　颜九歌无奈点头，叹息一声做在了自己位置上：“你们说实话可以，为什么我说实话就得被他拦下来？”说着，颜九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卢太幽，又笑了起来，“卢御史耿直进言，实乃我御史台之幸，不过……”颜九歌眼光微凝，皮笑肉不笑地说，“御史台可弹劾百官，但陛下今日也说了，我去笙歌楼是私事，无人可以过问，卢御史今日参我的那个奏折，是公报私仇呢，还是大义灭亲呢？”

　　卢太幽愣怔，之前颜九歌态度谦卑，以为他是因着“乱臣贼子”的身份忌惮御史台里诸人，谁知颜九歌突然变脸，语气不善，句句在质问自己，卢太幽一时没摸清楚颜九歌在想什么，他一直没把颜九歌放在眼里，就算颜九歌现在以御史台首的身份质问，卢太幽仍旧不惧，毕竟他身后还有人撑腰。卢太幽也跟着冷哼，他道：“下官是大义灭亲，上官作风不正，下官有权监督，何况下官与台首素无恩怨，何来公报私仇一说？”

　　“那就好。”颜九歌恢复往日神色，温和地说道，“卢御史秉公直言乃是御史台楷模！齐衡，明日写一封表彰卢御史的奏折递给陛下，御史台总是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也该换一换风气，表扬表扬忠臣嘛。”颜九歌笑嘻嘻地对齐衡说道。

　　一听要给卢太幽写表功的奏折，齐衡登时眉头敛得紧紧的，他宁愿给颜九歌写都不愿给卢太幽写，卢太幽说自己大公无私全是一派胡言，他分明就是要公报私仇，没想到颜九歌居然还信了。

　　“台首……”

　　齐衡刚站起来，甄凡仁就跟着站起来，打断了齐衡的话：“台首，别看齐中丞平日里写的都是弹劾的奏章，其实他文采斐然，写起表功奏折怕整个朝中也没他文笔好。”说着，甄凡仁对着齐衡挤了挤眼，这意思再明白不过。

　　齐衡还想拒绝，那边颜九歌又开口了：“那倒是，当年他写的讨伐我的那篇檄文就非常精彩，怕都入庠序、乡塾的必修之文了吧。”

　　齐衡横了一眼颜九歌，见对方忽然对自己眨了下眼，齐衡再刚直也明白了颜九歌的意思，于是齐衡不再拒绝，向着颜九歌拱手，他已瞬间构思好了一篇表功奏折，一会就能洋洋洒洒写上万字，让卢太幽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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