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倚西窗

　　苏知真同陈管家踏上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一路向西，远远地似乎看见窗前飘过去一道影子。他不自觉停下脚步。
　　陈管家疑惑地看着他，苏知真立即低下头道歉，同他继续向前走。
　　从窗子数过来第二间房门被推开，一个少年站在门口，向陈管家打招呼：“陈叔，是老师来了吗？”
　　陈管家点是应了一句：“是的，少爷。”紧接着向他介绍苏知真，“这位是苏老师，景城大学的高材生。”
　　苏知真很谦虚，只说：“不敢当，普通学生而已。”
　　曾宁倒是热情，伸手就把苏知真拉过来，“假如苏老师不是十分的优秀，我妈是不会请你来的。”还向陈管家挥挥手，“陈叔再见啦。”关上门，他问苏知真：“您多大年纪了？”
　　“二十岁，读大三。”苏知真被一个“您”字叫得头皮发麻，苦笑道，“我没有长你太多岁，用不上“您”这种称呼。”
　　曾宁今年初三，即将中考，因此他母亲特意为他请了家教老师来补习。
　　“主要是苏老师你看起来太正经，我不自觉就叫了‘您’。”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知真来曾家任教以前，听说曾家的小少爷是个混世魔王，还曾为此担忧了一阵子。看来谣言不可尽信。
　　他笑笑，问曾宁：“曾太太没有为你请过更加资深严厉的教师吗？”
　　“请过啊。”曾宁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晃着两条腿，嘴里塞了根刚剥开的棒棒糖，“我不喜欢，赶走了。”
　　……看来谣言也不可尽不信。

　　一节课上完，曾宁说亲自送苏知真出去，刚推开门，正遇上从窗边走过来的曾喜。
　　苏知真一眼就认出她即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一道影子。
　　“影子”穿一条鹅黄色的宫廷风拖地真丝睡袍，黑色的长发微微打着卷儿，散下去，一直没过肩头，皮肤很白。
　　只看一眼，苏知真立即垂下眼睑。总不好盯着人家女眷看。
　　曾宁叫“影子”一声：“姐。”
　　“影子”没理睬，径直往前走。走几步，退回来，一双眼睛干净的如同琉璃一般，“看见我的猫了吗？”
　　曾宁摇摇头，她又没说话，直接走开。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曾宁露出一个烦躁的表情，低骂一句：“怪物。”
　　苏知真是有好奇的，但不愿打听旁人家事，谁知曾宁主动滔滔不绝起来。
　　“苏老师，看到那个怪物了吧。我姐，不是亲的，同父异母。”
　　苏知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点头表示了解。
　　曾宁也不在意他是什么反应，继续说：“早几年她还正常一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怪物。”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苏知真到底没忍住，顺着他的话提问下去。
　　“她啊，学舞蹈的。别说，舞跳得是真的好，她卧室里摆了一排奖杯。这不是两年以前没了一条腿，不能跳舞了嘛。”曾宁漫不经心地诉说别人的悲惨，甚至还给予点评，“现在电视剧都没人敢这么拍了，多俗的故事。学舞蹈的就必须断腿，没意思。”
　　苏知真眼神闪了闪，语气淡了些，又说：“没了一条腿？不大看得出来。”
　　曾宁大咧咧地说：“国外装的假肢，花了大价钱呢。我妈说反正也不能跳舞了，坐轮椅不也是一样。她还不愿意，和我妈大吵一架。你别看她现在一句话不说，当时可把我妈骂惨了。像个泼妇似的。”
　　快到门口，苏知真说：“不用送了，回去学习吧。”说完转身离开，等穿过正门前的喷泉和草坪，到大门前，回首看了一眼这座气派的宅子，低笑了声。
　　想起那道影子，又把笑容收敛。
　　是啊，学舞蹈的注定伤到腿，多狗血多俗套的故事，观众都看得倦了，现实里还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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