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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哪知太皇太后立即刻收了眼泪,面上涌现出凄凄切切的哀伤,“祖母也不愿意,可没法子了,这就是皇室女子的命。”
她拉着李珚的手,语重心长,“莫怪祖母,从前对你有多放纵,今儿就对你有多狠心,一切都源于害怕有今日。”
看这境况,皇家这边是走不通了,道理李珚也都知道且认可,只是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有什么法子可以两全呢,既可以不辜负李朝郡主的身份责任,又能免于外嫁。
至此,她终于有了和亲人士该有的忧郁,开始每日焦虑不安,食不下咽,连最爱的红烧肉也嫌它腻口,连困扰许久的颊边肉褪去都没能高兴起来,急得轻云团团转。
大约圣上对李珚也是心存愧疚的,赏赐的东西如流水般日日往静王府送,虽然人从未出现过。
但上门的人也不少,都是太皇太后请来的各家女眷,有些李珚甚至没有见过,每日一讲我与夫君婚后的二三事,刚开始还有点兴趣,但时间久了,发现中心思想都是一样的,女子嫁人,感情是次要的,关键是有权有钱,只要牢牢掌握这两点,日子便能舒坦。
得,这是派她去戎族当卧底的意思吗?
出乎意料的是,何楹也来了。
李珚见她时其实有些不自在,年龄相差不太,可就跟见长辈似的,害怕何楹会说起“我与宁王的婚后二三事”,这样的话,长辈的八卦要不要听呢?
“我与宁王从小相识,打从第一眼起,我便喜欢他,也知道,除了他,不管旁人是谁,我都不会再愿意。”
李珚不期她会说起这事,“可他又娶了王妃,你......”
何楹流露出一丝怅然,“我也想过逃离,可是这里,”她捂着心口,“这里不愿意。”
李珚点头,可以理解,世事有时就是这么无奈,比如何家姑娘没能嫁给心爱之人做妻子,李家姑娘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妻子,萧家公子家里不同意他娶沈家姑娘做妻子。
老天好像赌着气地不让任何人满意。
“郡主就不想争一争?”
李珚干笑两声,“这不是没得选嘛,天降大任在我身,我这不是要救李朝于水火中嘛,天选之人。”
话虽这么说,李珚心底还是忍不住伤感。
圣上可以拒绝,可是兄妹间那点微薄的感情怎么比得上边贸筹码来得实用。
太皇太后可以帮着说几句话,可也只限劝说,朝堂铁了心送郡主和亲的时候,退避三舍是最好的选择。
朝堂上如今说得上话的还有宁王,但又有什么理由帮她呢?
兜兜转转,父亲不在,自己还是被丢弃的那一个,原本以为自己手里有闲钱,身上有头衔,潇潇洒洒苟到最后是最完美的事情。
如今,一个浪就将她打趴下了,毫无还手之力。
何楹并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只定定地看向她,“你可有心仪之人?”
李珚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当初簪子的事何楹是否知晓,且如今京里的三尊佛都没有动静,这事已经尘埃落定,多说无益。
“那你想留下了吗?不论何种方式?”何楹也不逼她,只问最重要的一句。
李珚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的心情做了一个总结,“我想留在京城,但显然已经不可能,如此,便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全力好好活下去。”
“郡主这性子我倒是喜欢地很,本该多待一会儿,只是这个时辰殿下该回府了,”何楹轻轻拍了拍李珚的手,“郡主莫灰心,须知柳暗花明的道理。”
李珚只当是这话是安慰,在她眼里,除了老爹再世能拼一拼,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去捋龙须,费力不讨好。
是夜,宿在官道两旁的百姓皆被一阵沉重肃穆的马蹄声惊醒。
竟然有人在半夜纵马进城,京城的天怕是又要变了,早起在街角吃馄饨的汉子们纷纷道。
也有人反驳,这天不是要变了,而是终于要晴了。
自事情定下后,李珚便开始安心整理她的铺子,望着面前摊着的地契,她只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尤其肉最疼。
这一去戎族,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来,这偌大的产业,怎么归置是个不小的问题。
李珚越想越生气,都怪戎族那个老头子,让她陷入如此令人悲伤的境地,恨不得找个人揍一顿出出气,小厮在外轻轻叩门,“郡主,宫里......”
话未说完,就听见物什砸门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吼,“滚!”
门被砸得哐哐响,小厮吓了一跳,但也知道郡主再生气也不会怎么样,再次大着胆子传话,“宫里传您呢,轿辇在外头等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一天天的进宫进宫,有完没完,我每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说归说,怂还是怂,李珚换了身端庄些的衣裙,骂骂咧咧坐地上了轿子。
轻云在一旁尴尬地对宫中侍卫赔笑,“郡主没睡醒,这会儿还在梦中呢,比较暴躁,暴躁哈哈哈哈哈。”
李珚只想速战速决,她忙着呢,反正太皇太后每次找她都是反反复复的那些话,她也不用人传话,一下轿便熟门熟路疾步向殿内而去,不想迎面撞上一人,怼得她向后踉跄好几步。
她心中怒气已累计到了一个顶峰,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看也不看脱口而出骂道,“混账东西,作什么这么没有规.....”
后边的话被硬生生吞了下去,只因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何欢。
自安山别后,在她的记忆里,两人再未见过了。
军中的日子大约不好过,他黑了,也瘦了,五官比原来更加立体,灿若朗星的双眸也变得幽深,跟他姐夫倒是有点像,身上带着凛冽的气息,震得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刻他居高临下看着她,面上淡淡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嘲讽,“许久不见,郡主别的没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若是以往,李珚必定是要回敬回去的,可此时见到他,纵使这人冷脸相对,说的话也不好听,心中莫名就有了安全感,她鼻子一酸,低下头,声音带着无意识的委屈,“没有,我不只脾气长了,身高长了,年纪长了,还有......收入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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