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分析

　　他和林数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林数怎么听怎么别扭。

　　同一个人的关系？这话林数有点脑子都说不出口。
　　当然是朋友！是好朋友！实在不行就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林数准备把话给咬死了，怎么问那都是朋友。
　　可是下一秒，他对上傅值略带疑惑的目光，又突然止住了。

　　傅值正在等他的回答，而且似乎、好像、貌似还挺在意？
　　林数抿了抿唇，那句“真是朋友”在舌尖上兜了一圈，又被他喉结一滚给咽了回去。

　　傅值这张脸，眼窝较深，鼻梁又太挺，唇薄，颜色又淡，轻轻抿着的时候，像是和周围的皮肤融在了一起。
　　帅是真的帅，可冷也是真的冷。剑眉永远压着眼睛，唇角永远平着，偶尔笑一下，那肯定是林数使了浑身解数，把傅值闹烦了才笑一笑打发他。

　　而现在，傅值这幅等着林数回答的乖乖模样，倒是像极了求知欲极强的小学生。
　　林数恶趣味陡然而生，目光兜兜转转，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猜啊！”

　　傅值：“……”

　　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连带着周围的气温都好像降了一个度。
　　傅值看着林数，琥珀色的瞳孔深邃，像是藏着另一个世界，把林数盯得浑身不舒服。

　　林数见自己要翻车，连忙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道：“真是朋友，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个地址？”
　　这个理由似乎有那么一丝信服度，傅值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生硬：“林数没和我说起过你。”

　　林数飞快接上话：“林数和你说起过谁？”
　　傅值：“……”

　　傅值几次被堵得没话说，最后干脆闭嘴，僵持了半分钟后抬手关上了门。

　　林数松了口气，终于进来了。
　　他看着傅值从自己身前走过，似乎压根不想搭理他。

　　不过林数不见外，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外人。
　　弯腰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了自己深灰色的拖鞋，一路奔向阳台看了看他泡沫箱子里种的小白菜。

　　白菜生长周期快，一个月能收两三波菜叶吃，林数以前下面条喜欢去阳台拔上几根。
　　现在他死了也快有一个星期，白菜都长老了。不过其他都还行，特别是他那些娇滴滴的花，都还活得好好的。

　　随手扔了几颗鱼食给玻璃鱼缸里的绣球鱼，林数屈起食指，敲了敲鱼缸外部。
　　聚在水面下吃食的小鱼瞬间又散了开来。

　　林数唇上挂了一丝笑，心道这小些小臭鱼，有吃的就来，不知道还认不认得自己。

　　“别碰那些。”

　　脑后突然炸起傅值的声音，林数手一抖，那瓶鱼食“哗啦”一声倒了一捧进去。
　　贪吃的小鱼吧唧着嘴又浮上水水面，傅值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见林数迅速蹲下打开鱼缸下的柜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出了一个小网来。

　　傅值往旁边退了半步，看着林数一手抄着垃圾桶，一手捏着小网，把那些鱼食全给捞了起来。

　　“去去去，肚子都比头大了，还吃。”
　　林数用网沿赶开鱼群，把那些倒进去的鱼食捞干净后才发现傅值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有好一会儿了。

　　“鱼吃多了会死的。”林数举着小网强行解释，“我…救鱼。”
　　“你怎么知道柜子里有网？”傅值问。

　　林数微微睁了睁眼，唇线被他抿长了些：“一般柜子里都有吧？”
　　“你怎么知道鱼缸下有柜子？”傅值又问。

　　林数低头，看着鱼缸下面隐藏式的栏杆柜门，一时间陷入沉默。

　　“林数告诉我的。”
　　“……”

　　傅值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林数。
　　这种尴尬在这一个小时内经历过太多次，林数被盯得都产生抗体了。

　　“林数养这些东西还都是问的我，我经常和他在阳台这里打视频电话，偶然间看到的，”林数说的煞有其事，跟真的似的，“不然你说我怎么知道？”

　　回答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问题原封不动抛回去，傅值明显回答不上来，于是就接受了林数之前说的理由。
　　他不再去计较小网的事，目光下移，又盯上了林数脚下踩着的拖鞋。

　　“谁让你动鞋柜的？”
　　“……”

　　“傅总，”林数收好小网，站起身子，“你不会让我光脚吧？”
　　“脱下来。”傅值话里真是一点商量都没有。

　　林数还想垂死挣扎：“就一拖鞋…”
　　傅值直接打断：“出去。”

　　林数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于傅值的淫威之下。

　　行，算你狠。
　　脱就脱，不就一拖鞋吗？反正地上开了地暖，又不冷。

　　林数赌气似的直接踢了拖鞋，也不准备亲自送回去。
　　然而他没想到，傅值竟然弯下腰拿走了那双拖鞋，转身走出了阳台。

　　林数惊讶地跟过去，就他妈一双破拖鞋，傅值不至于这么宝贝的把它放回鞋柜去吧？

　　如林数所料，傅值果然没去玄关。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傅值拿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林数看着他把鞋子洗了洗，再放在了窗台晾干。

　　“……”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傅值把手擦干净，站在门框里居高临下地告诉林数：“屋里的东西你不要动。”
　　林数的目光在拖鞋和傅值脸上转来转去，最后实在忍不住道：“那是晒毛巾的地方，你把拖鞋搁那？”

　　傅值回过头，看了看窗台上的不锈钢支架，又转过脸，硬着头皮道：“我就晒在那。”
　　林数嘴角一抽，被傅值按着肩膀退开半步。

　　“你可以离开了。”

　　林数看着傅值走去客厅，收了收沙发上东倒西歪的抱枕，又叠好那一方搭在角落的毛毯。

　　傅值将毯子叠好没立刻放下去。他握住边缘，低着头看着毛毯上少数民族独有的几何图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数歪歪脑袋，走到沙发边。
　　这张毛毯还是林数之前和寝室室友出去玩带回来的手工织毯，毯子厚实又柔软，林数很喜欢裹着它在沙发上睡觉。

　　客厅不大，其中被乱七八糟的家具堆满。
　　可是傅值一个人站在其中，林数看着就有些空落落的。

　　傅值又在想他？
　　可是他都死了，现在想有屁用？

　　林数随手拿了个抱枕抓在手里，漫不经心道：“我们家那边，人死了之后东西都是要扔掉的。”
　　傅值抬眸，看向林数的目光锐利得让他心上一惊。

　　我擦！我又没说错话！林数心里直打鼓。
　　人在的时候不好好对他，人没了看着个破毯子发愣，贱不贱啊！

　　林数皱着眉，被傅值看得也生起气来了。

　　“你留着林数的东西看着也糟心，不如把他们都给我，”林数把抱枕往沙发上一摔，头一铁就说了出来，“给我，我全给他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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