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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7
沉重的医疗轮床滑过长廊，弯进病房里，靠着墙面停下，床的上方悬着一盏明黄温暖的灯，照在略显苍白的稚嫩脸庞上，长长的黑色睫毛轻颤。
肯特夫妇迎着姗姗来迟的年迈医师，三人压低了声音，在静寂的回廊里交谈；蓝眼的小少年瞧见病床，急不可耐地跑了过去，却被女子一把逮住，扣在怀里。
克拉克不大高兴，嘴角垂下，却没有挣扎，杰瑞有些焦躁的声音从上方清楚地传进他耳里。
“肯特先生，请您放心...CT没有检查出问题来...只是脑震荡而已...”
年迈的医师每一句话都拉的老长，半天才完成句子，慢吞吞地道：“保险起见...我们会留他过夜...总地来说，没有太大问题。”
“医师，谢谢你。”
“没问题...”
娜欧蜜按住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杰瑞，目送年迈的医师离开，杰瑞表情透着几分古怪；年迈的医师消失在转角边，克拉克的耐性也到了极限。
“我要去看肖恩。”
“不行！克拉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杰瑞脸上是罕见的愤怒，里头混杂了几分无力，几乎是同时，娜欧蜜转过头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蹲下身和小少年说话。
“亲爱的，我很抱歉，肖恩还在睡觉，我们不能进去打扰他。”
“他会醒来吗？”
娜欧蜜给了小少年一个安心的微笑，道：“当然。我亲爱的，肖恩当然会没事的。”
杰瑞如鲠在喉，说不出责骂的话来，克拉克非常在意肖恩的安危，这点无庸置疑，然而除此之外，他在那张仍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找不到一点负罪感或是愧疚的痕迹。
“克拉克，你知不知道伊凡怎么了？”
“杰瑞！”
娜欧蜜来不急阻止丈夫，啧了声，目光满是不赞同。
小少年皱起眉头，眼底兴味索然，只是耸耸肩，无趣地答道：“不知道。”
“你认为，你该不该向他道歉？你打了伊凡，他受伤了，你是不是该为你的行为向他道歉？”
“不。”克拉克似是困惑，不明白杰瑞怎么会得出那种结论，挑眉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向伊凡道歉？”
“伊凡还在手术房里，你打断了他的鼻子！他不应该把球朝着肖恩丢，但你也不能把他打成...克拉克，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听懂了吗？我要你向伊凡的父母──”
“够了！”
娜欧蜜动手摀住小少年的耳朵，眼里满是不解，她知道克拉克的脾气，但这件事不一样。
“杰瑞，这跟以前不一样，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妳不在现场，妳没有亲眼看见──”
“那又如何？杰瑞，你什么时候见过克拉克哭了？”
她见过这孩子发怒、见过这孩子沉默，然而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两年，再后来，她几乎没有见过这孩子哭泣，就是从爬架顶端摔下来、被其他暴怒的父母破口大骂，那孩子也没有掉过眼泪。
“他以为肖恩死了。杰瑞，他告诉我，他以为我们会永远失去肖恩。克拉克已经很难受了，你为什么还要强迫他认错？”
杰瑞嘴巴一开一阖，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摊平的双手却是微微颤抖，似乎在无意识间，透露出对于妻子怀里的小少年的恐惧。
“娜欧蜜，如果妳在那里，妳就会明白...他简直像要弄死那个孩子一样！他的眼睛变红、什么都听不进去，好几个成人都拉不开他，我不晓得我们做错了什么──”
杰瑞被长廊末端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打断，话音戛然而止。
“乔治、住手，乔治！”
男子从转角现身，身后拖着一名和娜欧蜜年纪相仿的女子，伊凡的母亲刚从地上爬起，紧抓着伊凡父亲的手，却被大力地甩开，只能尖锐地喊叫着，拼命想拦住他。
“你就是肯特的父亲？你当时也在那里？你的小孩想杀了我的伊凡！我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乔治卷起袖子，衬衫被汗湿，眼底杀气腾腾，威吓道：“肯特！有种别像个娘儿们躲在女人身后，滚出来！我们到医院外面解决这件事！”
娜欧蜜终于放下摀着克拉克耳朵的手，在小少年耳边低语，让他先躲进病房里，杰瑞挡在两人身前，却是又激怒了伊凡的父亲。
“怎么？你家那个小杂种怕了？也许你该在伤害伊凡之前想清楚后果！”
乔治愤怒地冲了过来，揪住杰瑞的衣领，杰瑞并不矮，却没有乔治壮实，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娜欧蜜把克拉克推进病房，确定扣紧了房门，转过身，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听见骚动的医护人员。
“乔治！乔治！拜托你！拜托你住手！”
“伊凡先生！”娜欧蜜强硬地站进乔治和杰瑞之间，乔治拳头捏的死紧，终究是没敢对女人下手，旋即听见娜欧蜜冷静的威胁。
“伊凡先生，我是一名律师。你的小孩伤了我们家肖恩，他故意把球往肖恩头部丢，这最少也是重伤害罪！你要是敢对我先生动手，我保证我会动用我所有资源，你们会有收不完的起诉书，我会拿光你们每一分财产──”
“贱──”
克拉克趴在床上，房门模糊了长廊激烈的争吵，只剩下被削弱的人声从门缝透出，克拉克撇撇嘴，伸手摀住耳朵，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其实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即使他已经趴在离门较远的那一头，人声仍是十足清晰地传进他耳里，毫不理会他越发烦躁的情绪。
克拉克把注意力移到肖恩身上，偷偷把小孩的手从被里拉出来，肖恩身体动了一下，小少年赶紧松开手，装作无辜地盯着肖恩看。
[这是哪？]
单宵刚醒过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中文，克拉克捕捉到那一句意义不明的话，眉毛拧在一起，纠正道：“不是，是克拉克。”
“抱歉。”单宵手背上插着营养针，头晕好了许多，问道：“妈咪和爹地呢？”
克拉克比了比门边，小片的玻璃窗镶在最上头，只能勉强瞧见几个白衣人拉着一名年长的男子，正和娜欧蜜激烈地争吵着。
单宵移开了视线，一旁的克拉克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他不晓得为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人的负面情绪，恐惧和敌意尤其明显。
娜欧蜜表面上冷静，其实早就怒气冲天，随时都会爆发；杰瑞努力想装作一切正常，竭尽全力在压抑内心的感受，那点恐惧却明白地透了过来。
克拉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他早洗干净了双手沾上的血，他记不得那是肖恩还是伊凡的，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只不想要肖恩怕他。
“肖恩，你真的没事了吗？”
“应该吧。”单宵被小少年语气里浓浓的担心吓了一跳，觉得克拉克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赶紧转过来安慰他：“我真的没事的，谢谢你保护我。”
克拉克愣了一下，嘴角裂开一抹笑容。
没有恐惧，只是纯粹的示好。
“克拉克，妈咪跟爹地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那个笨蛋的爸爸在发脾气而已，妈咪一下就能把人赶走了，他好像很怕妈咪”
笨蛋？单宵思索了一下，猛地想起还有个被克拉克按在地上揍的受害者。
叫伊...什么来着的？
“那个...伊文，还好吗？”
“伊文？你是说伊凡吗？”克拉克眨了眨眼睛，蓝色眼珠一如既往地干净通透：“他什么事都没有，早就出院了，你不用管他。”
“噢。”
单宵看了眼门上的小玻璃窗，刚才还被人架着的中年男子，已经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去了，克拉克应该不会说那么显而易见的谎才对。
他以前也被小少年“误伤”过几次，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在城市里晒得太阳不够，所以氪星人的力气迟迟没有展现出来，要说伊凡没有伤得太严重，单宵其实是相信的。
“你不相信我？”克拉克别开脸，不大高兴地补充道：“那个笨蛋的爸爸找不到他，才跑来跟妈咪吵架的。伊凡早就回家了。”
克拉克抓着肖恩的手把玩，看着有些沮丧，单宵在心里认真检讨了一番，他不该怀疑克拉克的。
单宵有些内疚地反过来握住克拉克正在捣乱的爪子，浑然没注意到小少年一下子僵住了身体，磕磕巴巴地道：“抱、抱歉。我相信你的。”
克拉克动了动手指，肖恩随便握了一通，两只小手差一点就能达成十指交扣的状态，他稍微调整了下，终于成功达到电影里看过的那样，手指漂亮地叠在一起。
小少年还不明白电影里的画面意义何在，却是格外的有成就感。
“好吧，我原谅你。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好。”
单宵被小少年愉快的情绪感染，克拉克本来就生得好，笑眼像蔚蓝的晴空，如今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有朝一日会成为所有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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