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求一粟

　　顾一粟跟褚亮到的时候，曲海航和许华已经点好菜。桌下啤酒也已经摆好。褚亮一看见地上的啤酒，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富二代，回来啦？生活体验的怎么样？”许华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人了。
　　顾一粟笑起来，“挺好。”
　　曲海航抬头看过去，又发现褚亮一脸不高兴，脑子里不由想起一个词“丧门的”。
　　“今晚上我请客吧。”许华想起对面的人比他小五六岁就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天天天吃你点的外卖，我也该表示表示。”
　　褚亮倏地抬头，头一次主动插话，“什么外卖？”
　　这个问题问的突兀又不合时宜，许华被他问的楞了一下，“就每天早晨和中午的外卖啊。”
　　曲海航不悦地皱起眉头，看向顾一粟。
　　顾一粟之前太忙，没想起来跟褚亮说这事。
　　“咱们不是住宿舍么，怪不好意思，我每天帮航哥和华哥点早午餐，以示感谢。”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褚亮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曲海航好奇的观察了半天，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跟你说这个干嘛。”顾一粟笑着说。
　　“你这人，太客气。住这算多大事，你跟海航不是兄弟么。”许华说完转头看向褚亮，“小亮你不用跟他一样的，他不富二代么，想法比较多。咱们这普通老百姓，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一瞬间，褚亮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羞愤、难堪来形容。
　　场面霎时冷了下来。许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张张嘴，不知道应该先解释还先道歉。
　　“您好，上下菜。”
　　晚饭的地方还是上次吃串的那家店。周围人声嘈杂，热闹非凡，显得他们这桌诡异的沉默更加突兀。
　　“吃吧，上一天班挺累的。”曲海航从盘子里拿起几串羊肉，放在顾一粟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航哥。”顾一粟拿起两串肉放在许华的盘子里，“华哥，你也吃。”又拿起几串放在褚亮面前，“阿亮，吃啊。”
　　许华郁闷的盯着肉串，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你还喝酒吗？”曲海航起开两瓶啤酒，一瓶放在顾一粟面前，一瓶拿在手里，问许华。
　　“喝。”郁闷更得喝酒，不然这郁闷的情绪要怎么排解。
　　曲海航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要盯着肉串到天荒地老了呢。”
　　“你说的是人话吗？”许华郁闷，自己都这么可怜了，他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赶紧吃饭吧。”曲海航不接他话茬。
　　顾一粟端起酒杯，“我提杯酒，谢谢航哥和华哥照顾我跟阿亮。我俩头一次离开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两位哥哥的关照。”
　　许华端起酒杯跟他碰一下，一口喝干。算了，跟他们计较什么，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孩子。
　　曲海航端杯喝了半杯放下。
　　曲海航看他剩下的半杯酒，“航哥，你怎么只喝半杯？”
　　“霞姨那天给我打电话，听说我让你喝多了，特意交待，让我以后跟你喝酒，你喝一杯我半杯。”曲海航说的理直气壮，“不信你打电话问她。”
　　“。。。。。。”顾一粟无语，就算没有这事，他现在打电话跟他妈求证，他妈也会说有。谁让曲海航才是亲儿子，他是垃圾桶里捡的。
　　“有意见？”曲海航眉眼带笑。
　　“没有。”顾一粟摇头，“可不敢有。”
　　曲海航开心的笑起来，“生活体验的怎么样？”
　　“你俩商量好的，怎么都问这个问题？”顾一粟无语的问。
　　褚亮低着头吃饭，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
　　“只是都好奇而已。富二代深入基层，体验服务人员的酸甜苦辣，多有噱头。”曲海航发现，每次说“富二代”这三个字，褚亮都很不高兴。
　　“连你都要取笑我？”顾一粟苦笑。
　　“这怎么能是取笑呢，我这不是关心吗？”曲海航感觉到褚亮在观察他，抬眼看过去。褚亮立马低头，若无其事装作正在吃东西。
　　这让曲海航感觉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褚亮对他似乎有敌意。曲海航想来想去，自己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
　　“多谢关心。”顾一粟举杯，曲海航跟他碰了一下，喝干剩下的半杯酒。
　　顾一粟酒杯放在嘴边，看着他自然的态度，无语的喝干自己酒杯里的酒。
　　“生活体验到这个程度，不准备换点别的体验？”曲海航今天来也算身负重任。
　　“换什么？”顾一粟不明所以的问。
　　坐在他身旁的褚亮倏地抬头，目光凌厉的看向曲海航。
　　曲海航不悦的回瞪过去。
　　顾一粟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在桌下偷偷握住褚亮的手。
　　“航哥。”顾一粟轻声叫了一句。
　　曲海航郁闷够呛。自己到底怎么招他了，真特么想不明白。
　　“航哥，我妈今天找你啦？”曲海航不会没事管他做什么工作。
　　“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又不是我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曲海航不客气的说。
　　顾一粟知道他生气了，“让航哥费心了，来喝口。”
　　顾一粟给自己的酒杯倒的满满的，又给曲海航空了的酒杯填满。
　　曲海航觉得窝火，但这气又不能拿顾一粟撒。虽然归根结底这倒霉朋友是顾一粟的，但惹着自己的人又不是顾一粟。
　　“我妈说啥啦？”顾一粟问。
　　“她有个朋友在京城的一家期货公司上班，可以让你去实习。反正你学的是投资相关的专业，也算积累经验。”曲海航学的是经济相关专业，每年假期实习的工作单位都是霞姨帮忙安排。曲海航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或者不对，资源自然要充分利用。
　　“而且据说大学期间一直可以在那实习，我觉得挺好。你觉得呢？”
　　顾一粟沉默不语。他妈既然能找曲海航当说客，说明这事她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那家有个盘手很牛，主攻黑色系。你之前不是对黑色系品种很有兴趣么。”曲海航自然不知道这事，这都是霞姨今天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的。
　　顾一粟瞬间动心。以后做一名操盘手，也算是他的理想之一。
　　“我就不能等开学以后再去吗？”这种实习的工作是没有工资，顶多给发个几百块钱餐补。带着褚亮一起太不现实。褚亮需要自己赚生活费。
　　“你觉得呢？人实习生也不是轻易招的，也不知道霞姨跟人费了多少口舌。你再拖下下去，人到时候不用了，我看你招谁哭去。”曲海航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犹豫。
　　“啪”的一声，吓了曲海航一跳，几人转头看过去，褚亮将筷子摔在桌上。
　　“我吃饱了。”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走。
　　“阿亮。”
　　顾一粟拉了一下，没拉住人。褚亮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吃饱了摔什么筷子？”许华让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问。
　　顾一粟不好意的的道歉，“航哥、华哥，实在抱歉。你们多担待。”说完不等两人回话，追了出去。
　　“。。。。。。”曲海航无语。
　　许华看看顾一粟的背影，不自在的开口：“你这弟弟要么就是有把柄在人手里，要么就跟这个褚亮关系不一般。要不然怎么能让人这么拿着。”
　　曲海航听完眉头紧皱，“这是有什么把柄在人手里，能让顾一粟这么做小伏低？”
　　许华无语的看向他，想说什么，最后闭上了嘴。
　　最后，晚饭的钱是曲海航出的。曲海航本来心情就不好，花完钱整个人更郁闷。
　　许华跟他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直犯嘀咕。
　　“想什么呢？”曲海航对于身边人的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
　　“想你弟。怎么就找这么一朋友。”说完，不自在的看向曲海航。
　　“鬼知道。”曲海航一脸想不明白的表情，“都说什么人交什么朋友，难道顾一粟本质是那样的人？”
　　“我怎么感觉他俩关系不一般呢。”许华试探性的说。
　　“两个男孩，能怎么不一般？”曲海航说完，反应过来许华话里的意思，“我跟你说，不可能！顾一粟不是那样的人，你别瞎几吧乱想。”
　　“是是，我乱想。”许华乖乖闭嘴。
　　顾一粟手机响的时候，他已经劝了褚亮半天。褚亮一声不吭，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反驳。但也不回应。
　　电话是许华打来的。吃饭的时候褚亮一通发脾气后，说什么也不肯回宿舍住。他们二人已经在肯德基坐了快两个小时。
　　“阿亮，回去吧。”
　　顾一粟挂断许华的电话，劝道。
　　褚亮低着头，不吭声。
　　“总不能在这坐一夜吧。不然我在附近酒店开间房。”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顾一粟没时间看，继续劝说。
　　“我明天要搬走。”褚亮终于肯说话。
　　“行，搬吧。我在打工的饭店附近找个酒店。”
　　褚亮摇头。
　　“住酒店不习惯？那我找个日租房，再租半个月，咱们学校宿舍应该可以入住。”
　　褚亮仍是摇头。
　　“这也不行？那你要住哪？”
　　“我姐说，有员工宿舍。我可以住进去。”褚亮其实一直在犹豫，现在住在学校宿舍，每日上下班路上需要三个小时，住在员工宿舍，可以不用起早贪黑，还有工作餐可以吃。
　　顾一粟沉默片刻，“那行，我跟你一起搬去员工宿舍。”
　　褚亮又是摇头。
　　“什么意思？”
　　“只有一个床位，没你住的地方。”
　　“怎么可能。我明天去问问。”
　　“真没有你住的地方。你也不用再继续去上班了。曲海航。。。说的那个地方你去吧。听起来挺不错的。”褚亮始终低着头。
　　“阿亮。”
　　“小粟，我累了。给我找间酒店吧。”
　　安顿好褚亮，顾一粟才有时间看手机。许华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顾一粟，你航哥今天心情不好。】
　　【你嫂子。。。就海航女朋友，跟他闹分手呢。】
　　【他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心情很不好。你要是方便的话，给他打个电话。】
　　顾一粟拨通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正常情况下曲海航已经睡了。他历来睡的早。没事的时候每天九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顾一粟站在街边，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过了半晌，拨通许华电话。
　　【顾一粟。】许华的电话接的很快。
　　“华哥。航哥睡了？”
　　【门关着，应该是睡了。你俩今晚不回来了？】
　　顾一粟不知道他今晚该何去何从。褚亮将他赶出来，他又不好意思跟没事人一样回宿舍住。
　　“航哥，心情很不好？”
　　【嗯，你们走以后，再一口东西都没吃。你知道他一心情不好就不吃东西吗？】
　　“不吃东西？我没听说过。”
　　【你这段时间天天给他订饭，没觉得他都长点肉了么。这说明他心情好，但是他有个毛病，心情一不好就不吃饭。】
　　“怎么这样？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这件事情恐怕连赵女士都不知道，她只交待曲海航胃不太好，让他看着他定时定点吃饭。所以他才每天早午订餐。晚餐不订是为了让他每天可以外出溜达一会儿，权当锻炼。
　　【那不知道，反正他这毛病挺严重。大四因为毕业论文压力大，半个多月没好好吃饭，后来都去医院打营养针了。】
　　“我现在回去。”顾一粟着急忙慌的挂断电话，往学校跑。
　　许华确定电话那头已经挂断，看看对面坐着的曲海航。“你想让他回来就自己跟他说呗。干嘛非得让我说这些？”
　　刚才顾一粟给他打电话他偏不接，跑他这屋等着顾一粟给他打电话，让他把顾一粟骗回来。
　　“你不懂。睡你的吧。我走了。”确定顾一粟回来，曲海航满意的转身离开。
　　“有毛病吧。”
　　顾一粟回来的时候，宿舍里关着灯，非常安静。轻手轻脚的打开门，他不确定有没有吵醒曲海航。
　　“航哥。”顾一粟迟疑的喊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身影没动。
　　顾一粟站在床边，不死心的又喊了一声：“航哥。”
　　曲海航本不想搭理他，但看他完全没有放弃的趋势，气得腾的一下坐起来：“大半夜的，你叫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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