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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翎湖命案
葵玖飞身翻过桥栏,跃入湖中,疾速向湖心游去。
墨袭尧眼神恍惚了一下,瞬间清明。霎时,她的喊叫声呼啸而出,连绵迭起,锦流园,峥嵘园,乃至整个若水都被惊动了。隼院校场上的人都纷纷跑向碧翎湖。
最先闻声而来的是若水的护院和隼院的园丁。紧接着是碧翎湖的船工,他不知从哪儿拖来一只船锚,深深插入岸边,把绳链奋力丢进湖中。
葵玖抓到了绳链,穿过船头的铁环,打了个结实的结。岸上的人开始拖曳扁舟。
易君沙率先从校场奔到了湖边,冲过去协助船工。
葵玖深吸了一口气,伴在扁舟旁侧游向湖岸。
片刻之后,碧翎湖岸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九孔桥上也挤得摩肩擦踵。
任葳伫立在墨袭尧旁侧轻声道:“你喊起来像狮子吼一样震慑人心啊。你至于这么胆怯吗?”
墨袭尧目光紧紧跟随着扁舟,没有回应。
扁舟靠了岸,易君沙忙上前去探荆喆的鼻息和脉搏。
葵玖水淋淋地爬上岸,呼吸急促地问道:“如何?”
易君沙转向他,面色冰冷地缓缓摇头。
“怎么会?!大约两刻之前,他还拿扇子拍我呢?!”
亥时初,大理寺正厅灯火通明。
“姚大人,想不到连您也被惊动了。”面容俊朗的青年做了个揖。
“我如何能不被惊动啊?国公府的世子在若水被害,我京兆尹能置身世外?”姚大人捋了下山羊胡子,“姜大人,你可查到些什么?”
“姚大人,您请上座,容我细秉。看茶!”
“啊呀呀,暂且抛去那些虚礼。姜三公子,你就快点说来吧!”
“好。此事甚为蹊跷。今日下午,在若水的隼院有箭术课程。”
“若水一个书院,非要搞什么文武双全,什么锦流园学文,峥嵘园习武的。”
“姚大人——这可是我大虞的传统。再者说书院的习武只不过强健筋骨的程度——姚大人,看来你不急啊?”
“我急!我怎么不急?我急得眉毛都焦了。你继续说。”
“未时正,箭术课正式开始。金吾卫的易校尉前去教习。差一刻申初,葵玖还在校场上被荆小公爷用扇子拍过肩膀。两人还交谈一番。大约两刻钟之后,也就是申时一刻,墨女公子和我们葵玖在九孔桥上看到了碧翎湖扁舟上的荆小公爷,胸口插着一根鲸鱼骨做的扇子骨。众人把船拉倒岸边,发现荆小公爷已没有气了。”
“两刻钟——”
“更蹊跷的是,大家看到荆小公爷离开校场到墨女公子和葵玖
发现尸体,中间只隔了一刻钟的时间。”
姚大人肃起眉头,“即是说,荆小公爷申时初离开校场,申时一刻被发现遇害?如此短的时间就悄无声息地……”
“正是。”
“一根扇子骨就能戳死人?凶手内力何等高深。”
“姚大人,您请随我来。”
大理寺少卿姜焰领着京兆尹姚大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了后院,停在一处赫石色的房舍前。他瞥了一眼姚大人,推门走了进去。
姚大人皱起了眉毛,硬着头皮迈进了门槛,一股森冷之气立时逼来。他环视四周,并未见到尸体横陈的场面,心情稍稍舒缓。
姜焰继续引着他穿过了三道门,进入了一间密室。
密室如冰窟一般寒冷。
“姚大人,您来看看。”
灯火被拨亮了。
仵作递过来的银盘上,躺着一根质地莹润的鲸鱼骨制的扇子骨,只是一端沁了血。
“这是插入荆小公爷胸口的那根扇子骨。”
姚大人面色凝重,“究竟何人能用这种物件杀人?”
姜焰捻起扇子骨,把沁了血的那一端对着灯光,“您仔细看。”
鲸鱼骨的质地竟泻出一线银光。
姜焰侃侃而谈,“姚大人,这骨片里暗藏了千年寒铁制成的铁刃,极薄极利。荆小公爷的扇子已经找不到了。我推测,扇柄应该有特制机关,能够把扇子骨发射出去,发射瞬间,这利刃会从骨缝出鞘伤人。当然,扇子骨也一并插了进去。”
姚大人长叹一声,“劳姜大人多费心查案,但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荆国公府急着索要小公爷的尸体——你可没给剖了吧?”
姜焰笑笑,“尚未。”
“荆国公府已经来索要了好几回了吧?”
“都被我命人挡回去了。”
姚大人甩了一下衣袖,“姜大人查案归查案。这等世家贵胄公子的身体可容不得剖来割去的。荆国公府已经告到魏王那里去了。”
“哦。是啊,现在是魏王遥领京兆牧。”
“姜大人!荆国公府的人跟随我来,已经候在大理寺门外,若还是不归还,他们恐怕要攻进来了。”
“真是荒谬,我明明在追查真凶,他们的怒火却是冲着我来了。”
“查案归查案,跟尸体也没有多大关系嘛。已经确定了凶器,尸身就归还给荆国公府吧。”
外面已经传来了震天的敲门声。
姜焰皱起眉头,心下暗自心疼大理寺的大门。
“姚大人,那帘子后面就是荆小公爷。仵作一直在试毒。”
“试毒?”
“我想要更加确定荆小公爷的死因。大多数中毒毒发可立即显现。有的毒毒发显现迹象却需要时间——即虽已毒发身亡,但却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需要几个时辰后方能显现。”
“姜大人——”仵作的声音自帘子后面传了过来。
“如何?”姜焰疾步来到帘后。
“并无。”
姚大人也跟着步入帘子后面,瞥见了荆喆那张惨白的脸,胸中涌起一阵痛惜之情,“这荆国公只有这一个独子啊。唉——”
姜焰眸色暗昧了一瞬,随即转向姚大人,“您去告诉荆国公府的人,可以把尸体抬回去了。”
姜焰甫一踏入庭院,便被山茶花的香气裹了进去。
通明的灯火中,满院的山茶花正竞相绽放,如霜似雪,芬芳馥郁。
“这花开得甚是喜人。”
“三郎和九公子都颇爱这些花树,底下人侍弄得更是精心。而且今年开得比往年更盛。”
“王管家,有劳你了。”
“哪敢——谁成想九公子刚复学一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他身子骨一向弱,今天又跳下湖去受了寒气。听说临渊伯家的女公子当时也在旁侧,怎么不拦着他些。哦,对了,临渊伯夫妇今天和离了,想必墨女公子心情也不佳。可怜见的,最可叹荆国公,咱大虞唯一一个以姓来封的国公,为大虞立下汗马功劳,唯一的儿子就这么……”
“行了。现在最难的还是我。”姜焰微蹙眉头,“这案子尚未有头绪,我过会儿还要去魏王府上。”
“三公子真是辛苦了。”
姜焰一脚踏进向阳居,就看见三叔在喂葵玖喝药。
这位小九弟皱着鼻子,极不情愿地张开口,宛如一个奶娃娃。
“哎呀呀,葵玖你可不是六岁,而是十六岁了。喝药还要劳烦三叔亲自喂吗?”
“三哥,你快来救救我!”
“这么怕苦,”姜焰伸手轻弹了下葵玖的额头。
“三哥!”姜葵玖抹了抹额头,“我根本不需要喝药,只是沐浴更衣就好了。阿爹非逼着我喝药!”
“你身子骨初见硬朗,还须万分谨慎。刚调养好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姜葵玖垂下眼帘,微微叹了口气,“荆喆他,到底是谁会想害他?”
姜焰面色微沉,但依然温声道:“你保重自己便可,这案子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小玖,来吃点甜点解解苦吧。你六哥刚才送过来的玫瑰花饼和桃花酥,你要吃哪个。”银青光禄大夫姜希言对着自己儿子软声道。
“桃花酥。”
姜焰不由地啧啧道:“真是羡慕。当独生子果然是好啊。如我们兄弟五个,父亲何曾舐犊如此,嫌我们烦还来不及。”
姜希言朗声笑道:“来,三叔也喂喂我们家凤凰。”旋即,一块玫瑰花饼搁在姜焰唇边。
姜焰霎时红了脸,“三叔——”
葵玖笑起来,一边啃桃花酥,一边说:“大伯如何不疼你?五个儿子里,大伯明明最偏爱你。其他的都是莲花,桂花,玫瑰,牡丹的。只有你的表字是凤凰。”
“还不也是花名。”姜焰垂目,似是不忍直视这个事实,“父亲取名的水准简直——不可言说,连带着我们家这一代的表字都是这副德性。”
“竟敢批评起父亲来了。姜大人可真是人大翅膀硬了。”
“三叔——”
“哈哈哈——”
“三叔,你可否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葵玖说。”
“好。你们兄弟慢慢聊。我先回房了。”
“三哥,你要说什么?”
姜焰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葵玖,今天墨女公子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异常?”葵玖睁大了眼睛,“没有,她一切如常。”
“哦?听说她父母今天和离,又目睹了凶案现场,都没什么特别
的反应?”
葵玖眸中波光闪动,沉思了片刻,“阿晞一切反应都与平常毫无二致。”
“那么——”姜焰循循善诱道,“听闻,当时她的喊声惊动了整个书院的人。”
“乍一看到那情景,然后我又匆忙跳入水中,她许是受了些惊吓。”
“墨袭尧会受惊吓?”姜焰挑眉道。
“三哥!阿晞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啊!饶是她再如何冷静自持,也是会害怕的。”
“听闻,你回书院一个月了,昨天才跟人家搭上话啊。人家一开始还没认出你来?”
“好了,别说了!”葵玖面上飞起一片红晕,“你听谁说的?”
姜焰笑而不答,饶有兴味地望着葵玖。
葵玖脸庞越发绯红,忍不住低声喝道,“盯着我干什么?故作神秘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没别的话要说,我要睡了。”
“那葵玖你好好歇息,三哥就告辞了。”
姜焰刚踱出房门,就听到一阵花盘跌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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