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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恩妹
“我们会学的嘛。但是靠种地,一辈子都还不上四十多两,咱们家也没法抬头挺胸的做人。反正镇上房子也不值几个钱,留下来。我还想去镇上找份工作,到时候也有个落脚处。”王夏媚如此打算。
“什么工作?你可不要乱打算啊!就算穷死,也不能做些丢人的事儿。”
“娘,您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正经工作,我什么脾性你还不了解吗,脏事肯定不做的。我识字不少,肯定能找到工作。”
“胡咧咧啥呢,镇上的药房和当铺根本请不起活计,其它地方甚至不需要识字的人,你别想了。就安心嫁人得了,爹娘不会拖累你的。到时候你有个好点的归属,记得拉扯弟弟妹妹就行了。”儿子已经走了邪路,张圆圆可不愿意王夏媚再有个什么不安分的想法。
“是嘞是嘞,您再休息休息,别熬坏了。一会儿送葬的人回来了,咱们还得招待一顿。”
“夏妹,不是娘抠搜。实在是眼下咱家太穷,一会儿的饭食,就少拿一些,你姨姨她们送来的四只鸡,也只剩两只了,一会儿杀一只就行,别都给杀了。”其实,按照村里的规格,这种时候,至少要杀三只鸡招待帮忙的人。
而且,这四只鸡,也是姨姨们送丧的礼金。
灶房里,也只剩下不到五十斤玉米,十来斤小麦,一会招待结束后,怕是剩下不到一半。家里,真是马上要揭不开锅了。
“嗯嗯,我知道了。”讲究什么面子规格,万一饿死了咋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就连平日最讲究面子的王江河,出了这事后,也已经学会几分“低调”了。
说曹操,曹操到,送葬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毕竟,只用把棺材送到坟地就行,暂时还不埋。
说起送葬的棺材,也是“借”的,给王夏妹她奶奶借的,毕竟谁也没料到王文星会死。而王家也没其他钱,去新做个棺材。
二婶是个很计较的人,这几日还在办理丧事呢,一直念叨,让张圆圆她们赶紧还婆婆的棺材,省得以后还要她出钱。
这不,坐到张圆圆旁边,又开始大声念叨了,生怕别人不知晓似的。
王夏媚也生不出什么气来,毕竟二婶这几天一直帮忙。二婶宋氏是那种欺贫敬富的,攀比心理也很强烈,这一点和张圆圆很像。早些年两家都住在村里,没少大吵大闹,闹得很不好看。
后来离得远了,加上王文星出息,二婶的酸话没少说,却开始邀请王文星和王夏妹他们去家里。王文星倒是常去,王夏妹有些不耐烦应酬,一次也没去过。
如今,二叔家的日子比王夏妹家好多了,而且引以为傲的王文星又自杀了。二婶帮忙没少,闲话也没少,一直给三亲六戚说,大嫂家的孩子没教养,不如她家的。
二婶家只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王夏妹的那个堂妹,是奉子成婚,这在整个县城都少见,当时惹来不少非议。这才不过一年,二婶便能骂她家孩子没教养。
哎,也算吧,毕竟村里人看来,自杀是最恶心的死法,是大蠢人才会做的,死了之后要下地狱的。王夏妹她们不敢出去辩驳,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偏偏二婶的娘家兄弟是有大出息的,在府衙里做官,级别不比县令低,所以二婶过得顺风顺水。二叔虽然浪荡,但极为尊重二婶,对二婶的一些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说到这里,二婶也算是二叔的远房表妹,十三四岁便和二叔私奔出去一段时间,家里没有办法,只能将二婶嫁给二叔。不然,凭二叔一个孤儿,怎么能娶到二婶呢。
不过,当时二婶的弟弟还没有任何功名,只是个贫家子弟,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说起来,二叔和父亲是亲兄弟,长相却大不相同。总的来说,父亲丑,二叔帅,年轻时候拈花惹草,现在也还风流依旧。
这可能和父亲年轻时的磨难有关系,那就是之后的话题了,现在的王夏媚,忙着招待乡亲呢。
事实上,王夏媚不太能应付这些活。切菜怕剁到手,洗碗动作慢、扫地没力道。这在农村,是会被说闲话的,一个女人,做不了家务事,就是拿不出手的。
王恩妹就很受欢迎,一边飞快的剁肉,一边和村人们闲聊,可惜就是脾气不太好。但在某些有儿子的妈妈看来,这是最适合的儿媳妇,家里就是要有这样的主母,家业才能撑得起来。
但王恩妹在家里是受教育的,因为一家人都很聪明,就她脑子有些简单,时常说出不合时宜的冲动话,性格也过于冲动。
不多时,王恩妹就已经把剁好的鸡肉和腊肉洗干净,葱蒜也弄了,放进砂锅里炖起来。拿上菜板,切家里仅存的一小块腊肉,做了腊肉味道的茄子、腊肉味道的包菜、腊肉味道的白菜汤。
“嘻嘻,这菜肉少,味道倒是比那些大肉的还好呢,恩妹了不得。”这话既说王家抠搜,又夸了王恩妹手艺。要搁平日,王恩妹这个不知羞的小姑娘,早就回俏皮话过去了。
但现在长兄新丧,王恩妹就算不心疼哥哥,也心疼爹爹和姐姐,她不怎么笑得出来。至于王满意,王恩妹总和他吵架,仿佛结了仇一样,而且王满意也不怎么伤心就是了。
“宋哥,我这女儿做菜还行吧,家里饭菜都是她炒的。”通过这些的事情,王江河也大概明白,儿子未必有女儿可靠。妻子看不出来,可他能看得明白,幼子王满意小聪明很多,但为人不稳当,小小年纪就爱打牌喝酒。
可能近十几年,这个家还要凭王夏媚和王恩妹撑起来。至于王泉妹嘛,倒是个聪明的,可惜家里没力气往上面培养了。她自己也不积极,赚钱欲望没有夏妹强,动手能力不如恩妹。
用王夏媚的说法,就是小小年纪,却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很佛系,幸好没有王文星那样的思想。
“嗯,早听说恩妹做饭上得台面,真是才得一见啊。我家老婆子做饭几十年,整个村子谁不夸赞,然而竟然不如恩妹这个小姑娘。”
王恩妹眼中逐渐浮现笑容,胃口越发好。
“小丫头饭量好得很,比村中最强壮的男人也不差,难怪吃得胖嘟嘟的。”王恩妹皮肤好,胖得很可爱。
这一通吃完喝完,已经到了大下午,村人们也各自回家。只留下几个近邻,帮忙收拾完桌椅院子,也各自归家而去。
王夏妹的小姨,偷偷摸摸给张圆圆塞了五十文钱;三姨和大姨也紧随其后;只有六姨家离得最近,最初那天抱了个鸡来,后面人影都没了。
小姨张七七抹眼泪:“五姐,你要保重自己,孩子们还靠你呢。五姐夫是现在没钱,要是有钱了,肯定会有外心的。”谁都知道,王江河有多看重儿子。
但他们误解了,王江河只是格外喜欢王文星,至于王满意,只要他能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就行。王江河对几个女儿,还是可以的。最常吼他的王恩妹,也是最关心他的,对几个女儿,他没有不满意的。
小姨们离开后,张圆圆再次默默流泪:“兄弟姐妹平日再如何,危难时也会伸出手。可怜你们兄妹、兄弟骨肉分离。”这是感时花溅泪。
“娘,您别哭了,以后我会孝敬您的,我以后不和满意吵架了。”王恩妹抱膝坐在床尾,式微音弱。王家六口人,都在这屋子里坐着或躺着呢。
当然,谁也没把这当真。恩妹忍得住脾气,那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过,听起来慰心就是了。有些时候,家庭要遭遇危难,才会团结,关爱对方。
因为这样可以抱团取暖,可以尝试走出黑暗、走出寒冬。当然,这也是情感需求。
“爹,咱家以后要怎么过呀。”问话的是王泉妹,她考虑问题还是很长远的。
“你们别操这些心思,多跟恩妹学打理家务,大人的事情大人解决就是。”最小的满意,也都十一二岁了,要不了几年,夫妻二人就没大负担了。
“不行的话,我再回镇上挑几年粪,你们记得给我和你娘养老。要是养不起,我和你娘死了,也不怪你们。只要你们逢年过节,记得去供些饭菜就好。”王江河这个七尺汉子,这几天没少流泪,人也苍老不少。
王恩妹正要说些宽慰的话,被王夏媚打断。
“爹,别小看我们,我们这个年纪,早就能当家了。你这么大把年纪,去挑粪还有谁要。不如让我带着恩妹,试试去镇上赚钱。”
“嗯?你打算做什么?”王江河先是怀疑,然后一本正经的发问,大女儿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不过无的放矢。
“恩妹做饭好吃,自然是去做些卖吃食。”
“生意不好做呀,卖吃食哪就那么容易。”镇上那些本地户,卖饭卖包子已经有熟客了,外人哪能轻易分一杯羹呢。
“我不打算卖饭卖菜,打算卖面条。”
“面条不好吃呀,再说恩妹也没做过面条。”本地人不爱吃面条,爱吃米粉,可是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上。
“那是大家没吃过好吃的面条,以前我去县城找哥哥时,吃过很好吃的面条,让人念念不忘,也看到了如何做。想来,咱们照着做,味道不会差多少。”
“爹,我想试试。”王恩妹年纪小,容易被忽悠,已经跃跃欲试了。
倒是王泉妹低垂着眼眸,让人察觉不到她眼中的怀疑。县里要是有那么好吃的面条,怎么镇上没有呢,也没听人提起过?
王夏媚是个顶喜欢吃面条和粉条的,然而粉条做工更为困难,更没自信能一时半会能做出优质面条来。面条就好多了,王夏媚的父母,原本就是在成都卖手工苗条的,她无奈之下,还是学了不少的。
如果人生失去了面条和粉,那得缺少多少乐趣呢。
至于张圆圆和王江河满脸的不信任呢,王夏媚决定不去管,等她们吃完面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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