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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6
克拉克的球衣长了一截，松松垮垮地挂在单宵肩上，小球员们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他，连教练罗根都好奇地凑了上来，把两个小孩围在中间。
“等等，克拉克，我──”
单宵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胡乱地抓住比他高了一些的克拉克衣角，黑发男孩球衣底下还穿著白色的长袖衬衣，丝毫没注意到那点小小的扯劲。
“你确定吗？伊凡他们肯定会气死的。”
“就让伊凡他们生气呗，哼，反正我不喜欢他。”
“噗，要是被克拉克弟弟打出去，郊狼队肯定会哭的...”
小球员们一人一句，被克拉克的情绪感染，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在肯特一家加入队伍前，郊狼队一直是稳踞小联盟第一的。
单宵深吸了几口气，把急促的呼吸缓下来，作为整个社区里唯一的亚裔面孔，他已经习惯了好奇的目光，但这样被人围着关注的情况，还是少有的。
克拉克歪着脑袋，回头望着鬓角发白的罗根问道：“教练，肖恩可以上场吗？”
小球员自动让开一条路，罗根有些好笑的蹲了下来，伸出手，还没碰到肖恩的肩膀，克拉克忽然钻了出来，完美截胡，无意识的反射动作带着强烈的保护欲。
罗根尴尬地咳了声，看着亚裔小少年消瘦纤细的四肢，看着就不擅长运动，大约从来没击过球，心一软，就当作体验，让他试试也行。
“......也不是不行，你弟弟平常没机会打球吧？也好，难得有这机会，就让他上场吧！”
克拉克高兴地喊了声好，像阵小旋风一样扫过棚子，把该戴的装备都抱在怀里，准备把球帽挂到肖恩头上，一手拉着他，把他拉到棚子没有人的一角。
“不要紧张，随便挥就好，丢分也没关系，反正我会立刻赢回来的，放心吧。”
“克拉克──”单宵把稍微滑下的沉重头盔往上推，他一个不注意又被克拉克牵着鼻子走，小小声抗议起来：“我不想打球。”
“为什么？”
克拉克脸上是十成十的震惊，一把捧住肖恩的脸，又问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想打球？”
单宵被捧得一惊，对上那双认真的蓝色眼睛，一下子想不出借口，克拉克看上去十分热衷这个主意，期待的表情在听见他的话的瞬间，浮出一点小小的失落。
“也、也还好。”
“太好了！肖恩，你是下一个！”
“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
克拉克主动握住肖恩的手，帮他放到球棒正确的位置上，又想了一下，才从后头半抱着他，手把手地教他摆出击球的姿势，大致调整完，才往后退了几步。
罗根远远地看着两个小孩交互，忍不住莞尔。
换成其他人，克拉克可没有这种耐心，不要提好声好气的教人了，那小家伙其实脾气火爆得很，刚进队伍那天就差点和小队员打了起来，对方只是拍了他帽子而已。
毕竟是男孩子，不用小心翼翼地保护，罗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人职业选手打起来也是真打，要小孩子没一点脾气，未免强人所难。
相较之下，他更同情克拉克的弟弟，那个小胳膊小身板的，未来只会跟他哥哥拉开更大的差距，让他过过干瘾也好，反正以后就算想试，肯定也没机会了。
“肖恩，你很紧张吗？不要担心，有我在，你打不到球也没关系，才几分而已，下一局就赢回来了。不过你要是碰到球，伊凡肯定会哭的，哈，对面都是些笨蛋。”
“克拉克！”
单宵一时忘记要紧张，克拉克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装作刚才骂人的不是他，推着单宵上了本垒板。
“搞什么！肯特，你们在做什么！？”
郊狼队的“王牌投手”伊凡站在投手丘上，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满地朝着一群流星队的小球员大吼，这是他倒数几场比赛，他很快就会超过小联盟的年龄限制了。
““肯特”已经在场上啦？你有什么意见吗？谁让你们输了那么多分，给你们一点机会，不要输得太惨！”
杰瑞科唯恐天下不乱地喊回去，一群流星队小球员凑在一块，赛前叫板可是棒球比赛的“优良传统”之一，何况拿着球棒那位，也是名正言顺的“肯特”。
伊凡眼眶有点红，环顾四周，看台上气氛良好，连他教练都没有出声抗议，只是好笑地看着明显就不擅长挥棒的亚裔小孩，打了手势让他放水。
单宵耳边传来杰瑞异常激动的加油声，里头夹了几句“那是我的孩子！”，双颊像要烧起来一样，红的仿佛可以滴出血。
伊凡、小兄弟，相信我，我不比你好到哪去。
单宵决定要闭着眼睛挥，爽快地挥空三球结束这回合。
他不喜欢动，上辈子唯一的运动习惯还是被逼着做早操，跟米国这种下午两三点就放着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孩进行正式棒球训练长大的，完全不能比。
“一好球！”
“呼——没关系，下一球看准了再打！加油！肖恩你办得到的！”
杰瑞不知何时趴到了漆成绿色的铁丝网上，鼓励地大喊，单宵默默举起球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算你这么说，他也碰不到球的。
“两好球！”
伊凡哼了声，旁边流星队的小球员们居然嘘了起来，满是不赞同。
单宵举起球棒，盘算着要不要早点挥空，忽地发觉那颗球的轨迹有些不对劲，好像是直直地朝他飞过来，为什么会离他的眼睛这么近——
“天——”
“快、谁去叫救护车！”
“那孩子没事吧！”
单宵眼前一黑，意识断线了几秒，还来不及感受到疼，就被人撑着背从地上坐起，不知何时四周已经围满了担忧的人，一个个喊着他的名字。
“肖恩！”
克拉克穿过人群，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单宵感受到一阵猛烈的晕眩，球明明不是打在他鼻梁上，他却觉得鼻尖一热，一股血猛地喷了出来。
男孩白色的衬衣瞬间染上大片的鲜红。
肖恩双眼有些失焦，眼前的景象模糊成诡异的色块，只有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少年还留着清晰的轮廓，恍惚之间，那双碧蓝色的双眼，变得比他指尖流下的血还要鲜红。
“不行……”
克拉克从人群中退了出去，转过身，揪住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伊凡。
“你是故意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伊凡被猛地砸在地上，一拳打懵了。
“喂！住手！”
“罗根！你还不拉住他！”
克拉克的拳头落在伊凡脸上，伊凡在最初的惊惧过后，尖叫着哭了出来，惨烈的哭喊声却没能劝阻克拉克的动作，黑发的小少年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他，哭声渐歇。
“喂！肯特！住手！放开他！你弟弟现在需要你！”
罗根抱住克拉克腰际，把他整个人从伊凡身上提了起来，却没料到克拉克居然还紧抓着伊凡的领子，是连着伊凡一齐从地面拖到了半空中。
“克拉克！放手！”
伊凡已经无力反击，连哭声都停了，鼻梁歪了一边，另一名教练从后头抱住伊凡拉扯，罗根空出一只手去扳克拉克抓着领子的手，两个成年男人居然半天扯不开一个小孩。
罗根的腹部被踢了一下，反射性地松开手，小少年双手扣住伊凡的领子，似乎想把人狠狠砸在水泥地上，幸好另一名教练就在他身后，伊凡的后脑只是撞在他肚子上。
单宵还滴滴答答地流着血，随手抓住旁边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前几步。
那边已经动员了四个成年人，一人一只手，还是分不开克拉克和伊凡，小少年的拳头被扣在空中，没被制住，居然是拖着成年人的手臂，又往下砸了一拳。
“克拉克、住手。”
单宵从正面扑了过来，夹在克拉克和伊凡之间，脸正好在小少年胸口的位置，鲜血立刻抹了上去，全身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环抱住克拉克的腰上。
“？”
克拉克终于放开伊凡，仿佛才回过神来，反手抱住已经彻底脱力的单宵，没让他往下滑。
“肖恩？肖恩？肖恩你醒醒！”
“我的天哪！那孩子昏过去了！救护车要来了没？快点，谁去发动一下车，我们可能来不及等救护车了！”
克拉克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肖恩，一小拨人以及围住伊凡查看起他的伤势，却没人敢靠近他。
“肯特，你爹地去拿医药箱了，你先放开你弟弟，好不好？”
绑着高马尾的女子放低了姿态，柔声道，温和商量的语气里还有些后怕，试探性地去碰肖恩的肩膀。
克拉克没有说话，只是又把肖恩抱得更紧了一些，躲了开来，没让女子碰到他。
“你弟弟需要躺下来，否则会很危险的，你先放开他让我看看，好不好？”
女子不敢强迫他，方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孩子一身可怕的力气，连他父亲都没能拉开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除了他现在抱着不肯撒手的孩子。
“这是为了你弟弟好，你弟弟需要躺下来，你先放开她，好不好？”
克拉克终于松手，慢慢放开昏迷不醒的肖恩，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在地上。
女子终于能查看小孩的伤势，她才脱下小孩的头盔，水珠突然从上方落了下来，滴在小孩脸上。
“怎么......”
女子抬起头，没想会看见那个蓝眼睛的小少年，哭了。
“肖恩......会死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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