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与大雪

　　在回程的路上，小寒因为一个下午太过劳累，又一次沉沉地睡去了。

　　大雪也由着她睡，看到一半还不忘给小寒披了件外套。

　　小寒梦见她和大雪在玩捉迷藏，开始时打赌谁赢就给谁做小猫，第一轮是她来躲，他们在一栋复古的欧式建筑里面，雍容华贵的地毯，走几步路就有一盏镀金的烛台，她穿着英式蛋糕裙，行动有些不便，但还是不停奔跑着，像寻觅一处藏身之所，最后时间不够了，她用力挤压她那蓬蓬的蛋糕裙，连着自己一起一股脑儿钻到了一个原木的柜子下面。不一会儿，有规律的脚步声传来，“哒，哒，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香气扑鼻的洗衣粉的味道，脚步声越来越响，一个黑影越来越近。突然，从柜子的光亮处探出了大雪的脑袋！大雪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绅士，但却把小寒吓得不轻。

　　“啊！不要抓我！”

　　小寒被自己的叫声吵醒，看到自己身上披了件大雪的外套，双手抓着大雪的脖子，双脚几乎快踩在真皮的座椅上了，估计自己的面目也相当狰狞，眼镜褪到了鼻子和嘴巴交接的人中的位置，歪斜着，囧相十足……

　　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看来是大雪快开到学校的时候她才开始做梦的吧……

　　见被搂着脖子的大雪一言不发，小寒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雅观，猛地松开手，放在膝盖上，像幼儿园小孩听课的姿势一样，和大雪低头认错。

　　“对不起，老师……我睡着了。”

　　回想起来，这是电梯事件后小寒又一次在大雪面前失态了……她又不是什么女流氓，怎么一到大雪面前就跟饿虎扑食一样……

　　大雪好像习惯了，毕竟除了电梯事件，醉酒夺命call，这个已经算是小事了。

　　“我没事。”

　　大雪又变成了以往那个清冷的语气。

　　“时间也不早了，吃饭吗？”

　　“嗯……好。”

　　好像已经习惯了大雪在身边的感觉，即使他突然提出吃饭小寒也会欣然接受，把他当作难得的独处时间。她要表现的自然一点，调整出一个让双方都感觉舒服的一种完美的姿态来应对这一场饭局。

　　还是原来那家饭店，饭店的老板好像都认识我和大雪了。

　　“来了啊。”

　　一位系着围裙，胖胖的憨厚大叔对我们笑了笑说。

　　“嗯嗯。”

　　大雪也笑了笑礼貌回复。

　　反倒是小寒像只小老鼠一样躲在大雪身后，生怕被人发现了会被吃干抹净一样。

　　坐下后，大雪问小寒吃什么。

　　“梅菜扣肉。”

　　小寒脱口而出。

　　大雪有点错愕，这个小姑娘的口味竟然还和他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缘分？

　　最后点了梅菜扣肉、皮蛋豆腐还有地三鲜。

　　小寒饿了一下午，精力所剩无几，一上菜就饿虎扑食一般开始扫荡。

　　大雪其实比小寒还累，但他刚拿起筷子的功夫，小寒已经干掉了半盘地三鲜，看得大雪哭笑不得，不禁莞尔，这次三个菜估计不够了。

　　“王叔。”

　　大雪朝那个胖大叔吆喝道。

　　王叔听到大雪的交换就兴冲冲地跑来了。

　　“王老师，还有什么要的吗？”

　　“再来一碗饭，再加一份萝卜排骨汤。”

　　“好嘞！”

　　小寒好像没听到似的，舀了一勺皮蛋豆腐，继续巴拉饭，又往碗里夹了一大块梅菜扣肉，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酒足饭饱之余，大雪开口了。

　　“我要去做支教了。”

　　大雪舀了一碗汤，一边喝一边说着，好像在平淡地叙述一件别人的事。

　　小寒啃水果的动作戛然而止。大雪要去支教了？那不就要离开了吗？她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大雪抬头，眼神竟然是之前从没有过的真诚和严肃，就好像是在和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宣布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一样。

　　“支、支教？”

　　小寒再问了一遍以防自己做噩梦了或者听错了。

　　“嗯。”

　　“去哪儿？”

　　“弯峡镇。”

　　弯峡镇？那个群山遍布、寸草不生，居民稀少的西北小镇？因为常年缺水，所以土地贫瘠，物资匮乏，传说那里出来的居民没有一个是吃饱穿暖的，大人就是一个个的骨瘦如柴，小孩更是可怜得营养不良。

　　不，不要去，那么苦的地方，我不想让老师去。小寒纵有一万个心思想把这句话讲出来，但话到嘴边就是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咽下去，这是一种害怕和胆怯，但更是理解和信任。

　　“已经……确定了吗？”过了许久，小寒一字一顿地问道。

　　“嗯，下周二的飞机。”

　　今天不已经周五了吗？这么说大雪还有三天就要走了？

　　“这么快……”

　　小寒有点不知所措，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鼻子有点酸，泪珠已经在眼眶打转，握着筷子的手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

　　大雪老师……还有三天，就要走了吗？

　　“去、去多久？”

　　小寒强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带着点哭腔轻轻地说。

　　“两年。”

　　两年。明年她就去德国了，本科读完要不要继续回本校深造也还是个谜，也就是说，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大雪了。再也见不到那个上课风趣，课后寡言，见多识广又温情款款、成熟稳重、什么都不想只为自己学生前途着想的大雪了。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因为他这一走，她也没有理由再回去见他了。

　　“小寒，抱歉，我可能没法继续教你了，剩下的日子你可能得自己走了。“

　　看着眼前那个强忍着泪水，抑或是已经在默默哭泣的女孩子，大雪眼神里不仅仅透露出了万分愧疚，还有无奈。

　　小寒，我要离开你。当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了你，我就要远远地离开，哪怕逃到世界的尽头，我也不想让你找到我，你值得更好的幸福。

　　“不要走。”

　　面前的女孩低着头，开始抽泣，耸了耸肩。

　　大雪心疼地皱了皱眉。

　　“大雪老师……不要走……”

　　小寒哭着说，声音却很轻，因为她忍不住了，她不想老师走，她一万个不想。她怕现在不挽留将来就没有机会了，即使没有理由挽留又怎么样，这是她自己内心的情绪，她需要发泄出来，不然未来后悔的一定是她，此时此刻，她只想将心里话一吐为快，反正哭都哭了，再丢脸一点又如何！

　　小寒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红的，泪眼朦胧地看着对方。

　　“大雪老师，我喜欢你，你不要走。”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坐在对面的大雪听清楚，她并不想宣告全世界她喜欢大雪，她不想给大雪造成这种无端的压力，她只想告诉他，她喜欢他。

　　“我一直喜欢你，老师，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小寒小声啜泣着，又低下了头。而王叔恰巧经过他们身后。

　　大雪虽然早就知晓小寒喜欢自己，但没想到她的表白这么突然。

　　“小寒，你对我的感情不是喜欢。”大雪故作镇定地分析道，“你只是对老师这种身份的崇拜与倾慕而已，仅此而已，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对，我承认，”小寒忙着接话，因为她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表白会是这样的回答，但她什么也管不了了，就算百分之百会被拒绝，那她也要说，“我刚开始对你就是这种感情，但是……随着我们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依赖你，甚至已经到了想时时刻刻关注着你，已经离不开你的程度了。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但是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想你走。”

　　两人之间一阵无言，沉重悲悯的气息肆意弥漫，围绕着二人的脑海。

　　“对不起，小寒，我一定要走。”大雪最后打破了僵局，决绝地说。

　　小寒也知道大雪的回答，但因为太过伤心，她拎了包就冲出了饭店，留下大雪一人引来了其他客人们看戏的眼神，好像是小情侣吵架一般。

　　“这个男的好帅呀，就是看着好像有点年纪了，倒是他女朋友，年纪轻轻，看上去好像还是学生哎。”

　　“也真是的，惹女朋友不高兴了也不去追，这老男人啊，就是有经验，情浅意薄，骗得人家小姑娘一套一套的，啧啧啧。”

　　“现在的小姑娘也不爱惜自己，老男人随便说说就跟着跑。”

　　大雪本来没什么，听到最后一句竟一下子来气了。他猛地站起，对着那桌客人大吼，“你在说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

　　“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啊……”

　　眼看着大雪要和那桌子客人打起来了，王叔便前去劝架，大雪这才冷静下来，被王叔拖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王叔后来去给大雪拿了一罐啤酒。

　　“王老师，世界上没有适不适合，只有喜不喜欢。”

　　王叔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留下大雪一人，只有无奈摇头，淡淡一笑。

　　喜欢？我哪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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