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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亦向往长岛的雪
9:00,卢森堡芬德尔国际机场。
隶属雷克雅未克的芬德尔国际机场允许通过国空协私人直升机使用,大西洋船王亚瑟·冯·蒙哥马利于1985年成功申请Eternity协会在卢使用私人直升机永久权。
细叶结缕草坪上猛然降下两架私用直升机,机身通体绀青,茶白和黛蓝交替穿插着勾勒出剔透的海浪,暗金的浮雕点缀出粼粼波光,舱门上磅礴的赤金飞鹤宛如从礁上汹涌而飞。
独属于北欧Eternity协会的赤鹤图腾实在太过于灼目,众人避之而不与其相视。
两架“沧浪”大抵从同一方向驶来,像算准了一般,同时着陆。舱门打开,灼热的赤鹤腾着白雾收进,天地竟黯了一瞬。
温度蓦然趋零,只欲吟寒。原是一座“冰封雪山”,皓首如瑶玉,踏雾而来,皎白若雪。
窗含西岭千秋雪,世人亦向往长岛的雪。
基奈半岛狼。修长匀称的四肢真真如屹立天地的皑皑雪山,蓬松亮泽的毛发显其血统的纯正尊贵,幽蓝狼瞳深邃亦璀璨。世间最后一头基奈半岛白狼王于世,从此长岛无雪。
下一瞬,天地回春。
少年唐衫甚薄,凭栏而待,不说青云逊色,眉目自成诗三百。原是那华夏宋城唐家幺儿唐晓翼。唐家人模样都生得极好,若是姑娘家,便像极了唐家奶奶唐雪老夫人,颇有些动魄惊心的美,古时投在帝王家,定是一方倾城祸水。而唐家这辈皆男儿身,尤是幺儿唐晓翼,剑眉薄凉双眸泠然,曰琥珀亦当过之而无不及,断是让人晃了心神。
少年端是人间最明媚,挑眉间书写肆意,当曰意气无限,亦是意气无羡。
自“沧浪”前与另一赤鹤遥遥相望,只闻若隐似现的轱辘声在机桨旋转的风中响起,轮椅上赫然是一位愈加清瘦、稍较年长的少年。
唐家次子唐青时,唐家最易折的天才。十六年前北原兵变,唐家少夫人即墨瑶持缨枪踏马上阵,在雪夜疆场中诞下一子,无奈因早产致使孩子带着一副病骨降世,加之持续整整三月的凛冬暴雪,体弱多病,便唤作青时,惜春怕将残红折,只望春色长久不弄人。
二人眉眼神似,只罢唐青时幼疾缠身,病骨支离,泛着难祛的病气,过于瘦削的身形直叫人心疼。但一双褐眸中无一丝病态,竟有如暮春时节的一抔晨露般淡然,说到底,青时心性非常人能及。
“晓翼啊,要不是亲眼在这见到你,我倒还真不相信你会亲自来。”话虽如此,唐青时眼中却无分毫诧异,只带着两分戏谑。
唐晓翼绕至唐青时身后接手轮椅,两架“沧浪”原地待定,等待机场专员送其入库。
“二哥说笑,总得回Eternity孝敬孝敬亚瑟他老人家,名正言顺的事嘛。”
“嘴犟这习惯还不改改,谁不知你醉翁之意?”
“二哥,她不会知道的。”唐晓翼嘲道。
“我知你不愿让阿无晓得你的心意,但国际名校甚多,圣斯丁也并非最顶尖的学府,你怎知她一定会选择同你一起,我倒是很好奇你留了什么后手?”
“不过是收买了亚瑟罢,倒也算不上什么后手。”
“哦?拿什么收买的?”
栗发少年眸中灿灿,眉眼弯弯,除了话里带着的几分戏谑意味,唐青时还听出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哥的心肝宝贝,君山银针。”
……
少年,你怎么敢的呀。
唐家长子唐栖迟与亚瑟嗜好相似,就喜茶,顶顶喜欢的便是茶中绮丽君山银针,若说亚瑟喜茶品茶读茶,那唐栖迟称得上是嗜茶如命,每年千方百计折腾来的君山银针便是他的命根子了。
只待栖迟回宅发觉自己的心肝被调换,也是半月后的事了。想必唐栖迟怒归怒,倒也不至追至冰岛。唐晓翼这一手偷天换月,着实让人想赞一句“胆比天高”。
唐家这一辈属长子栖迟最为正经,也最有家主唐君撷的风范,父子俩人根正苗红,唐栖迟便是唐家第二个唐君撷,将来承接门楣,耀祖光宗。
唐老夫人铁血手腕,家主政界精英,瑶夫人武门之首,长子栖迟立家,次子青时立智,整个唐家上下就属幺儿唐晓翼最浑,没点正经的时候,常年带着狼王和几个好友满世界跑,美名其曰冒险,平素见不到几面,偏生他还不与唐家通讯,唯一的道听途说是从国际报上刊登的感谢事迹上确认他还活着。
唐青时寻思着这也真真切切是弟弟能干出来的破事,倒也释怀。唐晓翼能成功唬得阿无同他一起也是他的本事,时下一心软,便又惯常替事精弟弟揽锅。
“罢了,大哥若是问起,我替你去说。”
“果然还是二哥对阿翼最好,离了二哥阿翼都不知要找谁才能平息大哥的怒火。”
作精唐晓翼成功恶心到唐青时,自己也没多好受,一肚子的祸水伤兄一千自损八百。
“嘴闭上,膈应人不是?”
“好的。”
芬德尔机场离Roude Kran庄园有段距离,原亚瑟签下的特权允许直升机直达庄园,但寒冬万鹤归巢,“沧浪”来去的噪音时不时引得鹤群一阵吵闹扑腾,打破庄园清静。由此,每至冬日,大家便都抵达机场后再乘马车回家。
待二人一狼安稳上了马车,侍从卡特老先生拿出常备的棉毯给唐青时盖好,唐青时已然倚着沙发阖目入眠。
波士顿至卢有十多小时的飞行时长,航线起伏不小,唐青时于前一晚十点起飞,一夜颠簸不易入睡,疲态倍显,强撑着精神至见到弟弟后才做一番休整。
体弱之质难同常人相论,亚瑟不愿唐青时奔波,往常要事由唐家长子唐栖迟周转美卢处理,不巧近日唐栖迟回华夏参议,又逢唐家掌管的美洲唐人街商贸异动,唐青时便亲自到卢同亚瑟商量。
寒冬永远是唐青时每年最难熬的坎,众人便是再多加护也难免紧张,巧在圣斯丁学院蹭得冰岛独立日的年假,唐晓翼临时赴卢看护二哥,亚瑟与唐老夫人才稍加应允。
车夫刻意放慢车速,卡特先生在马车中燃起一盆红螺炭,精致贵重的红螺炭在稍较密闭的空间内也不起黑烟,暖意渐渐散至四处,将寒凉隔在马车窗外。唐青时倚着软枕,入梦眉头舒展,唐晓翼斜靠着洛基浅眠,由着马车缓缓驶过卢森堡冬晨街边的人间喧扰。
唐晓翼此番赴卢其实是遇到了不少难处的,国定冰岛独立日只放一天假,圣斯丁学园从不多加假,外加学园学工部教授们当属冰岛第一老古板,请假流程繁琐且费时,如果离校申请按流程审批,临时飞卢着实不太能实现。
这一点亚瑟明显早有预料,唐青时也心中清明,多半是那位校长给唐晓翼开了后门,至于这扇后门的对等条件,二人也估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江无一年前在曼宁·霍克尔校长主责的一次生命机能实验中与其有直接合作的关系,甚至于在实验的更近中曼宁校长还受其不少恩惠以致完美结束了实验还发表了一篇极为精湛的论文,而江无在实验中非常优秀抢眼的表现惊艳了同时期参与实验的所有人。
换句话说,对于江无这种天赋选手,曼宁校长势在必得。
显然唐晓翼守信于曼宁校长,曼宁校长允他不走流程随意离校,他应下了将江无成功带回圣斯丁的要求也就罢了,还得亲自飞一趟卢森堡。说是等价交易,实则吃亏的是唐晓翼,怎么想都是那老头划得来,唐晓翼应下的事,是绝对会做到的。
唐晓翼褐眸微张,马车已驶入Roude Kran,沿着沾有朝露,略微湿滑的石板大道前行,四周有不畏人的家鹤飞来绕梁,似是欢迎来客。路的尽头伫立着巍峨古堡,庄园晨雾缭绕,只依稀能望到远方有身影端立,在料峭冬风中。
唐晓翼心中蓦地一紧,褐眸深处却蓄着几许未加压抑的轻悦,或是许久未见,近乡情更怯。
“端着点,别露馅。”
话语之淡听不出言者情绪,唐晓翼侧眸听声看去,唐青时仍阖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
搁这诈他呢。
栗发少年剑眉一舞,眉目间的舒朗桀骜尽显,面不改色地掩饰着刚刚的面上发烫。
又非盛夏,可说是太阳的不忠,出卖少年潮水般汹涌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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