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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崩
谢云皎坐在轿撵里,等轿子出了南宫门她才掀开幕帘。
外面的风雪还没停,鹅毛般的大雪映的整个街道都是亮堂一片。
马儿呼哧呼哧,走的极慢,萧鹤唳就跟随着马车一步一驱,后背绷直,脸庞掩在立起的帽沿里看不清神色。
“哎!”谢云皎招呼他。
刚开口就吸进去几朵雪花,一股铜锈味蔓延到鼻腔里,她掩着鼻子咳嗽了好几声。
萧鹤唳没应,他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谢云皎直呼名姓:“萧鹤唳!”
萧鹤唳转过头,一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像是询问。
过了半晌才好像反应过来,低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上来!”谢云皎拍了拍轿沿,一声令下。
刚刚离南宫门太近,若是让萧鹤唳上马车同坐免不了会被皇后的眼线看到,生出事端,现在远离了南宫门,这么大风雪,谢云皎根本不会让他徒步走回去。
马车一晃,萧鹤唳跟着钻进来。
他身上满是风雪,带着一股子凉意,把谢云皎身上的倦意驱散不少,她不由抓紧了衣领上的软毛。
萧鹤唳一眼就看到了谢云皎身上穿着的名贵狐裘,眼神有些许的闪烁,甚至下意识的后撤了一步。
谢云皎一心都在那狐裘袄子上,并没有看到萧鹤唳的动作。
她将狐裘脱下平铺在腿上,袄子上的香气很淡,不凑近闻根本闻不出来,若不是上一世的经历,谢云皎当真以为皇后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是在求和。
谢云皎算了下日子,今天是腊月初三,而上一世皇后送她这个袄子时是腊月十三,时间整整提前了十天。
上一世她并不知道这袄子上的香气从何而来,只觉得气味十分好闻,后来这衣物不穿了还命人将里面的绒子取出来做了香囊。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香气并非是香薰导致,而是这做衣的动物皮子自带的香气。
这种动物叫缬羚,而缬与泄同音。
顾名思义,男人穿戴久了那方面会逐渐丧失功能,这也是后来她当上了帝王,太医为她诊断时她才知道的。
皇后用心不可谓不狠毒,但好在她是个女人,男人用了这玩意断子绝孙,女人穿了这玩意滋阴美容,是上等的养颜佳品。
上辈子她年过五十还没有子嗣,朝中大臣无不担忧,都揣测她那物天生短小,根本不行,她懒得辩解,只将所有过错推到这前皇后送的袄子身上。
知道前因后果大历百姓们无不大骂其恶毒,催生自己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少,她也乐得耳根清净。
谢云皎越想越开心,看着这袄子也是越是越来越顺眼,根本没有注意坐在一旁的萧鹤唳脸色铁青,脚步后挪。
大有一走了之之势。
谢云皎倒是丝毫没察觉,只看着他脑门上方好不容易上来的忠诚度值若有所思,过了会,试探性的问:“听闻,你们萧家与皇后有些……”
萧鹤唳看过来,沉沉的眼睛里仿佛笼罩了外面的黑雾。
谢云皎声音戛然而止。
喉咙里即将吐出来的“有仇”二字硬生生吞进嘴里,不上不下。
过了半晌,手握成拳在唇边掩饰干咳了一声,换了个婉转的说法:“有些渊源?”
说完,又胆战心惊的看着信任度值。
还好,那串数字并没有什么变化。
萧鹤唳想到那个女人就感觉心头有股熊熊烈火在燃烧。
不是渊源,而是孽缘。
他的父亲,母亲、弟弟,萧家满门七十二口都因为那个人被杀,被囚。
他被关在诏狱五载,家破人亡,受尽酷刑都是拜她所赐!
但这些萧鹤唳不会与一个外人说,在他心里,他与谢云皎虽是主仆,但还没到完全信任他的地步,只是一笔带过的回道:“回殿下,臣父亲年轻时,曾与皇后有过婚约。”
婚约?
谢云皎瞳孔微微放大,明显吃惊。
前世她也曾听闻过这段八卦旧事,只是当时相传只是萧鹤唳的父亲萧蔺与皇后是旧相识,后来处于某种原因两家分道扬镳,自此便由世交变成世仇。
却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曾有婚约?
那岂不是说明萧鹤唳的母亲是……第三者?
谢云皎的脑海里瞬间脑补了一段萧家郎君抛弃旧爱,另寻新欢的戏码,难怪皇后如此痛恨萧家,想必任谁被横刀夺爱也不会淡定吧。
“殿下?”萧鹤唳冷冷出声。
谢云皎反应过来:“啊?”
萧鹤唳心里叹口气。
他的这个殿下一直有个毛病,就是爱脑补,这一点上一世的萧鹤唳就已经见识过了,萧鹤唳觉得现在如若再不及时制止,对方很可能要站在伦理道德之外了。
萧鹤唳掀开幕帘,轻声提醒:“殿下,到了。”
到宣德殿了。
谢云皎顺着视线看过去,天际微微发亮,破晓的晨光有一缕穿破厚重云层照射过来,照在谢云皎脸上,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马车速度慢慢放缓,随着一声嘶鸣,整个车都跟着停下来。
谢云皎看着寸光之中的宣德殿--这里位于京郊,属于皇宫最为西南角,与皇上的正殿和皇后的太极殿相去甚远,也是位置最差的寝殿,比之冷宫也不过半斤对八两。
寝殿的位置就是皇上心中的位置。
不过,很快,就都不一样了。
谢云皎迎着破晓的拂光站在那里,华丽的狐裘称的她肤色皎白,明眸皓齿,就算是萧鹤唳也不免俗的多看了两眼。
“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细软吧。”经过萧鹤唳身边的时候,谢云皎随口道。
萧鹤唳没说话,倒是牵马的马夫没有反应过来,他用马鞭戳了戳身边长身玉立的少年。
“哎哎,你刚刚听到了吗,主子爷让我们回去……收拾细软?”
这是要干嘛?搬家吗?
好端端的搬个什么家?
萧鹤唳倒是没这么多问题,他回去后按照谢云皎的吩咐开始收拾行囊,东西不多,不过几件旧衣,几床破被褥,还没收拾完,就听到院子外面叮叮当当一阵串响。
抬起头,一个小仆人扑进门,喘着粗气喊:“主子爷让你们都去前厅候着,正殿里头来人了!”
正殿,就是皇帝的寝殿。
萧鹤唳去的时候大堂里已经七七八八站满了人,他寻来个靠后的位置站着,越过众人的头顶,萧鹤唳能看到站在正中央谢云皎的背影。
她背脊挺的很直,长发用束冠的白玉重新梳理过,甚至连衣服都换了件新的,并不像仓促赶来接旨,倒像是精心准备过。
宣旨的太监将那纸明黄送到谢云皎手上。
只不过见了皇帝一面没几个时辰就换寝宫的,入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不由的高看了这位皇子一眼:“十七殿下,这华懋宫之前是令妃的府邸,经久无人住,得好好拾掇拾掇,皇上怕您殿里之前的宫人们不尽心特意拨了几个老管事过去。”
谢云皎低头,不骄不躁:“父皇有心,皎儿感激涕零。”
宣旨的公公道:“殿下您洪福齐天,这华懋宫虽然不比这宣德殿大多少,但是与太后的茂春宫相邻,又和四皇子的景仁宫相近,太后娘娘腿脚不便,老是唠叨着身侧无人陪伴,殿下若是得了空不妨也去茂春宫坐坐,想必太后娘娘也会十分欢喜的!”
太监是正殿的宣旨太监,姓郑,位分虽然不高但是资历很老,又与茂春宫专门伺候太后的江大伴是好友。
郑公公这几句话无异于提点她,若是前世的谢云皎,按照自己假清高的作风一定不以为意,可是重生之后她已经逐渐懂得了什么叫审时度势。
她从怀里摸出来两锭金子,按进郑公公的手里:“多谢公公,公公一路辛苦,我送送你。”
说完一扬手,让他先行。
郑公公虽然是个宫里的老人,可他也是个阉人,阉人往往有一定的心理疾病,多数皇子公主,就算是底层妃嫔,面上虽然对他们恭恭敬敬,但心底里多半还是瞧不起他们,但是谢云皎做事说话却规规正正,不谄媚也不骄奢,这一点但是让郑公公有些吃惊。
这位不受宠的十七皇子,怎么与传闻中大不一样?
送走了郑公公,谢云皎不由伸了个懒腰,对着身旁的丫鬟月牙道:“你去把我的狐裘讨来,我们现在就去茂春宫里看看。”
想到什么又偏头喊:“你!”
萧鹤唳闻言止住了要回屋的步子,转身指了指自己。
谢云皎点头:“对,就是你,萧鹤唳,你随我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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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春宫。
太后穿着一身金丝绒袄,怀里揣着一块通体碧绿的暖玉站在廊下逗鸟,身旁的李嬷嬷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这十七殿下在亭子里站了许久了,若是您不想见,要不奴婢找个理由让她回去?”
太后的视线随着老嬷嬷对上凉亭里的谢云皎,倒是有点诧异,“她还没走?”
老嬷嬷叹口气:“已经站了三个时辰了。”
太后倒有些意外,印象里她这个小孙子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主。
“倒是个固执的孩子。”太后将手里的逗鸟棒放下,自有宫女来接,她道:“走吧,那就去看看吧。”
凉亭里,谢云皎穿着一身单衣站在亭子里,外面风雪停了,但北风依旧严寒,她的发丝上挂着水珠,嘴唇也有些发白,但腰背依旧挺多笔直。
亭子里的糕点一点没动,差使的小宫女每隔半个时辰都会为他换盏热茶,换茶的时候借着空隙打量她,悄悄红了脸,这些全然落在谢云皎眼睛里,而她只当作没看见。
许久之后,她终于看到那一抹明黄的声影出现在视角里,不露声色的微微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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