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凰

　　着急忙慌第窜到一条暗巷，确定身后没有了追兵，我才从怀中掏出所有摸到的东西。

　　这次的收益还不错。一共摸到了两个荷包，一个腰带环扣，三个玉佩和一个玉牌。除了荷包内有一些数量可观的碎银，其他几个也都是价格不菲的宝贝。尤其是那个玉牌，做工精致，通体透亮，在表面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放到光下一照还泛着一圈淡淡的金光。仔细闻闻，似乎还有一阵淡淡的清香，就是那个白衣人身上的味道。闻着，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绝美的凤眸。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那双眸子的时候……自己有些微微的心悸。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站在当铺的大招牌前踌躇半天，还是将玉牌仔细收到身上，将剩下的宝贝一并当了。

　　走出当铺，怀揣几张银票和两荷包银子，我心中爽的肝都颤了。

　　奶奶的，这些个武林教派就是有钱，保护费一年也不知道能收多少。

　　我大摇大摆地往城外走，顺便还买了根儿糖葫芦。

　　舔着糖葫芦，怀揣大银子，我鼻子都要朝天了。

　　话说这个酒足思那个啥。既然有这么多钱在手，当然要风流一把。

　　话说我玉面小阎王韩墨言那也算是个风流场上的个中高手，这陵州的烟花柳巷熟得都跟自己家似的。嚼着糖葫芦，我拔腿便往风月阁的方向踱去，完全将刚才齐叔的话抛在脑后。

　　不期然，衣角被人忽然拽住。

　　扭头一看，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脸蛋白白嫩嫩，似乎一掐就能掐出一汪水来。五官清秀可爱，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糖葫芦。

　　哪儿来的小孩儿，没礼貌。我皱皱眉，一下挣开他，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

　　向前走一步，小孩跨上一步拦住；向旁边闪，小孩还是没脸没皮地粘上来。先正常地向前走几步，然后突然转身向后跑去。

　　这次是直接被那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孩儿从背后重重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我手下意识地往上扬着，以一种几乎要抽筋的别扭姿势才保护住糖葫芦。

　　哎哟他娘的我的手……

　　“喂，小屁孩，你给我起来！”

　　我气结，扭头吼道，哪知那小孩一言不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是猛地对着我手中的糖葫芦放电。

　　谁家小孩儿啊，莫名其妙。赶紧给我领走，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不容易因为白花花的银子而建立起来的好心情莫名被这个可恶的牛皮糖打破。

　　大概是我挣的太过猛烈，小孩儿小小的身躯实在压不住我，只好爬起来乖乖地站到一旁，但是小手还是不忘死死抓着我的一个衣角。

　　想抢我的糖葫芦？还挡着我的风流道？这小孩是讨打么？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心中冷哼一声，转眼看看那个明明很可爱的小孩，越发觉得他的脸越看越令人生厌。

　　刚想重重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兔崽子一嘴巴，一种戏谑的心情突然涌上心头，我眼波一转，又笑了开，“小弟弟，你是不是找哥哥有事？有事的话就告诉哥哥。”

　　明知故问。末了，还奉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孩儿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我手中的糖葫芦，鸟都不带鸟我的。

　　压了压心中的暗火，我又笑道，“小弟弟，是不是想吃糖葫芦？”

　　“恩。”奶声奶气的回答，简洁明了。

　　就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

　　“哦……想吃的话可以让你的娘亲买给你吃呀~”存心想戏弄这个看起来水嫩水嫩的小孩儿，我脸上满是戏弄张扬的笑，还故意将最大的那颗山楂咬下来，动作夸张地嚼着。

　　那小孩儿却也不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糖葫芦，认真道，“我没有娘亲。”语言中有种孩童特有的软软的感觉，软甜好听。

　　我微怔了一下，又转而笑道，“哦？那就没办法了，一边玩去吧。”说着转身就要挣开他抓着衣角的手。

　　没料到衣角的力道又重了重，那孩童冲我眨眨眼，突然脸上出现一种纯真，可爱，又让人不忍拒绝的神情，黑亮的大眼睛里渐渐水气蒸腾，“哥哥，你给我买，好不好？”

　　真是的，演得这么明显……博同情好歹也要装得像一点好不好，这么容易就让人看出来真是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我冷眼看着他。

　　“让我买？好啊，给我钱啊，十两。”

　　那小孩愣了一愣，“十……两？糖葫芦应该也就几个铜板啊……而且……我没钱……”

　　我好笑地挑挑眉，“没钱？没钱就回家喝奶去吧。”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哥哥……”衣角的力量一下大了些，声音里也带了些哭腔。

　　不是吧，这小孩儿来真的？我有些不耐烦地望着他。

　　可是……可是心里好像似乎大概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于心不忍……看着他眼中水汽密度愈发上升的趋势，我皱皱眉。

　　要不……就……给他吃一个……怪可怜的小孩……还没有娘亲……手中的糖葫芦放低了一些。

　　……不行不行……一看就是在演……韩墨言你个没出息的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点泛滥的同情心，这口袋里的钱好歹也是你自个儿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给一个陌路的人用？

　　运了运气，底气又足了些，一把挣开小孩：“去去去，一边玩去，不给就是不给。”转身便走。

　　“哥哥……”身后响起一个带有异常凄凉的叫声。诧异地回头一看，只见眼前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忽地挂下来两行清泪。

　　我脑袋后面一堆黑线。

　　这孩子……忒效率了……说哭就哭……

　　只是……为什么周围人投给我的目光都如此……鄙夷？好像是我抢了这小子的糖葫芦一样……

　　奶奶的……杀千刀的虚伪小儿……我气得牙痒痒，手里攥着的镖紧了又紧，终究未冲那张还挂着清泪可怜巴巴的小脸扔去。

　　最终，自暴自弃地跺跺脚，跑向不远处的糖葫芦摊，掏出钱又拿了一个，再跑回来，恶狠狠地冲那小孩儿说，“拿着！”

　　奶奶的要不是看你这么可怜……咳，这么小，你早就在小爷我的镖下死几百次了知不知道！

　　小孩儿迟疑地看看糖葫芦，又看看杀气腾腾的我。

　　“看什么看？！叫你拿你就拿！”语气虽凶，但动作却下意识温柔。

　　没有了娘亲吗……我大概也可以理解。

　　怎么会忘，忘不了那个前一秒还温文尔雅的女人下一秒已经身首异处，忘不了曾在月下桂影中在后面拥着我的佳人倒在血泊中拼尽最后一口气神情近乎狰狞地同我说着那三个字，纤细的手指像利刃一样死死拽着我的衣襟，以近乎扭曲的力道攥着……

　　我有些出神，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青石板。

　　头顶突然被一个稚嫩的温度覆盖，“哥哥，不要难过。”

　　我愣了一下，猛地拍开他的手，“谁难过了？！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小屁孩。”

　　说完，自己反倒底气有些不足地跑了。

　　没有留意，身后那眸中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神色，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和一声低哑的轻叹。

　　“韩墨言么？有意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