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

作者:星津归春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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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良人


      炎炜铄铄,姜赤缇甫一出轿便被烈光刺目,当下抬袖遮眉,小菊连忙撑伞生荫。

      姜赤缇掷目望去,眼前是一座古旧小院。

      瓦上,青草劲盛,迎风而曳。泥墙上,大大小小的缺口如林而立。青砖凋凋,风穿灯笼,整个院子都布满饱经风霜的痕迹。

      两扇木门红漆斑驳,门前有两株一丈来高的桃树。只不过,却不是姜赤缇画里的满树红果压枝低,而是叶残枝折。

      枝上多新白断口,仿若不久前刚被人粗暴地刮了个遍,如今已寻不出半颗桃果。

      姜赤缇心口一紧,玉手相捂,一股不好的预感如洪水猛兽袭上心头。

      木门紧闭,古璠上前敲问:“谈先生可在?”

      无人回应。

      姜赤缇定定地望着木门,眉尖一缕淡愁飘荡不息。

      “此处可是谈问西先生宅院?”古璠加重手上力度,并提高嗓调。

      良久,木门犹然紧闭,亦无人应声。

      古璠退到姜赤缇身旁,弯身抱拳,“小姐,先生似乎不在。”

      小菊也道:“小姐,兴许先生外出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指不定先生已在府里了。”

      忖量须臾,姜赤缇环顾附近,对古璠道:“去问问旁边的人家,看他们是否知道先生去了何处。”

      “是。”

      古璠走后,小菊抬起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劝着:“小姐,要不先回轿里歇着,外面实在热得厉害。”

      姜赤缇睐了眼一旁驻足观看的几人,点点头,坐回轿中。

      片时,古璠折返,“小姐,一个大娘说,昨儿一早便看到谈先生背了个包袱匆匆离去,直到晚上也未见院里有灯。她今早出门一看,树上的桃子全都没了,她还以为谈先生回来了,本来还想问他讨几颗鲜桃给孙儿,结果敲了半天都无人应门。”

      轿里的姜赤缇神色悒悒,喃喃自问:“先生会去哪儿呢?”

      古璠道:“下人不知。”

      小菊猜道:“会不会先生出了远门?”

      姜赤缇回想两天前,先生入府时还一切如常,并未觉出半分异常之处。直到后来,父亲忽然请先生入客堂一絮。而后先生又仓促离去,连半句交待都未留下。现在大娘又说先生昨日一早便背着包袱离开,不知所踪。

      种种迹象实在惹疑,越想越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而追溯源头,一切异常都在父亲将先生请去客堂之后。姜赤缇由此断定,此事必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小菊在轿外问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姜赤缇冷言道:“先回府。”

      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姜赤缇便去找了姜猖,奈何姜猖不在,便只有去问张潇潇。

      是时,张潇潇正和姜宰在亭中纳凉,没有两位夫人同在,母子二人皆面色陶然。

      见姜赤缇远远行来,张潇潇顿时绽出笑颜。

      姜赤缇面纱已摘,从容走近,“娘。”

      一瞧见姜赤缇,昏昏欲睡的姜宰立马来了精神,“姐,大热的天儿,你上哪儿去了?我方才寻你一圈都没见着人。”

      姜赤缇笑答:“出去了一趟。”

      张潇潇拉着姜赤缇坐下,“缇儿,热坏了罢?”说话间,将一只盛了七分满的琉璃杯放在姜赤缇面前,“刚榨的梅汁,里面加了两粒冰珠,饮下退退热。”

      “好。”姜赤缇淡饮两口,复又放下。

      张潇潇看着姜赤缇心事满怀、欲言又止的模样,忽而对姜宰道:“宰儿,去窖里瞧瞧西瓜冰好了没有。”

      “让小順去不就行了吗?为何非要我亲自去瞧?”姜宰有些不乐意。

      张潇潇依然温和:“你方才说给姐姐冻了西瓜,怎么这会儿姐姐回来你又犯懒了?”

      闻言,姜宰一拍胸脯,“行,为了我姐,少爷我这就亲自去提。”一脸稚气却故作老成,模样甚是惹喜。

      姜宰走后,张潇潇又把亭里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待亭里只剩得她与姜赤缇时,张潇潇才不紧不慢地道:“缇儿,有见着谈先生吗?”

      姜赤缇怅然摇头,问出心中所虑:“娘,爹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我和先生的事?”

      张潇潇对姜赤缇的话不惊不怔,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般来问,反倒问她:“缇儿何故发此一问?”

      “前日,先生本在书房授课,爹爹忽然将先生请去客堂,说是叙话,可先生从书房走后便再也没有返回。我方才找去先生住处,也未见他踪迹。问了隔壁大娘,才知先生昨日一早便已离去,不知去向。”姜赤缇一一相道。

      张潇潇面色波澜不惊,“所以,缇儿便认为,是你爹知晓了你的心思,因而迁怒了谈先生?”

      “女儿……”姜赤缇面色微红,她也只是根据后面种种迹象猜测而已,又一时慌神,才会将这几日发生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这会儿被母亲挑明一问,她倒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你爹前日请谈先生过去,只是与他品了品一幅新得的画作而已,并未言说其他。至于谈先生何故忽然离去,娘也委实不知。或许谈先生临时有事,去去方回,也未可知。”张潇潇耐心地同姜赤缇解释前日发生的事,言辞诚笃。

      “女儿莽撞。”姜赤缇为自己轻率的言辞感到自责,当即低头认错。

      “缇儿,你可还记得娘之前同你说过的话?”张潇潇目光和蔼,慈母光辉在身上圈圈流转。

      姜赤缇抿唇点头。

      张潇潇又复述了一遍当时的话:“娘同你讲过,先生并非你的良人,学生崇敬先生才情是情理之中,但却不能等同于朝暮情思,娘希望你能明白。”

      姜赤缇心知母亲的初衷是为了自己,所以并未出言反驳,却不代表她赞同母亲之言。

      何为良人?难道锦衣玉食、朱轮华毂才算良人?

      在张潇潇身为母亲的立场,自然希望姜赤缇从内心将谈问西放下,所以,当初在知道姜赤缇存有这份心思后,张潇潇不是极力反对,更不是千方百计地阻止,而是让这个于风月情事上尚且懵懂的女儿先认清自己的心思,然后再对她以情以理地规劝。

      一言以蔽之,张潇潇是想用现实对姜赤缇当头棒喝。而现实就是,粗茶淡饭和锦衣玉食之差。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但患病之人每每见到药时都皱眉示嫌。既然怕药苦,何不先含口蜜再饮?

      话虽如此,但明不明白与放不放下则完全是两回事,终究无法混为一谈。

      很多时候,并非看不清,而是即便看得再透彻,却仍然改变不了业已发生的事实。好比树上结的一颗果子,被摘下之后,如何还能将之接回树上而不腐?

      或许于姜赤缇而言,得一人心直至白首,才是其心向往之。

      她的爹娘,当初正是因为父母之命才成就了这段姻缘,可要说如今二人之间的牵绊,恐怕也只剩一双儿女,否则姜猖也不会娶进二位姨娘。

      人,生而不同。姜赤缇不是母亲,自然不会有母亲的决然与豁达。

      在姜赤缇看来,爱情就该是一生一世唯此一人,生死相依,荣辱相随。

      一直以来,姜赤缇因为种种顾虑而不敢表露情思,所以一再错过,一再隐忍,终成憾事,难以奈何。

      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当初的顾虑和畏惧竟是如此可笑,又是如此可悲。可笑到竟需用自己的余生去惦念,而可悲到自己最后只剩下一点早该散作烟雾的回忆。

      很多时候,不过是需要一个真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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