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迭舞

　　戚家商号产业遍布晏兰国，在全国各地开有各行各业的商铺，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十年来“戚家商号”在已经是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这次戚家少主亲临菀城的消息传开后，不少商家几乎认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发财致富的绝佳机会。虽然行内人都知道戚家商号不会轻易和与其他商家合作，但“轻易”并不意味着“不会”。当然能被戚家商号选为合作对象的，一定有其被选上的理由，只是这一切决定权全在戚家少主，也就是戚震焱的手上。然而就算再不易，商家们仍然将戚家少主的亲临视之为难得的商机，于是都纷纷送上拜帖，只盼得可以亲自拜访一下这位年轻有为的戚家少主，以至于十几日来都快将“浮宅”的门槛踩断了。
　　这日辰时刚过，沈昕寒踏出自己居住的棠荣阁，几名打扫外院的小厮纷纷行礼。一路慢走绕过花廊，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快步走向烟灵居，高声喊道：“司拓。”
　　司拓捧着一叠帖子听到喊声足下一停，看见步近的沈昕寒，便很恭敬地行礼：“沈公子。”
　　沈昕寒看了一眼司拓手里的一摞红笑问：“又是昨日的拜帖？”
　　“是，正要给少主送去。”这次南下戚震焱带的随从虽然只有四五人，却都是跟随戚震炎多年的心腹，司拓便是其中之一。
　　关于司拓，身为戚震炎的好友，沈昕寒也是打从心里欣赏的。
　　八年前随戚家总管崔世外出巡视产业的戚震炎在沿路的一家酒家休息时看见破衣烂衫的司拓在路边乞讨，当时看他可怜戚震炎便将一锭银子放到他的手上。而司拓随即将这一锭银子给了旁边一家点心店的老板娘。戚震炎好奇询问原因得到的回答是，一来是为了躲避每日无理搜寻的地痞，二来可作为每日三餐。
　　戚震炎觉得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司拓聪敏过人，这般年纪的孩童能这样动脑小保护自己很是不易，如果好好栽培加以时日后定当是可有用人才。随后与总管崔世商量后便问司拓可愿意跟随他们学做生意，司拓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他很冷静地同戚震炎说，他愿意以十年作为典身契约，十年以后双方再定是续约还是终契。这份冷静机智再次让戚震炎刮目相看，为之欣赏。当下拍案爽快答应，于是司拓便跟随戚震炎回了戚家堡。
　　事实证明，戚震炎的眼光不错，司拓聪明好学，勤奋刻苦，加上一颗天生经商的敏锐头脑，在戚震炎有意的培养下，几年下来做事已很有条理，深受戚震炎和崔世的赏识。因为戚震炎完全信任司拓的处理能力，一些事情只要交代了就完全放手让司徒去做。如今司拓在戚家堡有着仅次于大总管崔世的地位，一般下人都会尊称一声“司管事”。司拓深知这一切皆来不易，于是为了报答戚震炎的知遇之恩，早在三年前，司拓便已经向戚震炎提出愿终身留在戚家堡。戚震炎自然高兴之余还亲口应允，只要司拓在戚家堡一天，就是戚家堡的人，日后若娶妻生子了，也会为他准备一份丰厚殷实的产业作为他个人的司家家产，如此这般换来的是司拓更为全心全意的效命。
　　“给我吧，我正要去找震焱。”沈昕寒接过一叠帖子，手中一掂量还挺沉。
　　“昨日总共有十六份拜帖，我都已经记录在册了。”换做是其他人，司拓断不会轻易将手中帖子交出，但是对象是沈昕寒自然另当别论了。
　　“恩，好，那你忙别的去吧。”
　　司拓行礼告退后沈昕寒便捧着帖子往灵烟居走去，刚踏入灵烟居二楼书房，便已经看见戚震焱坐于书桌边端茶细品，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便笑道：“你倒是一副很有悠闲的样子。”
　　品茶的人抬眼一瞧笑着放下茶碟后起身：“今天要劳烦你拿帖子过来？”
　　“顺便而已。”将手中帖子放置桌上，旁边有人递上一杯茶，沈昕寒接过，“多谢。”
　　“昨日十六份拜帖。”抿了口茶瞥见桌上的几摞帖子，沈昕寒笑笑，“每日那么多，也够你忙的。”
　　“既然将消息放出去，早料到是这样了。”戚震炎走至桌边翻看刚送到的帖子，几本过后，手中动作略停，“纪宗远的动作比我想象中慢很多。”
　　旁边的人侧目看过去，在看到帖子上的时间后皱眉：“三日后？居然能忍那么久，按纪宗远的性格该是赶在所有拜帖之前才是。”
　　放下帖子，绕回书桌，戚震焱从书案上拿起一封红色腊印封口的信笺递给沈昕寒：“这是严令昨晚刚送到的。”
　　看见那红色条文蜡印，沈昕寒面色一敛伸手接过，低头一瞧：“你派戚家暗卫查纪宗远？”
　　戚家堡的护卫分明暗两种，明卫顾名思义主要是以保护戚家堡内外，以及随戚震炎等主事出入的随身护卫。而暗卫最主要是暗中保护戚家商号能在任何地方不受任何势力的影响和刁难，排除一切问题使其商业运作顺利进行。如此戚家商号能在十年时间里成为一方商业巨头，戚家暗卫在其中起了不小作用。
　　然而戚家暗卫的前身却是戚震炎那一群以绿林豪杰为主的江湖朋友组成，当初主要的是为了他个人的需要，在江湖上寻查一些重要线索及情报。只是没多久，这群不断壮大的江湖人士陆续都归于戚家堡，成为戚家忠心无二且武艺高强的戚家暗卫。这张人脉网遍布极广，上至朝廷，下至乡野，所以所有的消息绝对真实且详尽，比如这纪宗远。
　　纪家祖辈虽是两朝元老，却是前朝出名的为政清廉的清官。纪宗远的父辈虽稍后开始经商，主营丝绸，但也只是收益一般。到纪宗远这第三代，却在二十年前一夜暴富，已然成为菀城首富。许多人不知其原因，但密函中却清楚记载纪宗远一夜暴富的原因：私吞皇银，栽赃嫁祸！
　　沈昕寒快速看完信笺内容，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望向戚震焱的眼神中有着不敢置信：“难道是二十年前要充裕国库却在途中意外消失的五百万两皇银……”
　　戚震焱点点头，冷笑一声坐下，“这个纪宗远果然很能耐啊!”
　　纪宗远虽出自书香世家，却没有继承祖父辈的文学修为，到了他这代已是满身铜臭。如今又和秦安联姻，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用意，纪宗远显然早已不满于一方首富这样的地位。
　　沈昕寒放下手上的信笺，走向一边的矮桌拿起小剪子开始修剪文竹，淡声道：“这次你来到他的家门口，他自然是不会错过那么好的就会了。一边要攀上朝中高枝，一边又要结上商中翘楚。”片刻后沈昕寒抬起头看向戚震焱，“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
　　戚震炎面容沉凝：“比起二十年前，现在的他可没做什么。既然如意算盘打得那么好，我怎能让他失望呢？”
　　“只是可惜了……”沈昕寒话语一顿眼神望向戚震焱，“这纪府的两位小姐。”
　　戚震炎目光回落于案上的信笺，沉默不语。半响过后将一边剩余的拜帖全部翻看了一遍，才抬头，一改之前的沉静，眼底居然有着一丝笑意：“这帖子你都送来了，那就干脆好事做到底吧。”
　　沈昕寒看着书案那边的人眼光闪烁，哑然失笑，随即回答：“既然少主都吩咐了，属下岂敢不从？”
　　起身后的戚震焱抚了抚衣衫，说了句：“辛苦你了，昕寒。”就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
　　“汇银楼。”
　　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沈昕寒摸摸下巴，很是认命地坐到书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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