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求一粟

　　进了宿舍，顾一粟一头扎进对门，忙前忙后的帮人打水洗脚。曲海航看的来气。霞姨都没有过这待遇吧。
　　“顾一粟。”曲海航站在门口喊他。
　　“航哥。”顾一粟抬头，笑着看向他，“咋啦？”
　　“上一天班不累？赶紧睡觉。”曲海航不怎么高兴的说。
　　“马上。”顾一粟等褚亮洗完脚，帮他把洗脚水倒了。
　　曲海航简直没眼看。这伺候的劲儿实在太过，伺候自己媳妇顶天也就这样吧。
　　本来回来的就晚，几个人也都很累。因此两屋人也没凑一起聊天，各自回屋睡下。
　　曲海航半梦半醒的时候，顾一粟才回来。听见开门声，曲海航立马坐起来。
　　“吵到你啦？”顾一粟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曲海航示意他关门，“咱俩聊聊。”
　　顾一粟关好门，简单洗漱一番，坐在曲海航对面床上，乖乖等着聊天。
　　“你今天不累？”曲海航看着他板正坐着就难受。
　　“累。”说实话，今天简直累惨了。顾一粟决定以后出去吃饭，一定要对服务人员态度好点。
　　“躺着说。宿舍夜谈，没经历过吧。哥先让你提前体验体验。”
　　顾一粟笑着躺倒。身体接触床铺的那一瞬间，酸疼的感觉涌来，“哎呦。”
　　曲海航探头看了一眼“该！”
　　“今天确实体验到了什么是生！活！”顾一粟感慨地说。
　　“小屁孩瞎感慨。”曲海航笑了一声，“这才哪到哪。”
　　“嗯。”顾一粟应了一声。他原本以为，回了宿舍躺在床上，他立马就可以睡着，可此刻躺在这里，他身体非常疲倦，精神却意外有些亢奋。
　　“顾一粟。”曲海航喊他一声。
　　“嗯。”
　　“你怎么交这么一朋友？”曲海航不愿背后说人坏话，只不过褚亮情商之低，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阿亮人不坏。”
　　“人不坏怎么了？世界上不坏的人太多了。”
　　“他有什么事情让你不舒服，我替他给你道歉，航哥。”
　　“其实也没有。”曲海航仔细想想，“只是情商低的让人受不了。你怎么会交他这样的朋友？我对这事比较好奇。”
　　“褚亮身世比较可怜。”顾一粟想着用什么方式改变曲海航对褚亮的看法。
　　曲海航简直无语，这怎么还打上感情牌？“是有多可怜？”
　　“他爸是个酒鬼，从来不工作。每天喝三顿酒，喝完就打老婆孩子。”
　　“他妈没跟他爸离婚？”这话在曲海航听来跟故事一样。他妈他爸也总吵架。都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爸从来没动过手。
　　“没有。他妈一直在外面打工，赚钱供他上学。她妈没上过大学，只能在饭店当服务员，赚两千左右的工资。”两千块钱，不够顾一粟一双鞋的钱。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是一家人一个月的总收入。
　　曲海航安静的听着，没再插话。
　　“他爸那样，他妈忙着奔波，操心生计。他确实是情商低了些，但是他人真挺好。只是那样的家庭，让他不懂得怎么释放善意，怎么与人交际。”疲惫让顾一粟的思维有些混乱，说的话也有点颠三倒四。
　　“这事怪他妈。那样的老公还要他干嘛？反正也是她赚钱养家养孩子，还不如离婚带着孩子过，至少对孩子来说，还算一件好事。”曲海航忍不住插嘴。
　　“他爸那样的人，跟无赖没什么区别。如果离婚，他爸也不肯从家里搬出去。就算他妈带着他出去生活，他爸也会找上他们。反正他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狱。”
　　曲海航听的心惊，“他爸是他亲爹吗？”
　　“是。”如果不是亲生父亲对褚亮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吧。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爸呢？”曲海航喃喃地说。
　　“不知道。”顾一粟叹口气，“所以，那天咱们喝酒。他说他讨厌酒味，就是因为这个，那是下意识的憎恶。”
　　曲海航心说，这怎么聊下来，自己反倒像个背后乱嚼舌根子的小人似的。
　　“我其实也不是说他怎么招。他也没什么事招我。我就是诧异你这样的人交他这么一朋友。”
　　顾一粟轻笑一声，“我知道。咱俩不用解释这些。咱俩是打小认识的交情，谁不知道谁。”
　　曲海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只不过你越大越不带我玩。”顾一粟接着说一句。
　　“我什么时候不带你玩。”曲海航不乐意的坐起身，“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
　　“明明就是。”顾一粟笑着说，“你自己回忆回忆，咱俩都多少年没一起睡了？”
　　“你这不废话么。这么大俩老爷们整天睡在一起，这像话吗？”曲海航心说，这孩子脑子有毛病吧。
　　“是，你说什么都对。自从上大学之后你给我打过电话，发过微信？有女朋友以后更甚，一年到头，除了家里聚会，我就没单独见过你。”
　　“你这人怎么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你忘了你小时候我怎么照顾你啦？”曲海航让他说的恼羞成怒。
　　“是，照顾我。我妈给钱买冰棍吃。你吃冰，我吃棍。”现在想起小时候的事满满的都是乐趣。
　　“什么时候的事，你竟瞎说。污蔑我。”曲海航不承认。
　　“还有，说给我买糖。你吃糖，我舔糖纸。”顾一粟现在想想觉得特别可乐。自己当年怎么那么傻。航哥说让他看着，他馋的不行也只是看着，急眼了也只会舔糖纸。
　　“我那不是怕你吃坏牙么。”曲海航底气不足的说。
　　“嗯，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顾一粟笑着说，“你倒是教过我骑自行车。”
　　“对吧。你小时候好多东西都是我教的。”曲海航得意的说。
　　“对啊。只不过骑车载我的时候，一不小心摔沟里，卡掉了我的大门牙。”
　　“。。。。。。”
　　“哈哈哈哈哈。”顾一粟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开怀大笑。
　　曲海航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这特么的，谁知道还有秋后算账的。”
　　褚亮没有睡。确切的说，他睡不着。他担心明天早上顾一粟起不来。从来没劳动过的人，突然干一天活，第二天一定会格外的疲惫。
　　他担心明天早上顾一粟冷着一张脸跟他说，他太累了。不能去上班了。他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去上班。一个人，无依无靠，他害怕。
　　“哈哈哈哈”
　　对门传来爽朗的笑声。褚亮听得出来，是顾一粟。他们在聊什么？为什么顾一粟笑的这么开心？褚亮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胡思乱想。
　　曲海航长得很帅。是顾一粟喜欢的长相，他们还认识那么多年。对，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自己根本不会有机会！可心里怀疑的种子生了根，为什么他们俩住一屋？为什么不能给他们腾出一间空屋子，让他们两个住在一起？
　　对面床上的许华已经轻轻打起鼾。褚亮小心翼翼的活动发麻的手脚。即使心乱如麻思绪万千，躺在床上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吵到别人睡觉，惹来一阵打骂。
　　褚亮闭上瞪得酸涩的双眼，这样的自己，拿什么跟曲海航比？
　　因为前一天没喝酒，早上顾一粟起床的时候，曲海航也醒了。
　　“吵到你啦？”顾一粟见人醒了，不好意的问。
　　曲海航刚睡醒，睡眼朦胧的盯着他，摇了摇头。
　　“我得上班去。一会儿地铁上给你点好早餐和午餐。你今天不出去吧？”感谢外卖软件的诞生。
　　“你不用帮我点餐。我跟许华自己出去吃。”曲海航声音有些沙哑，沙哑的很性感。
　　顾一粟给他倒杯热水，塞进他手里。
　　“别跟雯雯姨学不爱喝水。”
　　曲海航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干涩的喉咙舒服很多。
　　“这么早就走？”
　　“嗯。我走了，航哥。”
　　门锁咵哒一声响。曲海航抬头看向门板。算了，他爹妈都不管，自己一当哥的管太多也不合适。
　　其后几天，顾一粟每天早出晚归。曲海航有的时候能醒着等顾一粟回来，简单聊上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睡了顾一粟才回来，早上醒来，顾一粟又走了。只不过每日早午饭都会帮他订好，从来不重样还都是曲海航爱吃的。
　　许华跟着蹭了一周，脸明显圆了一圈。
　　“太腐败了。”
　　昨晚上临睡前跟顾一粟聊天，曲海航念叨想吃霞姨做的红烧肉。午饭红烧肉就来了，只不过不是霞姨做的。顾一粟特意点的毛氏红烧肉，知道他不爱吃上海红烧肉，太甜。
　　“还吃，你要不要照镜子看看你的脸？”曲海航很想让他认清现实。
　　“不看不看，吃完再看。”许华心满意足的用红好肉的汤泡着米饭唏哩呼噜吃了一大碗。
　　“你高兴就好。”曲海航懒得理他。
　　“咱俩每天吃的都一样，你为什么不长肉？”许华吃饱饭，摸着肚皮，想不通的问。
　　“我们每天吃的东西一样，但是数量真不一样。我能吃你那么多饭？你一顿吃的顶我一天的量。”曲海航残忍的说出事实。
　　“这事不怪我吧。我饭量还可以，不算特别大。是你太不能吃了。谁见过大老爷们饭量这么小。”许华说的是实话。曲海航的饭量可能跟一般的姑娘差不多，肯定比不过能吃的姑娘。
　　“是不算特别大，但是算大好吧。”曲海航今天心情不好。吃饱了躺在床上休息。
　　“咋啦，心情不好？”许华一边收拾垃圾一边问。
　　“嗯。”曲海航也不瞒他。
　　“有个富二代弟弟天天管吃管好，还不高兴？”
　　曲海航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跟黎钰吵架了？”
　　曲海航点点头。
　　“为啥？”
　　“她要留在美国继续读博。而且她说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回国这个选项。”本来说好的，研究生毕业，她回国，两人结婚。现在看来，婚姻没有前途重要。
　　“那你就去呗。”曲海航家虽然不及顾一粟家有钱，但是供儿子出国留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不想去国外。”
　　“为什么？”
　　“我的亲人都在国内。我为什么要去国外？国外的月亮又没比较圆。”
　　“那现在要怎么办？”
　　“不知道。”曲海航确实不知道。两个人僵在这里。谁都没有解决办法。耗着吧，耗到两人都精疲力尽的松手就好了。
　　“可怜见的，哥安慰安慰你吧。”许华说着，撅起他油叽叽的嘴，作势要亲。
　　“恶心死了，吃完饭你都不擦嘴吗？”曲海航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
　　“哎呦，打死我了。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谢谢，我敬谢不敏！”
　　“我这不是安慰你么。”
　　“这种安慰方式我实在承受不起。”
　　“那你能承受哪种？”
　　“晚上请我吃饭，我要喝酒。一醉解千愁！”
　　“。。。。。。”
　　“你什么意思？”曲海航看向不接茬的许华。
　　“你让你富二代弟弟请吧。这马上月末，我囊中羞涩。”
　　“放屁，我能抓着他我用你？”曲海航气得不轻，“我请你还不行么，你只出个人，总可以吧。”
　　“这个么，我勉强可以接受。我考虑考虑。”
　　“给我滚开，别给脸不要脸。”曲海航炸毛。
　　“叮”手机上来了条微信。
　　曲海航打开手机，顾一粟发来的。
　　【哥，今天下班早。大概六点能回去，没事晚上一起吃饭。】
　　曲海航忍不住嘴角上翘，把手机亮给许华看，“你已经没用了，你还考不考虑了？”
　　许华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一下子朝曲海航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爸爸，我错了，请原谅孩儿的年少无知！”
　　经过一周的魔鬼培训，顾一粟终于可以正常下班。从工作的饭店里出来的时候，看着京城的夕阳，顾一粟突然想，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有的时候人是很容易满足的。比如今天的他，就因为早下班四个小时，居然感动的不能自已。
　　因为早下班，褚亮也很高兴。这个时候往回赶，路上正遇上晚高峰，地铁里肯定挤得不行。
　　“小粟，咱俩在这附近转转吧，来了这么多天，还没转过。现在回去人太多。等晚高峰过去，我们再回去。”褚亮高兴的说。
　　“啊？我中午跟航哥说晚上一起吃饭啦。”顾一粟没想到褚亮会想在附近转转，可是已经约了局，现在再改，好像有点不太好。
　　“啊？！这样。那。。。咱回去吧。”褚亮心里很不高兴。
　　“嗯。明天，明天下班早我陪你转。”
　　“好。”
　　褚亮看着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是不是在顾一粟的心目中，曲海航比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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