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年

作者:K1122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仆从


      对于他能够杀死城里所有的人,我当然是全然相信的。他能够来这里抓我,就说明连主教都已经成为他的手下败将,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别无他法,我只好应从。
      “只要让你出去,你答应不会伤害任何人?”
      “当然。”他挑起一边眉毛。
      我想了想指着背后这堵凭空出现的壁面说:“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现在这东西可能到处都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你出去。”
      德拉契嗤笑一声,“这是结界,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被困在这里,要不然哪轮得到你带我出去。”
      我偏过头去,心想要不是你自己乱跑闯进来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可实力悬殊,我终归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前面走不通,只好按照原路返回,我们又回到了大厅。
      从吉雅身旁经过的时候,因为德拉契那该死的咒术,我并不能看见她的脸,但能够想象得出她此刻是如何的担心和害怕。
      但是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否则会害所有人丧命。此时我忽然有些懊悔,要是没有偷偷去给卡塔送行该多好,这样就轮不着去给德拉契送饭,这一切责任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被这个绿眼睛的家伙抓着后颈,我带着他走遍了主城内所有的甬道,结果不出意料,没有一条路是通的。
      我们在一个交叉口停下,德拉契的表情已经不再轻松,他把我推到墙上,“奉劝你最好别耍小聪明,否则就不只是让他们动不了那么简单了。”
      在一模一样的甬道兜兜转转这么久,他认为我在周旋也是情有可原,可现在已经走遍了所有的甬道,还是没有发现出路。
      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从这座城里出去,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所说的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说主城外部不只是无尽的土块吗?
      “你是从哪儿进来的?”
      德拉契狐疑地看着我,“从那条河里。但是那里有非常强的结界。”
      但是现在我所知道的能离开主城的只有西塑河唯一一条路了。
      “可除了那条河,没有其他的方法从这儿出去了。”
      他只好跟着我往西塑河走去,半路上心血来潮地问:“你难道没出去过吗?”
      “去哪儿?”
      “外面的世界。”
      我实在不能理解“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只答:“没有。”
      后面我们一路无话,直到来到西塑河畔。
      河水依旧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击打出清脆的声响,波浪温柔地舔舐着岸上湿润的泥沙,一派和缓的景象。
      可我知道它有另一幅面孔,就藏在水面底下。小时候我和卡塔常常偷着来河边,我们都喜欢河水低沁的温度,但由于个子太矮始终没敢下水,只坐在河岸将脚丫泡进水里。
      这种浅尝辄止的找乐子方式在我十五岁的某一天彻底消失了。同以往一样,我和卡塔又来到河边,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在这一年里我长高了很多,身高超过了东区里所有的男性,为此我自满不已。于是我脱掉上衣,为了不发出太大声响引人注意,只好从岸边一点点滑进河里。
      河水冰凉极了,整个身体浸入河水的一刹那,我感觉到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我的身体,连骨头缝都在发疼。
      卡塔挽着裤子在岸上问我如何。
      “太冷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上下两排牙齿止不住地磕碰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必须得上去了,接着我尝试着向岸边游过来,却被脚边杂乱的水流收缴了腿上的力气,非但没有靠近岸边,甚至被河面底下的水流冲击地愈来愈远。
      “哈图。哈图!你在干什么?快上来!”卡塔以为我贪玩不肯上岸,连忙朝我招手,可事实却是我的手脚已经使不上力气,整个身体都在被水推着走了。
      砭骨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意识逐渐随着体温流出了我的身体。视线被不断扬起的水花模糊了,但能感觉到卡塔焦急的面庞离我远去。
      如果真的被水流冲走就糟了,我咬破了嘴唇竭力保持清醒,用还能够活动的双手朝不远的另一侧岩壁胡乱挥舞着。所幸没舞几下,手指紧紧扣进了岩壁上面的缝子,我暂时卡在那没有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但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也许坚持不到卡塔回东区叫的人来了。
      正当我精疲力竭之际,主教大人带着几个仆从出现在潮湿的岸边。
      那时他的脸色很难看,就像是想要把我生吞了。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吃了我,嘴里念了什么神奇的咒语,暴怒的河水就像听见母亲轻声吟唱的摇篮曲,慢慢平息下来,逐渐恢复了往日和缓温柔的面目。
      即使面临着数不尽的责罚,无论如何,我得救了。
      但领略过西塑河的另一面,要我无所顾虑地跳下去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德拉契见我犹豫地样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往我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在我倒进河里的瞬间也纵身跳了下来。
      河水就像上次那样冰凉,我一个激灵,手脚机械地划着水担忧地说:“西塑河有古怪,我们最好当心点儿。”
      不过德拉契显然对此不以为意,他嗤笑:“我当然知道,在被卷来这里就发现了。你可真是个呆子,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连河里面生活着一只河灵也不知道?”
      “河灵?那是什么?”
      “一种喜欢捉弄人的小精灵,”他顺河道向前游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这只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伸出手指舔了一下,又把那根沾着唾液的手指往我脸上一抹,“呆子,跟紧我。”
      我刚打算擦掉脸上的唾液,却但觉到自己在水中浮沉的身体陡然变轻了,用不着划水也不会沉入水底或者轻易被水流冲走了。
      顺着河道一路行进,水流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忽然暴起,只是柔和地推送我们向前。
      一面巨大的透明壁面出现在河道的前方,和在城中甬道里见过的那种很像。
      德拉契在我前面,当然也发现了壁面的存在,他停了下来,问我:“这条河里之前出现这种东西吗?”
      别说河里之前有没有这东西了,就连甬道出现的壁面今生我也是第一次见。
      “没有,我并没有来过这里。”
      他扭过头来看我,脸上是质疑奚弄的表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话音未落,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河面陡然掀起一人多高的浪,就要砸在我们的头上。德拉契眼疾手快把我拉到河道边缘的岩壁凹面,最终波及到我们藏身处的不过是一些挠痒痒程度的浪花。
      但他还是躲在了我的身后,毫不迟疑地拿我当做了自己的挡箭牌。
      可喜欢戏弄人的河灵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们,浪头融入河面之后,很快又凝聚成一个新的。新生的巨浪跟刚才那个相比简直就如同巨人之于侏儒,最高处几乎触碰到了河道上面的岩石顶部——那可是比大厅的顶部还要高的所在,翻涌怒吼着向我们拍来。
      不知道是河水冻人的缘故还是其他,我忍不住地颤抖,一声微弱的叹息声却从这铺天盖地的巨响中穿透向我的耳朵袭来。
      紧接着我听见身后的德拉契低声念了什么咒语,一道散发着金光的符文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飞速地张开形成一面金色的透明弧状壁面,形状看上去像是一面护盾。
      巨大的浪头以万钧之势砸向我们,水流在碰触到金色护盾的一刹那发出了恐怖的尖叫,接着便变成了滚滚白烟消散在眼前。
      我被眼前奇异光怪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德拉契躲在我身后说:“出来吧,你知道这点小把戏困不住我。”
      话毕,围绕在我们二人周身的水流飞快流走,在仍旧平静不下来的河面之上形成了一个人形,从模糊的身形可以看出这是个女人。
      “你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像树根酒一样醇厚,令我想起来此刻仍跪坐在大厅之中的吉雅。
      德拉契终于从我的身后走了出来,眼睛在这时已经是之前见过两回的发着光的绿色。
      他猖獗地笑了:“你说不能就不能?凭什么?”
      “你是斯内欧挪人,是将我们族人赶尽杀绝民族的后代,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你得代替你的祖先向我们赎罪。”
      “那你应该去找我的祖先算这笔账,这跟我无关,废话少说,放我出去。”
      即使我见识过德拉契不得了的能耐,我依然不认为他有那个胜算打败眼前这个拥有非凡能力的精灵。
      我紧了紧拳头,最终还是拉了他系在腰间的我的袍子小声说:“我们最好别惹恼她。”
      他并没有回过头看我或者就此嘲笑我的胆小,反而反过手轻拍了我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你想的那样窝囊。”
      他说这点我深信不疑,可他似乎忘记了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对咒术和精灵一无所知,铁定会拖他的后腿。
      “哦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背叛族群的虫子。”河灵显然注意到了德拉契身后的我,而我对于她当然是老熟人了。
      就在这时和她对峙的德拉契诡异了笑了起来,他说:“你想杀死他吗?”
      河灵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水形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晃荡了一下,将信将疑地回答:“当然。”
      “那我就把他的命献给你,作为放我离开的交换。”
      闻言我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轻易地把我卖了;显然河灵也没料到他会以我的生命跟她做交易,一时间没能立即回复。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杀死德拉契叫他代自己祖先赎罪的河灵竟然想了想竟然真的同意了。
      “成交。”她的声音较之刚才变得更加的稚嫩,是如同主城里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甜美的嗓音。
      德拉契从我面前游开,我浮在水面之上的上半身立即暴露在河灵的眼前。
      水面上那具透明的身体飞速向我移来,没等我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我的面前。那双流动的手缠住我的腰,将我从水面提到半空中和她面对面,她没有清晰的面容,可是我十分确定她现在的表情与书中描述到的野兽在进食前玩弄猎物脸上的别无二致。
      她喉间发出咯咯的笑,然后将我高高的抛向空中,待我的脸重重砸进水面之后又抓住的的腰将我从河里提起来,然后如法炮制地抛起扔下。
      就像个调皮的顽童,她对这项游戏乐此不疲,对我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尖叫相当痴迷。
      拍向水面那一刻的感觉并不好,就像摔在由坚硬的岩石铺成的地面上,我的脸就像挨了巴掌,火辣辣的疼;脖子也发出“咔咔”的哀嚎,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被抛向空中停滞的那一刻,我向德拉契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想办法救救我,我不想被这个精灵像这样虐杀。可回应我的只是他冷漠的眼神。
      又一次面朝下砸向水面,我的鼻腔和口中充斥着水和河底扬起的泥沙,几乎没办法呼吸;耳边是水的声音,它们也在见证者我的死亡。
      真是糟透了,一股钝痛从我的鼻梁袭来,喉间的腥甜进一步佐证了我的猜想——我的鼻梁终于不堪重负折断了。
      腰间再一次传来了压迫感,河灵又一次将我提出水面。
      “真是坚强的虫子啊。”她此刻的嗓音又与之前不同了,变成了老妪一般苍老的声音。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岩壁前的德拉契望去,他脸上此刻出现了空白的神情。是啊,我能指望他怎么样呢,我不过是他的一个俘虏,他根本用不着费心思救我,更何况还是他未经任何人允许就把我的命当作重获自由的筹码。
      暖流顺着剧痛的鼻子蔓到我的嘴唇,从下巴滴落。
      我认命地垂下了脑袋,希望河灵能够早点厌倦了这幼稚而残忍地游戏,给我个痛快。
      但倏地身体一轻,腰间束缚感消失了,我往下坠的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叫贯穿了我的耳朵。
      “啊——”
      那声音犹如一时间有一万个女人一齐声嘶力竭地尖叫,声音中有老有少,它们中有的听上去很痛苦;有的近乎癫|狂;有的像是少女的低声啜泣;有的充满怨毒仿佛是恶毒的诅咒……更诡异的是就像是有一万个神色各异的女人困在了她的体内,争先恐后地想冲破她的身体出来。
      耳膜几乎要裂开,我不受控制地捂住自己的双耳,接着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干得好。”
      德拉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这才睁开双眼,紧接着就看见了极其离奇恐怖的一幕。
      河灵原本清澈透明的水形身体霎时间成为鲜红的如同血一般的颜色,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肉糜或者脓液,正一点点从她痛苦扭动的躯体上剥落,掉进水里。周围的水体立即被染成了暗红色,散发出尸体腐烂一般的恶臭。
      “不——不——”河灵哀嚎着,躯体上的脓液溅得到处,殊不知现在自己的面貌已经成为了这副惨状。
      我手脚发软视物不清,眼前一片嫣红,依旧待在德拉契的怀里。
      “你做了什么?”我问他。
      “应该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见我迷惑不解,他向我解释道:“是你的血打败了她。”
      我的血?我这才回忆起刚才坠落前一刻的那一幕,好像是若有若无听见“啪嗒”一声,但我以为那是身上的水滴落在河面发出的声音。
      河灵的尖叫声越来越小,最终湮没在河水冲刷在岩壁上的叮当声中,暗红色的血水很快就要蔓延到这里。
      德拉契提议道:“我们得走了。”
      他把我放在水中,让我跟紧他。
      我们随着水里再一次来到了刚才出现壁面那处河道,发现壁面已经消失了。
      我们本可以一鼓作气通过这里,但这时德拉契停了下来,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但以防万一我得给你种个记号。”
      “什么记号——”
      没等我说完,他在我的鼻尖抹了一把,伸出舌尖舔掉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接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尖细的匕首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滴在反射着寒光的匕首上,柄上嵌着的绿色宝石立即变成了惹眼的红色。
      他满意地眨眨眼,让我转过身去。
      一股刺痛紧跟着匕首的寒意袭来,我这时才意识到他用这把沾着血的匕首割破了我的后颈。
      “好了。”
      我试探着摸自己的疼痛的后颈,只摸到一个头发丝一样细的伤口,禁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解地问。
      这怪不得我,活到这么大见识过的巫术仅仅也只是主教大人年末祈福时候洒向孩子堆的符咒罢了。那些涂着各种色彩的纸卷会变成各式各样新奇地小玩意:有些会砰地一下变成金黄的麦穗;有些会变成一些棕色的散发着香气的果子;有些则变成古籍记载的野兽的牙齿……
      总归是我们没见过的玩意,我小时候曾经为了一张红色的符咒和西区的一个孩子大打出手,被吉雅发现后甚至罚去了新袍子。
      “记号,”德拉契一定又在心中骂我是呆子,那张古铜色的脸上写满了鄙夷,“今后你就是我的仆人了。”
      “什么?”
      我几乎要从水里跳出来,“仆人是什么意思?”就像主教大人的仆人那样吗?要真是不就意味着这一生我都只能服侍在德拉契身旁了!
      他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摆了摆手,“就是你想的那个仆人。”
      “休想!”
      摔下这句话后我忍住浑身的疼痛逆着水流朝来时的方向游去,而德拉契没有追过来,依旧停在给我打记号的原地。
      前面是来时的河道拐角,翻过去就彻底看不见他了。我下定决心要回去,而且已经按照约定把他成功带出去了,他应该不会再回来杀死所有城民了。
      我忽然没来由地心慌,转头看了他所在的方向一眼,惊奇地发现他的脸上正挂着恣意的笑,那笑容就好像在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浑身一颤,紧接着胸腔中袭来一股剧痛,就好像被主城里最为高大强壮的男人不留余力的冲我的胸口擂了一拳,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五脏六腑,胸腹中的脏器几乎要颠倒过来。
      我呕出一口水。
      那感觉逐渐变化了,不是单纯的疼痛,逐渐增加了一种痒。
      痒是藏在皮肉底下的,是蚀骨的,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之中奔袭,我好像只能切开自己的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脏来才能有所缓解。
      我倒在岩壁底下冲刷出来的浅滩上,发狂地抓挠自己的胸口,指尖已经感受到了鲜血的温度,要是再继续下去恐怕我真的会挖开自己的胸腔。
      “还跑吗?”德拉契戏谑的声音回荡在河道中,经过岩壁的折射如同鬼魅。
      我有气无力地哀嚎:“是你!”
      波浪声愈来愈近,身上的剧痛和奇痒随着水的声音逐渐偃旗息鼓。德拉契的脚出现在我的眼前时,它们消失了,我的手脱力地砸向浅滩,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记号。”他弯下腰对我说。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217926/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