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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界之情
有的事就是没有预兆的,就像卻晓晴以为把昨夜发生的事告诉李寻知以后,李寻知会想着如何去哄着李恂如,会和以前一样,让李恂如发发牢骚,就欢欢喜喜的将这事翻过去了。
事情的发展却相反,李寻知知道李恂如又没有按时用药后,没有和以前一样。
晚朝过后,李恂如被李寻知叫到了昭天殿。
“四郎已经二十又五了,还不能让朕放心。不愿娶亲,朕不强求,言行逾规,朕不追究,可是喝药你都不放在心上?不喝会死,是你亲口对朕说的,性命岂是儿戏?你想没想过你若是没了,母亲和叔母该怎么办?”
面对李寻知的大发雷霆,李恂如不以为意,他笑嘻嘻的说道:“长兄怎么为了这个生气啊!昨日是阿懋忘了,左右宫里有药,不是无事嘛!再说了,阿懋长再大都是长兄的弟弟,阿懋就是到处惹祸,也有长兄在,长兄难不成觉得阿懋烦人了不成?”
“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在为我解忧吗?”李寻知越听越觉得心烦意乱,将手里刚看过的奏书直接丢到了李恂如前面,“西面瑙厄犯我边境;北面呼屠又入碎叶与星州;东面灵伊联合东勒觉,置兵青兖;闽州与百南战火未息;去年益州地动善后事宜还未完结;朝央终夏清河泛滥;旧岐岭雾久雨不晴。”
边听着李寻知的话,李恂如便看了看地上的奏书,是凉州凤羽卫司空望的发来的,关于瑙厄战事的汇报:胜了,也败了,瑙厄暂时安定。
见李恂如在认真看那份奏书,李寻知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连雨自有孕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昨日她突然昏倒,孩子差点没了。”
“嫂嫂无事了罢,过会儿我……”听到孩子差点没了,李恂如感知到李寻知的目光,微微抬眼就看到李寻知失望的望着自己。
那冰冷的眼神让李恂如不知如何应对,第一次看到李寻知这幅表情的他,有些怕了,从小被宠爱包围着的他从未想过会看到长兄的冷漠。在李恂如眼里,李寻知最疼爱的人就是自己了。他小时候惹的祸,都是李寻知一人担着,他没有受过责备,也没有被教导应该怎么样,因为李寻知说过,“阿懋做开心的事就好,那些不开心的事,兄长会解决。”
而他还没有从李寻知的眼神里缓过来,就听到了将他推入深渊的话语。
“早朝过后,你去了上德宫,让连雨陪你去绮云生烟,就是为了去如烟阁看日落。如果不是天阴了,你走一半不想看了,孩子就真没了!”李寻知说着,眉头一皱,怒不可遏的呵斥,“李恂如!你不是孩子了,还如此不知轻重!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去做点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说点有用的话,而不是每天吵吵嚷嚷,惹我心烦!”
委屈就像洪水泛滥,李恂如从未被责备,他想也没想就反驳道:“是长兄说,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只要开心就好!而且,去看日落是纪连雨说的,是我们前些天约好的,她不想去会直说,她答应我了,要去,不是我强迫的!长兄凭什么训斥我!我哪里做错了?!”
“混账!”
仿佛多年来堆积的不满都爆发了,盛怒之下,李寻知踢翻了书案,离得很近的李恂如没有来得及躲开,他亲眼看着高高堆起的奏书与笔墨砸了下来,还有那个沉重的书案。在看到高处的人脸色骤变,他才下意识的想起用手去挡,卻晓晴想要接住翻来的书案,却没有完全接住。从未想过那个书案那么重,砸在身上的时候,李恂如感觉上半身好像消失了,还有腿也是,麻木到无法感知。
李家人天生力气大,李恂如看着李寻知惊慌失措的将书案搬开,还在一边喊宣太医。李寻知脸上的关切让他感觉难受,不想让他看到眼里的泪水,这个念头化成了一股劲,让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昭天殿。
去哪?
午时的阳光灿烂,几度模糊了他的双眼。
或许,真的错了。
李恂如忍着疼痛去了上德宫,这时的纪连雨刚准备小睡一会,听说是李恂如来了,便起来了,她正在更衣,就听到李恂如闯了进来,不过李恂如没有真的进来,而是停在了三重屏风后,如此也不算失礼。
“嫂嫂,是我考虑不周,明知嫂嫂有孕在身,还让嫂嫂和平时一样出去玩,以后,再也不会了。打扰嫂嫂休息了,抱歉。”
李恂如的声音很大,一反常态的声音让纪连雨一时忘了说话,待到她反应过来,李恂如已经走了。
纪连雨感觉不妙,怎么听,李恂如的话语都不对劲,想到李恂如的为人,她不觉凝眉,“备辇,去陛下那。”
这边,李寻知知道李恂如去了宿凰殿,李恂如前脚刚走,后脚李寻知就来了。
“陛下,可是惹四郎不高兴了?”纪连雨问道。
打量了宿凰殿一圈,李寻知揉着额头说道:“训了阿懋几句,我在气头上,书案砸到了阿懋,阿懋怕是伤到了。”
“书案?”纪连雨是完全听不懂,她无法想象李寻知这么疼爱李恂如的人,会出声训斥,也无法想象李寻知会生气到踢翻书案。
“已经让禁卫军去追了。”不想解释的李寻知扶着纪连雨坐下,问道,“阿懋来这做了什么?”
纪连雨叹了叹气:“给妾身道歉。”
“是吗?”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李寻知的意料,他无奈的问道,“去爬山真的是你们提前约好的吗?阿懋说不是他提议的,是你想去?”
“嗯,九月登高,妾身想去,怕陛下不准,四郎说他可以陪妾身去。”说罢,纪连雨忽然自责不已,“今早醒来,陛下已经离开,也没有将缘由说清,陛下错怪四郎了。”
话虽如此,李寻知也不得不问道:“怎么想起去爬山?”
“如烟阁并不高,问过长桑太医,可以适当走走,而且妾身知晓四郎喜爱去如烟阁看太后的画像,便有了这个决定。”婢女送来了热茶,纪连雨端过,说道,“陛下用茶,莫要着急,四郎不高兴的时候会去找楚王妃,楚王妃在,定会哄好,待四郎气消了,陛下再去认个错,就无事了。”
“皇后所言有理。”听了纪连雨的一番话,李寻知稍微放心了。
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卻晓晴面色凝重,早就在门外候着的卻紫题举起刀,拦住了他。
见到卻紫题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注视着眼前这个板着脸的弟弟,卻晓晴只觉得头疼:“与其找我,不如去找找四殿下。”
卻紫题一言不发的瞪着卻晓晴的手臂,目光逼人。
会意的瞅了眼裹得动弹不得的手臂,卻晓晴叹息一声,说道:“一年内都动不得刀剑了。”
“那殿下呢?!”卻紫题吼道。
“比我严重,你快去找四殿下罢,不赶快医治,可能就治不好了。”
虽然不确定李恂如的伤如何,但是看到李恂如跑得那么快,卻晓晴觉得也不会多严重,现在说的话完全就是把卻紫题支开的法子,毕竟,这个不爱说话的弟弟是个死脑筋,不想办法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他万一为了李恂如弄出点什么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目送被骗到的卻紫题离去,卻晓晴担忧的事突然多了一个: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李恂如,他会去哪?
所有人都以为李恂如会走知行门,那是宫里不成文的默契,李恂如若是生气了,就会去找楚王妃,这次,宫里的禁卫与宫外的从夜卫也照旧聚集在从皇宫到飞燕坊的路上。
无人想得到,李恂如去了上清宫的藏刍厩。
当李寻知得到这一消息后,毫不犹豫的下旨让城门关闭。
不过,迟了那么一点。
意识到手臂抬不起来的李恂如已经出了长安城。
还能使上劲的右手将缰绳紧紧缠绕在手上,李恂如不知道该怎么办,左手不听使唤,就连双腿也没有知觉了,就算猜到伤到了骨头,他此时想的也不是去治疗。
“凌霜,我的选择到底对不对?”李恂如低头看着□□的白色骏马,露出了笑容。
凌霜像是回应了李恂如一样,偏了偏马头。
“不对吗?怎么会不对呢?我坚信的事怎么会不对……”李恂如笑着笑着就哭了。
在金黄的树林里穿行,李恂如特意绕开宽阔平坦的官道,因为不想被他找到,也不想看到他。
一年前偷偷去凉州的时候,是春天,长安下着雨。
现在也想要去凉州,是初秋,残阳似血。
夜风与寒冷席卷而来,李恂如又饥又渴,天太黑了,方向全由凌霜掌控,李恂如只能强迫自己忽略肚子饿这件事,现在比肚子饿口渴更重要的是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这幅身体受不了寒气,没有用药,或许见不到明日了罢。
李恂如想着,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天空中的几颗微弱的光点,感觉眼睛有些看不清,可惜他没有空闲用手擦去眼睛上的霜花,忽然喘不上气,心脏如同被什么攥住,他往前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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