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被迫功成名就

　　那日去百戏台看戏的人不在少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缉事司当街拿人，还强制性核查众人身份，闹得沸沸扬扬，犯了众怒。

　　次日大朝会，御史就发起难来。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零零散散说了小半个时辰，从贺寻芳滥用私刑，残害朝廷三品大员，逼死官宦之女，到缉事司无孔不入，监视朝臣，使君臣隔阂愈深，再到这次行事无度大庭广众之下抓人，致百姓煌煌，民心不稳。

　　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是熙宁十三年的状元，文采斐然，参一个太监也不忘引经据典，从上古说到前朝，说得好像不立即处置了贺寻芳，朝政便将不稳，大梁便将亡国一般。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通，上首的承平帝不发一言，他大着胆子觑了一眼，圣上神情莫名，看不出喜怒，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微微抬头，去看站在文官之首的齐相爷。

　　齐相爷袖手而站，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连个眼神都没有，左副都御使又去看顶头上司，都御使大人也是如此。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然计划要参贺寻芳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圣上若偏袒那奸宦，他就顺势撞在金龙柱下，他日史书之上也必将留下他的大名。

　　他这样想着，心口涌起一股兴奋，语气激动，“……贺寻芳不处置，朝堂难静，百姓难安，请陛下裁决！”

　　承平帝还未开口，文武百官前传来一声嗤笑，“父皇若是不听从，蔡大人是不是要以头抢柱了？”

　　心里隐藏的想法被太子殿下当堂戳穿，蔡御史浑身一僵，脸色涨得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梗着脖子道，“殿下……太子殿下这是羞辱臣……臣，臣……”

　　一直斜倚在龙椅上的承平帝终于开了尊口，“颋儿，不许胡言！”话虽如此，他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怪之意，太子裴颋叉着手，嘴角挂着讽刺的笑，但还是给了承平帝面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朕知道你们对朕设立缉事司很是不满……”承平帝坐起来，百官齐齐请罪，“臣等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承平帝挥手让他们起身，“天下之大，朕深居宫中，总有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缉事司就是朕的眼睛、朕的耳朵，以往你们也是，”他指着都察院的位置，“但你们让朕太失望了！”

　　都察院能上朝的官员从上到下“扑通”跪下，“臣等有罪！”

　　这次承平帝没有叫起，他继续道，“云南总兵杀苗人邀功，你们巡按地方为什么不报？两广贵州地区，红莲教迷惑百姓，你们没有发现？黄河泛滥，朕拨了一年的税银下去，就修出来那么个玩意儿，你们又查出什么了？”

　　太和殿内一片默然，这话在说都察院，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说三省六部？齐相爷抽出手，撩起官袍，端端正正地跪下，满朝文武亦跟着跪下，殿内黑压压跪了一片，鸦雀无声。

　　唯独裴颋袖手旁观，完全没有被殿内紧张的气氛影响，承平帝咳嗽一声，提醒他看热闹也别太过分。

　　“蔡爱卿说贺寻芳残害朝廷三品大员，行事不妥乱抓人，朕就让你们看看，他到底查出了什么，来人，宣贺寻芳！”

　　在宫里，贺寻芳是印绶监太监，但在朝堂，他就是缉事司提督，是以他没有穿往日的内侍服，而是穿了缉事司官服，让不少大人看得眉头一皱。

　　一个太监，还真成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官不成？

　　贺寻芳目不斜视，行了跪拜大礼，承平帝叫起来，“平身，寻芳，来，告诉告诉这些人，你都查到了什么？”

　　贺寻芳垂头应是，朗声道，“原吏部右侍郎收受贿赂合计约一百零三万两，其中七十八万两来自黄河河堤修建官银，现不知所踪……三庆班、玉丰班所唱新戏《报君恩》出自红莲教之手，该教与前朝余孽有关……”

　　比起蔡御史，贺寻芳平铺直叙，并未说多少话，但透出来的几个消息已经让朝上百官心惊胆颤了。

　　朝廷去年一年的税银拢共四百五十七万两，原吏部右侍郎一人收受贿赂就近税银四分之一，他是如此，那其他人呢？七十八万两黄河河堤银不知所踪，是原吏部右侍郎藏的深，还是……送给了其他什么人？

　　只大致想一想，有官员就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

　　大朝会在这种诡异的静默中结束，不少官员看着贺寻芳，本来还琢磨劝谏陛下不能让太监上朝的话统统咽回肚子，垂眸侧头避开他快速离开。

　　太监最是记仇，谁知道他会不会借着要查那七十八万两赃银公报私仇？

　　避开他的同时，众人也默默远离蔡御史，蔡御史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一甩袖，冷哼道，“趋炎附势的小人！”

　　说着话见停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由顿住了，“贺……贺大人？”

　　“蔡大人说贺某滥用私刑，说得如亲眼见过一般，”贺寻芳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他，无端叫人心里发寒，“为了不让大人失望，改日一定叫大人亲眼见见。”

　　蔡御史后背起了一层冷汗，登时僵在原地。

　　“红莲教？前朝余孽？”

　　庄子上约着训练马球的几人围坐在一起，挥退伺候的丫鬟婆子，嘀嘀咕咕八卦起最近的风波。

　　自那日百戏台斗戏后，京城好一阵乱，缉事司的人来来往往，查了大半个京城，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各家大人也都敲打家中子弟，特地嘱咐这段时间不要惹事，一时之间，京城的青楼酒肆、马场戏园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这两天气氛没那么紧张，各家少爷小姐们终于能出门，但也不敢放肆，像长缨队便借着训练马球的名义在城外的庄子上聚了聚，分享憋了一肚子的各种传言消息。

　　“据说那三庆班和玉丰班都和红莲教有关……”

　　“红莲教不是一直在南方流窜，那玉丰班可是北方的班子，早几年就在京城了，怎么也扯上关系了？”

　　“那哪知道啊！红莲教到京城来干什么？那两个戏班子不就是唱戏的吗？他们能做什么？”

　　“也不能这么说，红莲教可是连朝廷命官都敢杀，说不定哪天被哪个府里叫去唱堂会，趁机行刺……宫里偶尔还叫戏班子进宫，要是冲着圣上去……”

　　吃瓜吃得不太明白的傅玉听着一句又一句的红莲教，默默捏碎了手里的核桃，“那这红莲教和前朝余孽又有什么关系？”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蒋树灵清清嗓子，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拿着茶杯充作惊堂木，一拍小桌，“话说前朝末年，哀帝独宠江贵妃，陈皇后被废，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一位小皇子，因为怕被江贵妃所害，一直藏在冷宫中，后来前朝灭亡，小皇子流落民间……”

　　“太.祖爷建立大梁后，闻听小皇子下落，特封其为安乐侯，派人去接，谁知道回来的路上，小皇子‘意外’落水，不治身亡。”她在意外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傅玉眨眨眼。

　　蒋树灵见她明白，又道，“其实我觉得像太.祖爷那样的大英雄才不会在意一个孩子，那时太.祖爷大权在握，手下精兵强将无数，难道还怕一个前朝皇子？肯定是那人自作主张，结果本来大家好好相处的局面没了，前朝的那些人见小皇子死了，疯了一样要给他报仇，发誓要杀尽裴家人，还连累了郡主他们……”

　　她看向丹阳郡主，丹阳郡主点点头，她父王有一年出京办事就遭遇行刺，险些没命，后来再也没出过京，如今他和母妃除了在府里就是在皇庄上，她倒是不担心，但一双胞弟却是轻易不敢放他们出府。

　　蒋树灵喝了一口茶，接着道，“那些人后来逃到了南边，隐藏得很深，大家都当他们死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们折腾出一个什么红莲教，蛊惑百姓，前年因行迹败露，还杀了当地的知县，真是太大胆了！好在后来被镇压了，没有闹大……”

　　“这次就已经闹大了！”另一个姑娘说，“那两个戏班子在京城多久了，才被发现，五城兵马司的人估计要吃挂落，为了将功赎罪，他们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那贺提督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落到他手里，只怕三庆班和玉丰班……”

　　她没说下去，叹了一口气，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叹惜，按理说这样惑乱百姓的人被抓住，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大家该高兴，但是宋班主、吴班主的郑飞虎还犹在眼前，想到他们可能会死，难免让人伤感。

　　这只是她们当下的猜测，却没想到几天后真的传出消息，长夜急急忙忙地跑进听涛院，气喘吁吁地进了正房，“小姐！小姐……”

　　她脸上带着惊惧之色，“小姐！宋班主吴班主要被问斩了！”

　　“什么？”傅玉扭头看向她。

　　长夜拍着胸口，“是真的，街上贴了告示，三日后菜市口问斩，城里都传遍了……”

　　“啪”一声，瓷碗摔在地上，莲子羹顺着碗口流到地上，杭嬷嬷回过神，忙蹲下身收拾，“怎么就要杀头了？真是可怕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