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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
马车到了回春堂门口停下,胡灵珠依旧假寐着不挪窝。
我犹犹豫豫的提醒:“已经到啦。”
胡灵珠果然没有睡着,他回答着:“再等等。”
等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能看着光线逐渐暗淡,太阳就要落山,马车内笼罩一层暗黄的光晕。
胡灵珠这才睁开了眼。
“落日好不好看。”胡灵珠问我。
这马车位置停的极其好,正对着日落的方向,一如无数个我跟胡灵珠在回春堂经历过的黄昏。
我说话实说:“好看的。”
“我好看还是日落好看?”胡灵珠又问。
“你好看。”
我不明白胡灵珠问我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但他明明像是在生闷气却依旧把马屁股主动递给我,我给他拍拍应该没问题吧?
看来是没问题,从陆雪扬房里出来就基本处于面瘫状态的胡灵珠,他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笑了笑,又沉默起来,呆呆望着就快要消失的落日尾巴,像一截干涸的枯木。
看来还是有问题,我的马屁拍的不够狠,不能让胡灵珠的笑容持续。
光线越来越暗,斑驳的光影落到胡灵珠白亮的衣衫上,使得他一半明,一半灭。
胡灵珠还是没打算下马车,并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讲起了佛法:“佛家里有个词叫不退转。”
“是指你的人生已经进入新的篇章。”
“从前的你就彻底消失。”
“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状态。”
我要窒息了,我想过胡灵珠知道我跟陆雪扬鬼混的事以后暴跳如雷,掐死我再麻布口袋一套,直接丢河里完事。
我就他妈从来没有想过胡灵珠会带我平静的看完一整场日落,然后跟我谈佛法。
我太害怕了,我安静如鸡的听胡灵珠步道,双手搭在膝盖上,背脊挺的笔直,认真的像个乖宝宝。
于是胡灵珠说的也很认真,他对我说:“所以啊,云迎子,从前的你已经消失了,现在在我面前的你是崭新的你。”
“我不在乎的,不管是过去的你也好,还是现在的你也好,我都不在乎。”
我开始觉得头疼,胡灵珠啊胡灵珠,我可没消失,我还是那个我,现在你面前的也不是什么崭新的我,我他妈不就是跟陆雪扬困了一觉,你少跟老子扯这些过去、现在、不退转!
“不退有四个境界。”胡灵珠又开始了。
“念不退、行不退、位不退和毕竟不退。”
“念不退,就是念念与一切种智相应。”
“行不退,就是见、思惑已经断了,大乘的行持不退转。”
“食少金刚,决定不消,这就叫毕竟不退。”
师傅,师傅,师傅,您别念经了,我听着头晕!
我想捂着耳朵,但是我不敢。
胡灵珠他妈的又发疯了!只不过换了一种崭新的疯法来折磨我!
我大概明白了胡灵珠跟陆雪扬怎么会那么臭味相投,陆雪扬也曾经跟我念叨过他假大空的精神境界,他告诉过我,他跟胡灵珠探讨过“情与爱是世间最无用的羁绊”,我现在看他们不止聊过这些,他们的灵魂已经碰撞出火花,不知道还聊了多少莫名其妙的话题。
可我不是很吃他们这套,他们打小就衣食无忧,所以要进行内在的探讨,在精神上寻找的痛楚,可我觉得他们是无病呻吟,毕竟他们搞精神追求的时候,我还处于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阶段。
或许这便是我一直觉得与他们两人格格不入的原因,我配不上他们。
我没有思想。
可我这样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从很早就对胡灵珠动了心,现在依旧。
因为在太阳彻底落下,今日的白昼彻底结束,黑暗彻底控制这个天界,胡灵珠在这狭窄又无边的
马车内对我诉说他的佛道:“云迎子,我也有我的不退转。”
“你就是我的念、行、为、毕竟不退。”
胡灵珠从未清楚明白的说过他喜欢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说,小时候是我主动说,昨晚上是他问
我,我才回答。
可我是说过,说过喜欢他,心悦他,肖想他,觊觎他。
昨夜我还说过爱他。
但胡灵珠没有,他至多的时候只在我耳边念上半句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他连下半句都没说完。
此刻也是一样,胡灵珠依旧什么都没说出口,可我的心就跳的飞快。
“胡灵珠,你别忽悠我,我肚子里还是有点学问的。”
“佛经我也看过,不退转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云迎子,你可以有你的理解,我也可以有我的感悟。”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我清楚的看到胡
灵珠专注的看着我:“可我的意思,你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伤脑筋,跟矫情公子哥谈情说爱真的费劲,你就不能来点直白的?直接说你想要我干嘛?我跟陆雪扬鬼混让您现在非常不爽,您现在到底想要怎么制裁我!
胡灵珠啊胡灵珠,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我回望着胡灵珠:“你接着说。”
可胡灵珠他妈的将将开口说话我就想要他闭嘴,因为他说:“君子使物,不为物使。”
胡灵珠话音刚落,我就抢答了:“《管子》我知道,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
他想说什么?他仅仅是喜欢我,但又没那么喜欢?
我不想这样猜来猜去,我真的觉得好累!比跟胡灵珠互相赏巴掌还累!我情愿他把我的脸打烂我也不要听他讲垃圾话!
可是胡灵珠根本不理我,他又说:“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
你麻痹的,佛法这么快就被你抛山外去了?现在给老子搞学问?
我有些耐不住性子:“我知道你不在乎了,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了,我知道我影响不了你
了,别说了。”
正在用他觉得最温和的方式跟我发脾气的胡灵珠又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建议呢?
胡灵珠他非要给我显摆他念过几天书,胡灵珠非要跟我展示他会背文章,他又逼逼叨叨:“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道德经,我也会背,你能不能说人话?”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如果按照胡灵珠他理解的不退转是他舍不下我,那他跟我讲《管子》又是在告诉我,他是真的不在乎我跟陆雪扬的事情,因为他又没那么看重我。现在他背这么长一串道德经,要说的就是他的
“不争”。
果然,我他妈居然能理解胡灵珠的奇葩脑回路,因为他真的在说他不争。
他说:“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胡灵珠把满江亭都给老子搬出来了,就为了跟我说他不会跟陆雪扬抢东西。
我想我的耐心真的在这两天全用光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胡灵珠,你要是不说人
话我就回去了。”
胡灵珠这才收敛起来,停顿片刻,幽幽开口:“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
可。”
我草你马,还来!你妈的疯批!
我甩下胡灵珠要下马车,胡灵珠一把拉住了我:“站住。”
“哟,爷,您会说人话的?”我心烦的很:“不会说人话也没关系,我听得懂你在逼叨什么。”
“这么聪明?那你说说你都懂什么了?”胡灵珠抓着我不放手。
我直截了当:“你说你喜欢我。”
胡灵珠不承认:“我可没说过。”
我直至要害:“你又说你没那么喜欢我。”
胡灵珠抵死不承认:“我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你说你不争。”
胡灵珠又笑了:“所以争才是你想要的?你就非要看我跟陆雪扬为了你争风吃醋?”
“你说你不在乎。”
胡灵珠又不笑了:“你觉得我在乎不在乎?”
烦人,不做学问又跟我绕来绕去!
我咆哮起来:“你要是觉得我理解的不对,你他妈就不要跟老子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老子听不懂
你刚刚都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胡灵珠终于不装了,他发出火来,冲着我大声嚷嚷,可我觉得他这时候才像是胡灵珠。
胡灵珠生气起来,又觉得今日的盛装打扮成了他的束缚,粗暴的扯掉头上的发簪,摔到地毯上,
又大力撕拉着领口:“老子刚刚都他妈说的是屁话。”
胡灵珠说脏话了,他爱发脾气我知道,可他的涵养叫他生气的时候也从来说不出这种话,看来他真的是很生气。
“卿卿,我好看吗?”胡灵珠话锋一转。
日?转折这么大?就这样硬转?
但我还是会说好看的:“你好看。”
“那为什么陆雪扬有的我没有?”
是说荷包吗?
“灵珠,回头我就给你做个荷包。”我想了想又觉得不诚恳,加了码:“不,我今晚上就给你
做。”
“一个荷包?”胡灵珠果然不满意。
“不,不是一个,我给你做十个。”刚刚在陆雪扬面前你不是还说难看着嗫吗?现在又觉得一个不够了?
“十个荷包?”胡灵珠还是不满意。
那不然呢?我小意试探:“一百个?”
“行,先做一百个。”
什么鸡儿叫“先”,一百个不够?你还有“后”?
我有点觉得胡灵珠反复无常的:“你刚刚不是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去他爷爷的不争。”胡灵珠劫了我的话,强行打断:“老子就是滞于物,困于心,乱于人。”
胡灵珠又开始扯他的衣领,扯着扯着还把腰带都松开了。
“胡灵珠,你很热?”
“老子不热。”
“那你这是干什么?”
胡灵珠停了下来:“你看不出来?”
“陆雪扬有的,我都要有。”
“你跟他做了什么我都要做。”
“云迎子,上我!”
“草我!”
“干我!”
不是吧?胡灵珠?你别给我太疯!我不会惯着你的!
我想唤起一点胡灵珠的人性:“你是说在这儿?”
“就这儿,我忍不了了。”
我知道胡灵珠说的忍不了,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
因为他好像要哭了:“云迎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别……”别,千万别哭,算我求你。
我哆哆嗦嗦的靠近胡灵珠:“我知道了,你别这样。”
胡灵珠立刻缠住了我:“别磨蹭!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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