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督对食是鲛人

　　回过神来的阿鲛一脸复杂，尽管她知道伏蝉最后会成为圣上的妃子，可知道和亲眼看见是两码事。

　　一群侍从拥着圣上和即将获得圣宠的女子上了龙撵，在一声拖长了声调的“起轿”中晃晃悠悠抬起，两个侍从手中提着灯笼在前方带路，橙黄暖色的两点渐渐走远，逐渐消失不见。

　　阿鲛站在这条路上，目送她渐行渐远，许久才收回目光，直到脚上传来一阵刺痛感才蓦然回神，每月十五这日，她都会化作鲛人，一双腿会渐渐由酥痒变为刺痛，随着时间的增长，这刺痛感也不断增加，最终变成鱼尾。

　　不再耽误时间，阿鲛最后深深回望了一眼再无人影的宫道，就毫不犹豫地往明月湖小跑而去。

　　明月湖依旧平静，景色醉人，可阿鲛却顾不得欣赏美景，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无人后就寻了个地方悄然入水。

　　冰凉的湖水没过她的头顶，阿鲛头顶盘的发髻不知何时散开了，乌黑的长发纷纷扬扬，轻柔的水缠绵悱恻，从远处看恍若一朵盛极而放的花，发丝拂过脸颊，有点点痒意，水中的睫羽微微颤了颤，睁开了眼眸，双腿触水化作一条烟青色鱼尾，在水下微微泛着光，尾鳍柔若无骨，透白如纱，肆意飘荡着，中央处却染上一抹浅浅的蓝，抓人眼球。

　　之前的刺痛仿佛不存在一样，只余舒畅惬意，阿鲛摆动了尾巴，有力的摆尾让她寻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觉，明月湖很大，阿鲛也不拘着自己，幽暗的水底小生物好像受到了召唤一样，纷纷围绕在阿鲛身旁，她就像进入了大海，如鱼得水，偌大的明月湖在这一刻都是她的领地。

　　阿鲛舒展开眉眼，樱唇一张，一个泡泡跑出来，向着湖面而去，在半途中却裂开，她见了眼中不禁带上点笑意，周围的鱼儿围着她，逐渐成了圈，阿鲛张开双臂闭着眼享受，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种身在大海的感觉。

　　圆月高悬，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面，谁也不知道有个来自南海的小鲛人，正撒欢似的与群鱼嬉戏玩闹。

　　——

　　“魏爱卿可要留宿宫中啊？”圣上下了龙撵，目光注意到后面的魏出，略微顿了一下，而又抚着胡须极为自然地问道。

　　“臣告退。”心知圣上言下之意，魏出躬身作揖告辞。

　　“那朕便不留你了。”话落，抬脚走近养心殿，身后跟着服侍的人，如此一来，外殿候着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魏出也站直了身子。

　　他止步于养心殿外，目送着圣上进殿，知道自己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朝刘公公微微点头，欲抬脚离开。

　　“公公留步。”

　　“那咱家便不送大人了。”刘公公顿时停下要送他的脚步，略略欠身，低下声音道。

　　魏出略一颔首就离开了养心殿。

　　无需再跟随圣上的脚步，出宫的一路上魏出放缓了脚步，偶有暖风扑在他脸上，也不似白日燥人，反而带着丝丝凉意。

　　走得再慢，该走的路程也会走完，出宫必经御花园，而御花园中又以明月湖为甚，是以明月湖是无可避免的。

　　那个宫女想必早已离开了吧？说来之前倒不是特意为她解围，不过是因为他耳聪目明，早就听见圣上的脚步声罢了。魏出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却不由之主地往那边瞥去，这一瞥，便顿时移不开了。

　　少女浑身.湿漉漉的，一头青丝披在身后，发梢还在滴着水珠，她坐在湖边，双脚在水中一荡一荡的，漾起一圈圈涟漪，不显狼狈，反而就像她天生就该这般一样，她似乎觉察到视线，头微微一偏，那双明眸中因为月光落进，就像微微泛着光泽的冷玉，也正是这双点睛之眸，让她恍若神仙妃子，不可方物。

　　这般姿色，却是个二等宫女。

　　回过神来的魏出不由得在心中想着，脚下却丝毫不动，即使被她发现了也没有点点失措，十分淡然与她对视。

　　阿鲛回头，看见大人站在不远处直直望着她，她想到自己此时衣衫不整，顿时有些不自然，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在水下等了好久都不见御花园中有人走过，还以为大人今夜宿在宫中呢，便放了心，刚刚上岸，谁知道就碰见了大人。

　　心中虽这般想着，脚上动作却极快，不一会儿就把鞋袜穿好，不自在地揽了揽身上的衣裳，好在宫女服虽全都湿.透了，却半点不显。阿鲛抓了抓几下头发，局促地靠近魏出，按照宫中礼仪行了个礼。

　　阿鲛虽得了大人的允起身，但大人不走，她作为宫女也不能离开，二人气氛颇为尴尬。

　　“今夜为何出现在御花园中？”魏出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下，她衣裳沾了水，曲线纤毫毕现，偏她自己不知。想到她今夜凭空出现在御花园，偏偏圣上今夜也同样在御花园，二者不能不让他多想，几乎是一刹那间，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有了。

　　不过又是一个企图得到圣宠的可怜虫罢了……魏出眼底漫出一丝厌恶与反感，先前对她生出的极淡极淡的忌惮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她问宫中还有何人许是想借机找一个靠山，而他梦见那些荒谬的梦境许是中了某一方势力的招。

　　不过就算是有了解释，魏出向来是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阿鲛对她来说虽不值一提，不过也是早一天杀与晚一天杀的区别罢了。

　　阿鲛不知，自己在魏出心中已经成了一个妄想爬上龙榻的女人，自己先前的那些怪异的举动在魏出那里已经有了合适的解释。他猝不及防的问话让她惊了惊，阿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但凡是白日她也能找到其他理由，但偏偏是夜半，实在是难以寻由头。

　　好在大人似乎只是随意问问，并不在意，这个发现让阿鲛悄悄松了一口气。

　　魏出不想再待，在他看来，这种妄想一步登天的人早晚成为这皇宫的一抹冤魂，不值得浪费他半点时间，没有犹豫，脚步微转大踏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阿鲛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紧张，但也没有多想，只归咎为是大人身居高位，她会紧张是正常的，心底随着大人离开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悄悄抬头随着大人的身影看去。

　　——

　　第二日阿鲛被木鸢摇醒，昨晚睡得晚，阿鲛今日差点起不来，头昏昏沉沉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阿鲛，伏蝉成为嫔妃了！”

　　木鸢的声音犹如惊雷一样把她炸醒，脑袋里残存的睡意完完全全消散，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过来了？阿鲛而后平静下来，皇宫中消息传得快才是正常，否则双眼一抹黑死得才快。

　　她眼中的惊讶被木鸢以为阿鲛也是才知道，她没有想到向来沉默的伏蝉会有此般造化。

　　“一大早圣上的赏赐就来了，封伏蝉为夏嫔，赐住凝香宫，听说赏赐如流水，都叫人看红眼了……”

　　木鸢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丝毫没注意到一旁苓止嫉妒到扭曲的神情。

　　“不管伏蝉怎么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总归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阿鲛轻声说道，一步登天太过诱人，她知道木鸢志不在此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叮嘱了几句。

　　听了阿鲛的话，木鸢这才冷静下来，她说的没错，这皇宫里纵使有泼天富贵，也不是她想要的，她未来的生活，该是和自己的竹马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虽不会大富大贵，但是踏实安稳就够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下一刻有人推门而进，来人身着一等宫女的衣饰，神色傲慢冷淡，身后还跟着几个粗使嬷嬷。

　　她在屋内扫了一圈，目光俶尔定在了阿鲛身上，手往后一摆：“带走！”

　　三人俱是呆了，等木鸢反应过来时阿鲛被人按着往下拖，她立马跪在那一等宫女面前，那宫女正是丽嫔身旁的人，名唤红英。

　　“不知阿鲛犯了什么错，要红英姐姐亲自前来？可否请姐姐放了阿鲛？”

　　木鸢一边焦急地瞥向阿鲛，一边哀求红英。

　　红英一脸不屑，厉声呵道：“实话告诉你，这可是丽嫔娘娘亲口点的人，就凭你来求情？”红英嘴中的话转了个圈，眼神中含有轻蔑，“你又算什么东西？！”

　　一番话羞辱得木鸢脸色霎时间白了下来，嘴唇抖了抖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阿鲛见了也不忍心，“木鸢姐姐快起来吧，丽嫔娘娘唤我或许也并非坏事……”

　　话未说完，红英冷笑一声，两个嬷嬷就压着她的肩膀带出了门，阿鲛艰难的呼吸了一下，试探道：“红英姐姐近身服侍在娘娘身侧，可否告知娘娘因何事召我？”

　　不被提及还好，一提这事，红英就想到了自伏蝉来后自己的地位便都被抢了去，虽说自己也重得了娘娘青眼，可一想到是伏蝉那死丫头爬山龙床才失而复得的，红英心中就极其愤懑，她没好气地瞪了阿鲛一眼，“去了不就知道了！”

　　阿鲛见此，也识相地不再询问。

　　几人沉默着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丽嫔所居的正殿，丽嫔在哪里等候许久，正满肚子火气，一想到大早上曾经服侍过自己的下人在自己面前晃悠，她心中的火气就压不住。

　　“姐姐昨夜睡得可好？昨日圣上陪我夜逛御花园，竟也碰巧遇见了阿鲛……许是娘娘不曾听过她吧，阿鲛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往日与我同住时倒是相处得最好……”

　　伏蝉离开后，这话久久在她耳畔缭绕，尽管她脸上装着一副温良模样，与往常并无不同，可丽嫔就是从这话里听出浓浓的得意与讽刺，怒火攻心，丽嫔一拍桌子，命人将阿鲛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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