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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崩
萧鹤唳就这么入了宣德殿，谢云皎给他安排的差事和上一世一样--他的使唤仆役。
具体分工很简单，就是长夜班，每天站在她的寝殿门口掌灯。
谢云皎没有给他更高的官阶一是怕太过重视他会让他起疑心，二是贴身仆役这个职位能够便于他们俩亲近。
萧鹤唳似乎对于这个差事十分满意，不过一顿晚饭的时间，谢云皎就看到他脑袋上盘踞的忠诚度又加了1%。
晚上，谢云皎躺在床上，翻看着自己的后台背包。
果然如系统所说，她的生命值由原来的几个时辰变成了三天整。
谢云皎仰躺木榻上，屏幕如一块巨大的浮雕笼罩在她眼前，她伸出手轻轻点击那个代表生命期限的数字，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感悟到了生命的伟大。
这种莫名的感触让谢云皎想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谢云皎不置可否是幸运的。
十五岁时她还是父皇最不喜爱的儿子，她的三个哥哥明争暗斗那么多年，最后病的病死，战的战死，只留下她一个皇子，隆庆帝为了延续皇家血脉没办法让她当了太子，三年后她又顺顺利利的继任皇帝…...
她做皇帝做到五十七岁，却从来都没有掌握过政权，是幸运的也是可悲的。
这一晚，谢云皎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不再怯懦，用自己的努力讨得了父皇的欢心，最后重登帝位。
正梦到酣时，有人把他推醒。
谢云皎睁开眼，看见了站在她窗边的萧鹤唳。
恍惚间谢云皎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
前世的萧鹤唳作为太傅，职责就是督促皇帝，不能让其荒废功业，不知为何这个萧太傅十分爱岗敬业，经常半夜三更闯到他的寝宫像这样把她推醒，告诉她该批奏折了。
萧鹤唳沉沉的眼眸看着她：“殿下？”
谢云皎一惊，连语气都惊人的相似！
要不是对面那张脸孔过于年轻，她可能会以为她的萧太傅也重生回来了。
如果萧太傅也重生回来会不会还像上一世一样兢兢业业督促她学习？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谢云皎想想都觉得脊柱生凉，赶紧甩甩头，又往后退了退，与他拉开距离，道：“发生什么事？”
“殿下，皇上让您去一趟太极殿。”萧鹤唳也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辰了，去太极殿做什么？
谢云皎推开窗户，果然见一顶轿撵停在屋外，一个拿着拂尘的公公站在旁边。
公公两边脸颊肿的像个馒头，不是白天挨打的李敬是谁？
李敬看着谢云皎，像是一条正在吐信子的毒蛇。
******
太极殿，皇后的寝宫。
屋子里燃着暖炉，坐在案首上的就是当今圣上隆庆帝，坐于妃位的便是当朝皇后，皇后杜氏穿着一身白色狐裘，裘上更是镶了名贵的珠宝，妆容精致，连头发丝都似细心雕琢过。
谢云皎伏低叩首：“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娘。”
没有人回应。
但谢云皎能够感觉到头顶的两道视线在紧紧的锁着她。
隆庆帝一共十八个子女，光是儿子就有十个，初为人父的惊喜他给了太子，再为人父的快乐他给了三殿下，到了谢云皎出身，隆庆帝似乎麻木了，又加上谢云皎的生母并不受宠，对于这个十七子隆庆帝觉得甚至可有可无。
谢云皎性子寡淡怯懦，不论是才学还是武功从来都是输人一等，就连身高也比人高马大的皇子们矮上一截，所以同龄的皇子公主都不愿与她玩。
她整日把自己闷在宫里，折腾些古书中的机关术，就连每年的宫中宴会也极少参加。
细想起来，隆庆帝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
她的身量长高不少，容貌仿佛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良久，隆庆帝开口：“起来吧。”
谢云皎站起来，十分守礼的立在一旁。
从李敬来的那一刻时她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果然下一秒还躺在贵妃榻上的皇后娘娘开始问话了。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保养得当的脸上起了一丝微小的细纹，她向下打量了谢云皎一眼，先是开口寒暄道：“皎儿近日可好？”
好？
平日里你不是派人监视我的行踪就是让人给我穿小鞋，克扣炭火，短缺衣裳，我能好吗？
谢云皎在心里腹诽一句，但是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回母后的话，皎儿很好。”
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场景，当时的谢云皎也是现在的年纪，但太过单纯，以为父皇在就可以为自己撑腰，于是把平日里所受的苛待悉数说出来。
虽然后来华丽的衣服和充足的炭火都送来了，所承受的代价就是她的父皇更加不喜欢她。
因为她不知分寸。
谢云皎当了皇帝之后才知道这个道理，要想在这个深宫里活下去，要想扳倒一个人，绝对不是靠这些三言两语的挑拨，如果一句话不能扳倒一个人那就不要说，要是一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置敌人与死地，那就不要做。
就像现在，如果她说过的不好，皇后单单可以以她并不知情不过是下人们做的蠢事这一句话就能揭过去，就算是皇帝真的降下责罚，也不过是小惩小戒。
而她呢，则会被皇上觉得是故意挑事，不仅会换来皇帝的厌恶还会换来皇后变本加厉的虐待。
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不是为了扳倒皇后，而是要讨得皇上的欢心。
谢云皎想到上辈子，只可惜自己当初很晚才懂得这个道理，她天真的以为讨好便是示弱，而自己越弱则越会被别人欺凌，以至于上辈子当皇子时一个心腹都没有，一直都是孤家寡人。
好在后来遇上了飞黄腾达的萧鹤唳……
不过，她也绝不会这么平白无故忍着。
皇后端起案上的一盏茶，刮了刮茶杯沿子上的茶渣，抿了一口才道：“我今早听闻皎儿亲自去了政事堂要来一个仆役？”
果然。
该来的还是要来。
皇后自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旁的隆庆帝却不知情，短短一句话他只提炼了两个字，亲自。
亲自二字意味深长，隆庆帝解读出了两种意思，一是没带随从，二是没有随从。
他简简单单思考了一下就认定了答案二，因为没有随从才会去政事堂亲自讨要。
没有随从不请示掌管后宫的皇后，却要亲自讨要，听皇后说还掌掴了皇后身边的红人公公李敬，闹的这么大阵仗难道是来告状的？
隆庆帝以极短的时间在脑海里展开了一场头脑风暴，微垂的眼睛眯了眯，已经有些不悦。
如果下一秒他的这个十七皇子当真要嚼舌根说出一些对皇后不利的话的话，他会立刻降下责罚。
多亏了系统的原因，谢云皎能够看到所有人的思绪，就在刚刚，她看到自己的父皇脑袋上代表思绪变化的黑线在飞速变化着形状，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谢云皎上辈子从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心理活动竟然如此的丰富。
“皎儿？”皇后开口打断。
谢云皎回神，一反常态的态度坚硬：“是哪个碎嘴说的？这点小事也至于惊动皇娘吗？”
站在殿外侍候等着看笑话的碎嘴子王敬：“……”
谢云皎道：“本来皇娘的话，宣德殿最近死了个掌灯的仆从，儿臣便去政事堂去要了一个，正好遇上了正在行私刑的李敬公公。”
没有听到告状有些意外，又意外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简单的隆庆帝：“行私刑？”
他看向皇后：“有这回事吗？”
矛盾点忽然转移，皇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稳住心神道：“皇上，李敬的确是去调教一个刚从诏狱里放出来的囚犯，但是觉没有行私刑。”
这次没等隆庆帝先说话，谢云皎率先反问道：“将那囚犯的衣服全部剥光，双脚戴上镣铐让他站在雪地，用热水慢慢浇灌皮肤，直到囚犯因为皮肉绽开痛苦万分，效仿前朝用的旧吏不叫行私刑？”
闻言，隆庆帝倒是有些吃惊，抬眸对上皇后：“是这样吗？”
“这……”皇后有些犹豫，心里不禁暗骂李敬是个狗奴才。
她与谢家有私仇，原本只是让李敬稍加惩戒那个萧鹤唳，但没让他用如此残酷的刑法。
隆庆帝眉毛微束，已经有些不悦，刚要开口，便见谢云皎忽然跪下道。
“父皇，不要责怪皇娘！”
身泪具下，要不是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后都要信了。
隆庆帝也很是无语。
他也没说要责怪啊。
谢云皎：“皇娘管辖各宫，肯定不能事无巨细，皎儿一猜便知是那李敬滥用职权，当即替皇娘小惩大诫，否则到时候还不知底下人如何议论皇娘！”
呵呵，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我的好大儿！
什么话都被谢云皎说了，皇后气的面上发抖，但表面上还得温柔得体：“是皇娘管教不周了。”又看向皇帝：“陛下，臣妾向您请罪。”
隆庆帝倒是没说什么，他是帝王，又当着谢云皎的面，无论是皇后真的有错还是李敬滥用职权，他都会给皇后几分面子。
只道：“这个李敬来宫里也有多年，现在是什么职位？”
“回陛下，现在是太极殿的掌事公公……”皇后不敢隐瞒。
太极殿是皇后寝殿，太极殿的掌事，官职等同于掌管六宫。
这个职位算是太监里的最高层，隆庆帝想了想，道。
“太后最近念叨宫里的老太监年事大了，不中用了，王敬在你殿里也算学了些规矩，先让他去太后的茂春殿侍候吧！”
“是。”皇后应道。茂春殿虽然是太后寝宫，但因着太后年事已高喜欢静养，寝殿的位置很是偏僻，把王敬调到那去等同于让他呆到老死。
这辈子也别想再有出头的机会。
王敬是皇后栽培的心腹，也是她安排在各宫的眼线，损失掉王敬皇后的心里恨不得把谢云皎剥皮拆骨，但是面上还是佯装笑意。
冲着谢云皎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身侧，拉着她的手道：“是皇娘误会你了……呦，手怎么这么凉？小寒，快把我的皮袄取来！”
自有丫鬟把皮袄呈上来，那袄是雪貂皮的，袄子的袖口和领角都绣着金片，上面用繁杂的花纹装饰着，一看就价值不菲。
谢云皎刚披上身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她假装不经意，俯身跪谢。
出了长安殿的门，谢云皎一路往南。
谢云皎还没出宫门远远就看见了自己的轿子，轿子旁边，她的谢太傅迎着白茫茫的月色站着，面容冷峻刚毅，灰扑扑的破布烂衣硬是被他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
虽然身体还是十五岁的少年躯壳，可举手投足却带着成年男人才有的庄重和威严。
背着手，已经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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