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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OE
林望北在这场与时间的对抗中逐渐败下阵来。他微微扬起了头,才发觉早沉重不已。这条漫漫人生路怎么这么难走?又何时是个头?在一切沉重且痛苦不堪的意象洗刷过脑海后,无数现实的问题又接踵而来。
林南华没有医保,不能报销手术费用,后续的药费更是难以承受。这笔钱家里负担的起吗?自己又去哪里搞来这笔钱呢?
生活的苦让人心力交瘁。
面对生活的苦自己更是有心无力。
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时分。雨水退去,西方是久违的一片橘红。林望北就这么独自走在校园里,高一高二的教室早早亮起了灯光,打扫公区的同学仍然忙碌着,他在人群中逆行,气态与周遭极为不搭。
高三乃至补习班的晚自习早已经开始。林望北的迟到打破了教室的宁静。当然不是他的主观因素,是班主任刘老师喊住了他。
时值孟秋,走廊上的风吹起来有些刺人心脾。刘老师穿着件米黄色的衬衫背上还披了件毛衣双手抱在胸前像这秋风冷道“我听历史老师说,你今天历史课早退?”
早退加迟到,今天挨顿罚理所应当。林望北不想任何人知道家里面的事情,他不打算解释,他妥协地照单全收。
“是家里有事?”刘老师问道。
林望北摇摇头笑着道“今儿个朋友开黑就去了。”
泡了半天的吧,刘老师对现在的学生很疑惑。
“去班长那边签个字,找劳动委员领罚吧。”刘老师丢下这句就进教室看其他的学生去了。林望北独自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站到了下课,这是班规。
他喜欢班主任的冷漠。这样使他觉得很多东西都变得简单起来,老师的关心仅对优生,起码在这个学校里是。
所谓的受罚就是当一个月的值日生外包公区。林望北对这些东西不怎么计较与在意,他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了,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的快乐消逝在了那场雨中。
14.
“林望北,门口有人找你。”也不知道是谁在班上吼了一句,放了学的教室嘈杂不堪,林望北听得不真切,也没去管自己就自顾自地仍旧写着作业。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望北才抬起头来看着满黑板乌压压的写满了作业有些茫然地哎了声。
“干嘛叹气?”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望北一惊回头看见白泱生正趴在他身后的那张桌上仰头看着他。
烦恼的事情总会成群结队而来。
林望北没去理他收拾书包就想走人。谁知后者冒了句“有原因就是有原因为什不解释?或者说你对学校的操场格外的喜爱?”
林望北很冒火,他不知道为什么摊上了白泱生这样一个人。林望北咬牙切齿道“你皮又痒了?窥探别人的生活你很热衷?”
白泱生背上一旁的书包走近了才说“前头的事是我的错,我今儿过来是来道歉的。”态度很真挚话语很诚恳,林望北瞧着不假,但他着实不想再与眼前这个人有什么瓜葛,遂摆摆手“我接受了,再见。”
白泱生紧跟着他道“门口有家卤菜馆很好吃去看看?我请客。”
林望北眯着眼假装看了时间,摇头说“我就不了,你慢慢去吃。”
白泱生不死心地道“那我们买了去你家吃?”
林望北踩在最后一台阶梯上满脑子问号“兄弟,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林望北纯属无聊拿这个比他矮一级的学弟开个玩笑,他刚开始觉得白泱生挺烦的,总是阴魂不散。但过了段时间习惯以后突然觉得拿他开刷应该挺搞笑的。林望北的生活需要开心,他试图与生活做个谈判交易,不要妥协。
白泱生显然被这句话愣住了。他的反应不是恼怒也没有接梗回击,只是像个木头桩一样呆滞在那个地方,楼梯口的声控灯光在林望北的那句玩笑话后就再也没有亮过,只有安全出口散发着幽幽绿光。
林望北以为玩笑开过了头。他从没问过白泱生关于性取向这方面的问题,今日的玩笑他怕是份唐突。他快步走上白泱生的那台阶梯,正要解释道,白泱生似倒映漫天星罡的眼闪烁着,以林望北闻所未闻的语气问道“你的意思呢?”
林望北作惊。一开始他觉得今晚的话语是白泱生还没有成年,思想不成熟所致,但多年以后他再次回想今晚的场面反复咀嚼玩味才发现,这个十七岁的男孩有超前成熟的心智与自己对未来人生独到的见解。
“我保留意见。”林望北有些小心,他怕多说一句就又触碰到了眼前之人的底线,他不想再窥探下去,他怕触及到对方心底最脆弱柔软之处。
刘姐很意外地来到了自己的出租房,林望北第一次晚自习回家看到了有灯光在等他。这种感觉很惊喜也很担忧。刘姐没事是不会来的林望北打过招呼,怕林南华晓得。
刘姐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闻林望北回来就放下手机说“回来了?我削了个苹果你赶紧放下书包来吃。”林望北没动,愣愣地盯着刘姐看了一会儿道“妈,你怎么过来了?有事?”他看得出刘姐的眼角微微有些泛红。是不是林南华出了什么事?不是小手术吗?医院又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告诉我?无数的问题打在他林望北的身上痛得他喘气都无比煎熬与困难。
刘姐也是一愣,她已一种在林望北看来略显迟缓的速度站起来,踱步到到林望北跟前,哑声道“外公走了,今儿个中午去的。”
是了,祸不单行。
“是不是医院搞错了?怎么可能?我上个月去看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句话林望北是脱口而出,是不禁大脑思考的产物,这种东西的问世会让人后悔万分。
刘姐抿了抿干裂的唇,背过身去走向了卧室,声音有些像今晚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朦胧的灯光一般的话语道“外公是在养老院里走的,不是医院。不会搞错的,明儿我们一起回去吧。”林望北无法想象现在刘姐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与挣扎。刘姐性子很沉稳,不怎么把自己的心绪暴露在外,她一直都藏着掖着,这一点让林望北格外的心疼。
“快中秋了。”
是啊快中秋了。花好月圆,人未满。
外公这些年从老家搬上来就一直住在废弃的卫校的家属楼里,外婆坐在灵堂旁的小独凳上,有些目光呆滞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丧客,那些前来吊唁的人无不眼角噙泪,或哀声痛嚎或面如死灰。
那天降着点小雨,绵绵的,一点一点浸透衣衫,一点一点侵蚀着残破不堪的心。林望北从车上下来,撑起一把伞遮在刘姐的头顶,阻隔了与外界痛苦的联系。直至灵堂,刘姐方才抬头望着老爷子的遗像出神了好久。人在那边,我们在这边。
我们隔着绵绵细雨,隔着万水千山。
林望北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遍一遍地拍抚着刘姐骨瘦如柴的背,心里却是茫然一片。
痛苦吗?好像没有。为什么会有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奇妙感觉?是自己的共情能力出现了偏差吗?为什么什么都感觉不到?
什么都感觉不到才最是痛苦,是怀疑的痛苦。这份清醒不能拯救任何人,包括他林望北自己。
舅舅是昨天夜里从新疆赶回来的。现下由他招呼着丧客,姨妈在料理后续的事。排行老二的刘姐一沓又一沓地烧着纸钱。记忆来到殡仪馆,焚尸炉外的青烟一簇一簇升起,达到难以企及的高度,那股味道愁人,是思念是彼岸。林望北抬起头终是往舅舅抱着的遗像那处看去,记忆中和蔼的外公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望北从那刻开始便发觉自己早已回不了头。
1.
屋内黑到了极致,有种窒息的感觉。
但对于屋内的所有白泱生看的是那么的真切与清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小学时代翻多了的漫画熟悉的闭着眼都能再现画中的世界。
他大脑一片空白的盯着天花板,熟悉的气息迎着他而来,也只为他而来。白泱生心底的那个魔鬼在挣扎怒吼,狂风暴雨似的啃噬着他的脆弱与渺小。麻木的疼痛对于他来说是种变相的赏赐,真正的绝望是那一遍又一遍的近乎于亲昵的问话:
说你爱我。
2.
白泱生下了车撑起一把伞向人潮拥挤的告示栏走去,今日学生会大选结果放榜,他实至名归。
“泱生啊,来了学生会就好好干,学习那边也不能落下。一言一行随时都记着你是主席是一个学校的代表。”高书记的谆谆教诲白泱生铭记于心,往后的学习生活中他曾反复多次的从别人口中听来,但都觉得没有今天高书记说的那么诚恳与亲切。
从今天开始,他就开始被这个所谓的称号给囚困,干什么都是你是主席这句话。他的初心不该是这样,可白泱生没有早点算出这份结果,误了他许久。
回到班上早就已经开始上班主任的第一节课,白泱生获得班主任同意后方才落座,这是班规。班主任满脸笑容地先让同学们鼓了一阵掌,方才开口道“我们班出了一位学生会的主席,是我们班的荣誉。”说完又是一阵掌声。
白泱生开心的笑着,待到全班都转身过去正式上课时才收回了笑容。
好累。
高三的分班对于他白泱生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压力。他就跟平时的学习节奏一样走,后期在外面辅导了一下就以文科第二的成绩进了清北班。
身边的人都是六百分起跑,一个赛一个优秀。不光学习社团课外实践样样做得都很不错。白泱生之所以去参加大大小小的社团活动,这方面占很大一部分因素。学生会也包括在其中。但当然也有其他因素。
他略微有点惆怅着看着窗外的大雁,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痛。
新学期新同学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新的学习小组分下来,身边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分别组织团建活动。白泱生的小组一共有六个人,除了他都是女生,其中有个女生叫吴允敏,专程跑来问他星期天的小组团建参不参加。白泱生笑着说好,引来小组其他女生甚至其他小组的女生一阵欢呼。
无聊。
白泱生的日子一直过的很枯燥,每天两点一线的好学生生活给他无形之中增添了许多有的没的压力。他试图在寻求突破,他开始寻找解开枷锁的钥匙,可终不得解。
学习当然不难,难过的是心里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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