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闻志

　　第一回：红曼珠与绿沙华，第三十三章：名为曼珠

　　“你可是自愿舍弃人身抛却轮回，永生永世伴随吾身为吾奴役？”盯着眼前少女绿萝莞尔一笑，似在预料之内又似乎情理之中。

　　抬起头，洋溢在脸上的是一副纯质无暇的笑意，笑容中还带着几分不安，身上洁白衣裳早已□□涩鲜血染成暗红。

　　“沙华甘愿为我成奴，我亦不可为她呢？”笑颜灿然，虽说想了几日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可生性胆小如她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从此往后你同她都再无轮回，被排斥在三界五行六列之外。你现在的模样将伴随你生生世世，人世间沧桑繁华亦或者生离死别都再与你二人无缘。”

　　点了点头，“至少我们还能彼此相伴不是嘛？”

　　“你可是想好了，一旦得吾契约之言便再也不得逃离吾身，赐予你的妖丹从今往后便是你的本体，妖丹若是消散你便也会一同消失于世。”细细解释一遍，绿萝在曼珠再一次确认的点头下终于缓缓抬手以指尖轻轻在曼珠额头点了三下。

　　一颗艳红色珠子凭空出现，很快消隐在曼珠胸膛。

　　“你是曼珠，她唤作沙华。曼珠同沙华本是一株植物，名曰曼珠沙华，俗称彼岸花。”这话曾在沙华同绿萝契约之言时听得，曼珠知道这便代表着绿萝认同了她。

　　言语间曼珠额头散发出微微红光，柔和的光芒自额间慢慢遍布全身。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花开叶落永不见，花叶生生两相错。”

　　“既你们如同彼岸花般取名曼珠沙华，那往后你便继续唤作曼珠，且永生永世为吾绿萝所奴。”

　　话完，周身的红色光芒褪去，额间隐约一瞬即过的闪现出一朵有着红花绿叶的曼珠沙华图纹。

　　“这样就是成了？”全身暖洋洋的好不舒坦，可除此之外曼珠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何变化。

　　“就是再也反悔，也来不及了。”绿萝难得的打趣道，“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与吾的。”

　　挠了挠头，曼珠也随着绿萝一道跪坐在院中软塌之上，“绿萝小姐可有美酒供我诉讼？”

　　轻挥衣袖，两人之间矮几上便出现了一枚小巧精致玉壶。掂起玉壶往下倒酒，正当曼珠以为酒会散在外头时又见矮几上突然出现了俩支配套的玉杯接住从玉壶中缓缓流出的晶莹佳酿。

　　“世人喜欢将此称之为琼浆玉液。”浅浅抿上一口，绿萝神情好不享受，“旧王母时期佳酿可算配得上你的心事？”

　　也怪不得曼珠同沙华相处太久，在听闻眼前美酒竟是能和旧王母搭上边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封存如此久远的佳酿能否入口。

　　按着疑虑曼珠轻轻拿过玉杯浅尝一口，竟觉得有番说不出的美妙哦。这酒同她往常喝过最好果子酒都全然不同，一股淡淡清香瞬间充满口腔，浓醇的酒意使得她脸上微微泛红。明明如此上脑烈酒可曼珠却丝毫尝不出一丝腥辣，只觉得口感温润还带着一股水果的酸甜。

　　“说实话偷听您和沙华的谈话时，我很感动，却又害怕...”许是喝了烈酒微醺，曼珠开始滔滔不绝往外倾倒内心苦涩，“没错，确实沙华做什么都是想为我好，她觉得我作为赫连一脉的小姐能过完平凡的一生便就最好...”

　　“可我并不愿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说来矛盾...我既想要精彩的人生，却又不忍失去平淡的生活...您说这样的我是不是显得有些自私？”

　　看着曼珠，绿萝并未打断她的话语只是温柔的摇了摇头。

　　“可我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琴棋书画？”猛地灌下一杯佳酿，曼珠的脸色更红润了些，“从小到大我所学所会的仅此而已，这样的我离了家族的倚靠又能成就些什么？以我现在仅会的这些根本无法空着自己而活下去...所以我只能依附着家族，指望着家中能为我许配一门或许还算不错的婚事。”

　　“在家时我只是个不起眼、可被嫡母嫡姐随意欺凌的庶女，待嫁人后我又要做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从此深居内阁相夫教子。”

　　“平淡到一成不变的生活，或许很多人都是这样过完一生，或许我曾经也想就此平淡了却一生...”又是满满一杯佳酿直灌入喉中，曼珠的双眼开始有些模糊，昏昏沉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诉说更多。

　　“我的生母原也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因为家中有得一方祖传墨宝被赫连家主看中，便花言巧语的讨得我生母给他做妾。这般良家妾室在赫连族中比比皆是，生下女儿便能够叫赫连一族用几箱子的嫁妆送出去换的一场双赢的联姻，若是生下儿子便只能够不幸的早早夭折...所幸我是个女儿身这才能够留下一条生路。”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有着张叫人嫉妒的容貌，也正是这张脸才让我能够吃好穿好。在这个家族中的庶女只有祈祷生的貌美才能换来短暂的衣食无忧，也只有给家族带来价值才能够顺利的苟且的，活着...外人只当赫连族中的每一位女儿都是高贵的，可其实这样卖女的家族同青楼花阁又有何不同？”

　　“虽生为庶女，可不知情的贵女大多都羡慕着我有一个好的姓氏。但有着这个姓氏的女儿便代表着从出生就背负起就需将自己卖得一个好价值的命运，你说我是幸，还是不幸？”

　　再次拿过盛满的玉杯，曼珠正送至嘴边时被绿萝轻轻拦下。

　　“此琼浆再好，贪杯却不适合。”

　　推开绿萝的手，再次一饮而尽，“绿萝小姐便让我放纵这么一次罢...能够摆脱赫连淑这个身份对我而言是该值得庆祝一番。”

　　“是该庆祝。”再次挥挥衣袖，矮几上玉壶玉杯转眼就变成了一盏颜色鲜艳的琉璃盏，“若想庆祝等离了京也不算迟，这是从西域得的葡萄汁你且尝尝。”

　　酸酸甜甜入口生津，一杯接着一杯连喝了三杯曼珠这才一脸享受的放下琉璃盏，满足的眯了眯眼，“绿萝小姐果然有着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这葡萄汁我也曾喝过，却是不得您这般好滋味。”

　　“还记得第一次喝西域来的葡萄汁是若干年前家主的生辰宴，在宫里当娘娘的嫡大小姐特地送了一坛子来为他作寿...我这样的庶女本是没资格品尝，可你猜怎么？”

　　“赫连媛觉得这酸涩的滋味配不得她尊贵的身份，于是便将她得的那一壶分给了我们几个庶妹尝鲜。”

　　“这般珍贵的东西在我们看来算得上是足够稀有，可尊贵如她...我们眼中的稀奇物只是她不要的，她嫌弃的。”下垂的睫毛微微颤抖，语气中的落寞听的绿萝满是心疼。

　　“以后你拥有的，都将是别人求而不得的。”挥手间，一枚蓝底红宝的镯子出现在绿萝手中，将其套入曼珠手腕，“这枚银丝烧蓝镶红宝镯就是当做传家宝也使得的，放这京城就是皇宫之内也不曾有过如此宝物。”

　　这镯子好看极了，曼珠并不懂得何为烧蓝，只觉得手镯中勾抬镂空掐丝这么些繁琐手艺所绘制的图案中点上蓝再镶上足有半个拇指大的晶莹红宝实在难得。

　　摸在手上便能感到这镯子的质感，典雅鲜艳的颜色更是叫曼珠心头欢喜不已。

　　盯着镯子呆愣看了一会儿，曼珠突然闷闷的笑了出声，“曾在我这张脸还有利用价值之时家主也赠与我不少珠宝首饰，放在外头都是个顶个的好，但我知道这些名贵的饰物也不过是赫连媛带厌了的。”

　　“何德何能，却不想有朝一日我竟也能戴上如此珍宝。”晕乎乎，曼珠的大脑开始有些迟钝。或者是因为方才喝急了那几杯佳酿吧？

　　曼珠这么想着，陷入了昏昏沉睡。

　　睡梦中眼角晶莹，曼珠梦到在不久前做下这个决定时也是经过不少时日的内心挣扎。

　　她想和沙华永远在一起，也喜欢这位神仙般的绿萝。但不老不死的生命她是否又能承受？

　　或许和沙华在一起的时光会很快乐，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又或者两百年...没有尽头的时光，就是再亲密再欢喜的两人，又是否可以永远和平共处？

　　就是她们有着再多说不完的话，但在这永恒的生命间她们之间话题是否还能延续？再多的话或者也会有说完的那一天。

　　密友间的小打小闹或许不伤大雅，但朝夕相处间若是积累下一点一滴的摩擦是否又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真到了这么一天，她是否还能和沙华，还能和绿萝和谐共处？

　　况且现在她们之间的情感正当新鲜，可漫长岁月这些情感是否又会随着时间慢慢磨损？

　　曼珠害怕到头来她还是会变回一个人，同时她却也不想错过这个可以改变人生的机遇。

　　自相矛盾的曼珠在经过几个彻夜的失眠后终于做下了决定，她也想要同绿萝契约之言。

　　她并不渴望获得力量，也无所谓这长生之术。

　　她想改变现在的自己，改变懦弱的自己。

　　于是她便更加坚定了想和沙华永远的在一起的念头。

　　也正是这最后、最关键的一点让曼珠鼓足了勇气对绿萝这么说道，“您是否也能够同我行契约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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