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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情报
“我根本没想杀了那个白鼠的,但是我一想到最近老大带来的职业警卫那么多,要让一部分原来的警卫去做线下……线下赚的钱多但是随时都会被抓进去啊,我女朋友还等着我攒够钱娶她呢……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不应该杀了那个白鼠还把他悄悄带到后山埋了的,我万万不该……神父,神会原谅我的吧?”
昏暗的告解室里烛火轻曳,随着桌前人激动地拽着头发滔滔不绝,烛光扯动狭小室内折叠在墙面上的黑影。
红色绒布帘后,神父黑色神袍下飘出一缕金色发丝。
他轻声答道:“当然,把你的双手伸出来,我教给你一种缓解压力的方法。”
袁志把一头因为吸食毒品本就稀疏的头发扯得东倒西歪,如同狂风过后的枯草。
他脸上雀斑耸动,不明白这个新来的神父要做什么,仍然放心地将双手伸过红布。
“是这样吗,神父?”
“没错,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上,用力往下压。你的压力将经由我的手这一媒介,向上传达给仁慈的父,他会替你消除所有的烦恼。”
神父的语调柔和而悠长,袁志顺从地将手覆在神父摊开的掌心上用力下压。
神父承受着他的力量,稳在半空中的年轻双手温热有力,他的语调循循善诱:“现在闭上眼睛,集中全身的精力去想象给你压力的那些人,老大、那些警卫、你的女朋友,在心里细细描摹他们每一个的样子。”
袁杰的手臂靠近烛火的一侧感觉到些许绵绵暖意,让人放松神经的昏暗光线被阖上的眼帘拉下纯黑色的帷幕。
他觉得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听着神父不徐不疾吐出的话。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压在对方的手上,头重脚轻地照做着。
“慢慢来,一个一个来,想象出来了吗?”
感官里只剩下年轻神父清冽好听的声音,他昏昏欲睡、灵魂半出窍地本能回答:“想象出来了。”
“看见老大了吗?他在做什么?”
“他在骂人。”
“穿了什么?”
“一套黑色西装,他好像永远只穿一套西装。”
“现在想想你女朋友,她在做什么?”
“她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嗯,很好,她穿着什么?”
“一件该死的性感吊带睡衣,下半身……”
突然,他全身仰仗支撑的那个受力点骤然消失,袁杰愣愣地不明白神父怎么猛地抽离了他的手,整个人因为惯性前冲。
就在大脑处于惊愕反应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个威严而有力的声音,乘着亘古延续在基因里的兽类本能,从食物链顶端对他下达臣服的指令:
“睡。”
咚。
褐发男人顺势倒在桌上,熟睡般张着嘴呼吸平稳。
“放松,随着每一次的呼吸,继续的更放松,当我轻轻的摇晃你的头时,你感觉到整个身体变得松弛。”神父不断深化着暗示,用轻柔如同呓语般的语调凑近人的耳边,黑色神袍滑下,却露出一双缺乏温柔的凛眸,“现在你能很清楚地听见我的声音,你记住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从这道门出去之后告诉你遇见的每一个警卫,不要靠近办公区所在的走廊一步。”
“……从这道门出去之后告诉我遇见的每一个警卫,不要靠近办公区所在的走廊一步。”
“是的,这是老大的命令。”
“这是老大的命令……”
“是的,好孩子。当你完全做好准备就可以睁开眼醒来了,醒来的时候,你会忘掉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神父一手将滑下的鬓发别至耳后,手向后探重新罩上黑袍,阴影覆上表情阴晴不定。
他继续用那种靡靡之音一般的嗓音道:
“三,二,一。”
神父打了个响指。
趴在桌上的人浑身一激灵,迷瞪着眼睛从桌上爬起来:“啊,抱歉……神父,我睡着了。”
神父双手交叠,轻柔回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在天上的圣父都看着,这也是他的旨意。你所有的罪都已经赦免,现在放心出门去吧。”
“谢谢您,谢谢伟大的圣父,世人都尊重他的圣名。”
袁杰感激地深深鞠躬,向神父与头顶行礼,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倒退着走出门,轻轻将门带上。
咔嗒。
房门关上的一刻,陆惊雷全身神经放松下来,甚至舒气出了声。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这才是成功催眠的第四个。
他感觉整个清醒催眠领域都没有人做过这么大胆的尝试,虽然告解室的氛围与人们对神父的极低戒心都是最适宜催眠执行师的。
但是这样的恍惚暗示难度还是太大,效果如何还未可知。
忽然想到上一个失败的警卫在他发出指令后问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睡怎么办。陆惊雷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不过没想到这群泥鳅还有裁员压力,狮子默想,社畜在所有种族遍布果然不假。
如果按照他的预期发展,现在走廊上应该已经没有警卫了。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很抱歉,神父,听说这条走廊不能来,我想问问今天我还能做告解吗?”
陆惊雷如释重负地一笑。
“抱歉我的孩子,今天的告解到此为止了。劳驾你去转告其他的信徒,有需要请明天再来拜访。”
“好的,谢谢您,天主在上。”
“天主在上。”
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陆惊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他脱下黑袍,静静为角落里的神父盖上。
吹灭蜡烛,蛰伏的狮子在黑暗里等待。
过了大约十分钟,猜测外面的消息扩散得差不多了,他起身越过告解桌在黑暗中穿行,握住门把走入光下前一刻,他听见屋内角落里神父呻-吟着道:
“万福,凡人……”
陆惊雷只是顿了一下,便摁下门把开门。
站在门侧观察了走廊确认没人,他迈步跨入光下,影子被拉长留在门内,他背着手头也不回地将门重重关上。
悄无声息的走廊。
陆惊雷贴着墙快步走近最近的一间办公室,贴在房门上确认没有人,开门进入。
幸好普通的研究员办公室不会上锁,不然还得找东西来撬。
陆惊雷踏入漆黑的办公室,在墙边摸到开关打开。
杂乱的、普通的办公室,饮水机旁有东倒西歪的水杯,窗台堆着烟灰和烟头。看起来更像是警卫休息室。
他在办公桌上堆着的纸稿里翻找着,试图找到些能够指证这个“老大”真实身份的证据。
陆惊雷视线掠过一本财务报表。快速翻阅之下,他发现这个地方在三个月前的状态完全符合学校给他们的情报。
无论是人力还是警备力量,都像一个普通的毒贩小据点。
但从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开始,有了大量的电力、人力,及武器配备支出。
他蓦地看到被圆珠笔划上圆圈的一行字:闻家承担全部支出。
……闻无声?
回想到那个“老大”提起了好几次的一个名字,陆惊雷仍旧毫无头绪。
他继续翻找,急躁地把没用的资料全部扫到地下,面对着干干净净的玻璃桌面,他对着自己的倒影怔住了。
在那玻璃之下压着一张巨大的地形图。
正是这个“工”字型的地下据点的布局图,他在边上看到了一行被划掉的字:“班戈雨林据点”,用红色高亮标注的一行新写的字:“战时指挥中心”。
陆惊雷有了某种猜测。
他蹲下来继续翻箱倒柜,找到一本放在底层内侧的蓝色笔记本。
虽然前面尽画着一些涂鸦和草稿,但后面从内容上能看出是某个警卫的日记。
飞快阅过前面的牢骚和流水账,陆惊雷在三月前的7月4日这一天停下。
“今天我第一次见到老大,他带了很多人来改造这个据点,似乎打算把它当作秘密基地。魏金鑫跟我说那些家伙一个都不好惹,居然是王蛇近卫队?一群有毒蛇,拽得要死,还不是他妈的要来跟我们抢饭吃。”
王蛇……
陆惊雷一目十行往下看,他现在只想要一个名字,“毒牙”、“老大”,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的视线停在后一页的某处。
“毕竟老大叫闻无酬啊,老大可是姓闻的!这就是我们的胜算!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坐上王位的家伙是老大的亲弟弟,所以就算老大公开反对、背地里集结势力、买通长老院,那个叫闻无声的新族长也拿他没办法。哈哈,倒霉的家伙!一切都在老大的计划中,要是能跟着老大打败那家伙,我们是不是也晋升成王蛇近卫队了?”
“不过袁杰跟我说王蛇相残居然是被写在家规里命令禁止的,这个家族不好笑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万两吗?等等,三万两还是三千两,算了。管他呢。”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警卫人员突然升级的武装,那些研究人员口中的“特殊时期”——
他们居然被卷入了蛇族内战。
这个贩毒集团如此嚣张跋扈、行迹隐秘,原来是因为它背后是蛇族族长的顺位继承人。
陆惊雷眸色微沉继续后翻,又看到十天前的日记。
“靠,最近随身物品查的也太他妈严了,闻无声到底派了什么人混进来,感觉老大比以前还神经兮兮。有人说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装了十几种锁和警报,不过也有人说他已经把那些文件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大这么慌,他可是老大欸!”
陆惊雷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他放下后面的流水账,单手压在桌面玻璃上俯身将这个基地的地形剖面图刻进脑子里。
他得知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是闻无酬的办公室,但凭借他现有的技术和准备肯定不能闯入,他不会自讨苦吃。
但如果还能收获些别的……陆惊雷忽然头一歪,看到了对面书柜里的一排书本之中夹着一叠参差不齐的泛黄纸张,一张露出一角的纸上隐约可见“线路2”。
他径直绕开书桌走到书柜前,才注意到一把可有可无的挂锁。
狮子屏息聆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确认寂静无声之后拿起身后书桌上的一支钢笔,猛地发力用巧劲撬断了书柜的把手,连同那把锁一起扯了下来。
发出巨响之后他一动不动又聆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才把布满铜锈的把手扔到一边,取出那叠纸。
今天如有天助。
陆惊雷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是一份详细绘制的、这个贩毒集团的四条线路图以及它途径的八个地区,在八个地区分别的据点位置图。
他把它叠成薄薄的一个小方块。
这样一模一样的线路图有整整一叠,对这个办公室的人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文件。
谁能想到军校的人会深入到这里。
他庆幸了一下当时没有把军靴换掉,狮子蹲下-身摸索到靴侧的夹层,指尖轻推,将这个小方块轻巧放入夹层之中。
任务超出期限完成,陆惊雷知道他的时间本就不多,来不及搜索更多的信息了。
闻无酬在地下一层搜查警卫一旦结束,来到二层就会很轻易地发现警卫们的异常,不知道从哪里起的流言说他的命令不准靠近办公区。
陆惊雷迅速做足了表面功夫,尽量将一切恢复原状。
随后他探出房门外,确认这条走廊以及对面的走廊没有一个警卫的身影,才退出房间外将门轻轻关上。
陆惊雷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转角靠在墙后观察。
视线越过空荡荡的大厅,他能看到远处连接大厅和囚室的电子闸门处,正有一队警卫刷卡出来。
上午最后一趟换班!
五分钟的空隙,他必须争分夺秒。
食堂大厅内没有人,打饭处的窗口紧闭,但已经有饭菜香味飘出。
快到午饭时间了,他必须在警卫去囚室带白鼠用餐之前,把黄宴带出来。
他在墙后静静看着这一队警卫懒散地聊着天,从洗衣房旁边的楼梯上楼。
等最后一个警卫也看不见了,陆惊雷快步贴着墙边穿过大厅,他拿出专业素养悄无声息地将脚步声降到最低,从空无一人的大厅里走过。
来到连接大厅和囚室的电子闸门,已经看到胜利曙光的陆惊雷掏出胸前的蓝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哗,无效卡。”
红灯。
他怔了一秒,立刻重新挥动蓝卡在感应器上第二次刷。
“哗,无效卡。”
红灯。
他不可置信地刷了第三次,在那刺目的红灯如期亮起之后,沉着脸的狮子开始用力推这扇纹丝不动的电子闸门,颤抖着握着门把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青筋凸起。
又是失败。
哐。
陆惊雷猛地挥拳重重砸在那铁丝网上,拳骨砸在铁丝上切割般的刺痛。狮子做着深呼吸,努力维持冷静,回想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记忆里二号防护服将蓝卡递给他时的目光再一次闪回在眼前。
顿悟的狮子琥珀色瞳孔骤缩。
那种冷,原来是看死人的眼神。
那条蛇根本就他妈的没打算帮他!
……
目送陆惊雷由一个警卫领着出门,黄宴缩在床边看向二号防护服。
那男人转了转手上挂着的一叠卡片,对着窗户透入的日光左右打量那枚指环。
“还挺像真的。”
二号防护服轻笑一声,将指环随手抛给身边的一个警卫:“赏你玩儿了。”
旁边的警卫感激涕零地收下,将那枚指环套上他胖乎乎的油腻手指,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得意笑声。
黄宴怔怔看着人预想之外的反应,与看向他的二号防护服对视。
只见对方护目镜后的眼神冷冷,有些轻描淡写的笑意:“你马上又要换新室友了。”
“……你什么意思?”
黄宴错愕地问,却被二号防护服招手唤来的警卫左右摁住,他亲自用机器“滴”完黄宴的体温,在板上刷刷记录着没有理他。
“你说话啊,什么意思?!”
黄宴用前所未有的音量朝人大喊,甚至能听见干涸的嗓子里将要扯破喉咙的撕裂声。
他拼命地挣动想要摆脱两旁压住他的臂膀,想用手抓住这个人的领子让他正视他。
二号防护服似乎是听烦了,皱了皱眉斜目瞥了他一眼,同时摁下了圆珠笔的笔芯收工。似乎是觉得跟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鼠多说两句可以满足自己得逞的愉悦,他忽然张口:
“意思就是你的室友害得我弟弟丢了饭碗,还被老大罚得断了一只手,成了残废,我今天就没想让他活。”
他们是……亲兄弟。黄宴停止了挣动愣在原地。
“真好笑,他到死都不知道吧,我昨天亲耳听见他和老大说他来这里是想发财。一看就是个穷得发疯的,现在拿个小孩的玩具戒指出来,还想骗我价值连城。”
二号防护服做了个手势让警卫松开黄宴,他带队临走出门前,最后瞥了一眼在床上保持抱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兔子,嗤笑着感叹一声:
“你最好老实点,这就是蛇,别想跟蛇斗。”
哐当。
随着牢门被重重关上,靠墙抱头的王蛇重新抬头。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从墙缝中取出通讯器,展开的荧光蓝色竖屏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渐趋融合,仿佛震怒的凶兽肃杀的竖曈。
“伍,把我弄出去。”
他的指尖敲击墙面。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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