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心归楚

　　转眼一学期走到了尾声，夏日的蝉鸣如约而至，烈日骄阳也从不缺席。考场内空调沉闷地运行着，正在埋头考试的学生表情严肃，和以往的每一次并无不同。
　　座位是按照上一次月考排名排的，顾燃写下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轻轻呼了口气，然后用笔头戳了戳坐在前面的楚竹。
　　楚竹早就百无聊赖在转笔，后背突然被某人戳了一下，顿时条件反射坐直了，随之而来的是后面传来的一声笑。
　　楚竹手中转着的笔“啪嗒”掉在了桌上，接着略微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真是幼稚。
　　百玩不厌的把戏。
　　楚竹放松了脊背重新靠到后面的桌上，没过一会儿，后背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是顾燃用手指在他背上……写字？
　　但怎么说呢，顾燃的字吧，实在算不上规矩，而且平时酷爱连笔，没耐心的时候写的字估计祖师爷都认不出来。
　　所以任由顾燃在他背上比划半天，楚竹也没猜出来他到底写了什么。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高一的生涯正式画上句点。
　　虽然市一中有着它一贯的操作——提前上课，但那时候已经算是高二了，此时此刻学生们欢呼雀跃，激动迎接名义上的假期。
　　是的，名义上。
　　毕竟各科老师的炮火猛烈的不是一点点。
　　“老板，两根冰棍，多少钱？”
　　顾燃在学校边上的小卖部里，手上拿着两根简单的白糖棒冰。
　　“2块钱。”
　　“好嘞。”
　　出了小卖部，顾燃将其中一根递给等在门外正在翻看刚买的习题的楚竹。楚竹拉上书包拉链，接过棒冰，和顾燃一起散步回家。
　　夏日傍晚的风景常常最为绚丽，火烧的云朵霸道地占据着天空，沉沉的夕阳恋恋不舍地躲在西山后方，缓缓落幕。行道树下停着自行车和电瓶车，学生们三三两两骑着车与他们擦肩而过，车座之上，是笑闹着的青春。
　　楚竹咬了一口手中的白糖棒冰，唇齿间顷刻一片冰凉和甜蜜，感慨道：“没想到现在还有卖这种最简单的棒冰。”
　　“有些东西会一直存在的嘛。”顾燃漫不经心地答。
　　“嗯。”楚竹点了点头，随即问，“下午考试的时候，你在我背上写什么呢？”
　　顾燃想了想，扑哧笑了。
　　楚竹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我写的是，”顾燃拖长音调，“我，家，小，楚，最，可，爱。”
　　“……”
　　可爱？
　　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你有胆子再……”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顾燃迅速打断楚竹的话，以防自己被可爱的小楚暴力教导。
　　楚竹叹了口气，说：“随你。”
　　“嗯……”
　　洒水车应该前不久刚经过，前方潮湿的路被阳光一照，亮晶晶的。
　　“玩儿两天？”顾燃咬下最后一口冰，含糊着问。
　　听起来莫名有种不好意思的意味，楚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含着笑问：“玩儿，什么？”
　　言语间的暗示意味实在过于浓重，顾燃勾了勾嘴角，顺手拿过楚竹手中的小棍儿，和自己的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而后转过脸，对楚竹露出一个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的笑容，说：“随你，你要玩什么，我都陪你。”
　　楚竹一怔。
　　犯规，太犯规了。
　　明明他们除了用手，再过分的啥也没做过。但顾燃的话听起来，好像他们什么都做过了一样。
　　“那快回家呗。”楚竹说。
　　顾燃略微讶异地一挑眉，说：“那啥……是不是太早了啊？”
　　楚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舔了舔后槽牙，说：“我的意思是，晚饭我想要三菜一汤，快回家做饭，我饿了。”
　　顾燃：“……”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顾燃说，“请问楚同学你什么时候脸皮如此之厚了？”
　　“也就对你。”楚竹顿了顿，“满意了？”
　　“满意了。”顾燃笑得像只啃到骨头的小狗狗。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说三菜一汤了，这会儿就算他要满汉全席，也给他整。
　　到家楼下时，顾燃心里想着去取中午瞒着楚竹订的东西，便停了脚步，对楚竹说：“你先回家帮我洗一洗菜，呃，你知道什么该留什么不该留吧？”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让楚竹洗把葱结果被他洗得几乎只剩葱白洗包菜洗得只剩一半的诸如此类惨剧……
　　“知道。”总结经验教训他还是会的，“你要去干嘛？”
　　“我去超市买点调料，你先上去吧。”
　　“嗯，好。”
　　看着顾燃跑远后，楚竹便抬脚上了楼。
　　回到家后，楚竹打开冰箱，拿出了葱姜蒜和冷冻的鸡翅，到厨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清洗。他是真不擅长这些事情，比解数学题难多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沉沉，路灯亮起，为了防止飞蛾蚊子飞进来，楚竹关上了窗。他笨拙且艰难地切好了葱姜蒜，清洗好了鸡翅装在盘中，心头大喜，正想回头和顾燃炫耀一下，才记起顾燃还没回来。
　　这是去哪儿买调料了啊？
　　人都买没了。
　　这时放在案板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楚竹凑过去看，发现是顾燃打来的电话。
　　“喂？你人呢？”楚竹问。
　　“小楚。”顾燃的嗓音里满是兴奋。
　　楚竹不由得跟着嘴角上扬，问他：“怎么了？”
　　“你现在先回房间，我敲门叫你出来你再出来好不好？”
　　“啊？”楚竹疑惑，不过还是答应了，“好。”
　　挂了电话后，楚竹迷迷糊糊回了房间，耐心等着顾燃。
　　不一会儿，楚竹听见外面门开了的声音，接着听见了顾燃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听见了……好像是打火机的声音？楚竹更加疑惑了，偏偏顾燃迟迟没来敲门。
　　不知道顾燃在搞什么鬼，楚竹莫名有点紧张，干脆站到了房门口。
　　终于，顾燃屈起食指敲了两下楚竹的房门，说：“小楚，可以出来了。”
　　楚竹故意等了几秒钟才开门，门开的一瞬间，他便呆住了。
　　顾燃手上捧着一个水果蛋糕，蛋糕上燃着的蜡烛是数字“16”，蜡烛的火光照进顾燃的眼里，一闪一闪的，而顾燃正极尽温柔地望着他，说：“快点许愿。”
　　楚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眼睛眨了眨，乖乖闭上许好了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顾燃大声喊道。
　　楚竹被他逗笑了，制止道：“别喊了，傻子。我生日早过了，你怎么回事，还杀个回马枪？”
　　顾燃转身走到桌前放下蛋糕，回头说：“你先过来切蛋糕，我快要饿死了。”
　　楚竹笑了笑，点头：“好。”
　　几分钟后，顾燃和楚竹一人端着一块蛋糕，面对面盘腿坐在小沙发上，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说吧，怎么回事？”楚竹头也不抬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顾燃说，“我一直记着这事儿呢，上次我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生日那天竟然要去外地竞赛，虽然后来你和我一起过生日，好是好，但我总想给你单独过一次。”
　　以前他们在家，长辈给他们过的都是农历生日，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阳历的好记，便按照阳历过了。
　　“你干嘛这么执着？”楚竹好笑，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
　　顾燃嘟哝道：“和我一起过，你只有一半的希望愿望成真……”
　　楚竹下意识说：“没关系……”
　　“我有关系。”顾燃脱口而出，然后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不是关系不一样了嘛，我想作为男朋友为你单独过一次生日。”
　　楚竹这回是实实在在地懵了，心脏不知被注入了什么，酸酸软软的，血液流动的速度似乎也逐渐变缓了。
　　从新年表白那天开始，他们在一起快半年了。细细想来，他们的相处方式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或许，只是往其中加入了一点心动。
　　不，很多点。
　　很多很多点。
　　多到数不清。
　　“谢谢。”
　　楚竹看着顾燃的眼睛，非常，非常认真地说。
　　顾燃一笑：“能听你说点别的吗？”
　　“说什么？”
　　顾燃突然凑上前，与他鼻尖相抵，视线淡淡垂下，状似提醒道：“说——你喜欢我之类的。”
　　经过顾燃多次突如其来的袭击，楚竹已经不会像最初那样，被顾燃两句话便撩拨得脸红心跳了。他保持着这个亲密的距离，回以一笑：“你先示范一下。”
　　顾燃闷闷地笑着，脸一偏，凑到楚竹耳边，低声说：“我永远都喜欢你。”
　　楚竹没有犹豫，捏着顾燃的下巴，亲了一下，说：“我也是。”
　　顾燃故意问：“你也是什么？”
　　楚竹抬起眼皮，沉静地与他对视：“永远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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