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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残阳追晚风
小楼一从萤石宫出来,便匆匆赶往魔界,见到张锁唯的时候,他正在泡茶。
张锁唯并不精通茶道,只是神情认真地抓起一小把茶叶,用冷水洗净,再缓缓地倾下滚水,凝视着茶叶的一缕碧色在水中蔓延开来,闭目嗅一口清香,却并不喝,而是把茶倒到另一盏空壶中,然后再泡上一壶新茶。他觉得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做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满心只余清醒与平和,与当下时刻融合为一。
小楼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皮上的褶皱昙花一现。他微怔地打量着张锁唯,眼前浮现了柳抒暖的样子,虽是挂着以假乱真的疯痴之色,却依然有一丝忘我绝尘的淡静隐隐透出,这两个人,竟是如此相似么?
“你来了。”张锁唯终于发现了小楼,抬起头来现出一抹和暖的笑意,“很快嘛。”
小楼嗯了一声,拽拽衣角,道:“我打听到了鹄志门有个灭识大阵,鹄志门众的法力也没有到高深莫测的地步,最可怕的便是这个法阵。”
“哦?”张锁唯放下茶壶,“愿闻其详。”
小楼松开了衣角,沉吟了一阵,似乎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便问道:“小张,你说这世上最怕人的是什么?”
“天地万物本身并没有什么最可怕的。恐惧,只在六界生灵的心底……”张锁唯并不愿再说下去,食指摁上了茶壶盖,触感柔滑温热,像一颗沉睡的心。他只觉得舌尖上的那些话,说出来或许有矫情之感,也减不了心头沉重,又何必多言呢?
小楼却仿佛瞧不出张锁唯的意兴阑珊,追问道:“六界生灵?你是凡人,怎会知道其它五界生灵的心思呢?那你说说,我怕什么?”
张锁唯微笑不语。只见小楼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扬着圆脸微耸鼻头,那模样道不尽的可怜可爱,又有谁忍心揭穿他?
小楼见他不答,只得言归正传,说起灭识大阵,此阵看似平常,最凶险处便是以鬼的深重怨气驱动,妖魔地仙列在周围,以秘法将异界法力融为一体,乘着成形怨气冲向敌人,传说可有开山裂石之威。
“就这些?”张锁唯听罢有些失望。
“嗯,我也是从普通门众的闲谈里听到的。”小楼似有些抱愧地摸摸耳朵。
张锁唯道:“还是要谢谢你。”
本在房梁上打着瞌睡的咕噜忽然一头扎了下来,满脸流转着兴奋的光芒:“锁唯哥哥,你也要谢谢咕噜,因为咕噜会破那个灭鼠大阵!”
小楼极认真地纠正着说是灭识大阵。
咕噜得意地睨了小楼一眼,道:“用了我的法子,包它只能灭鼠!”
张锁唯让咕噜快说说如何破阵,咕噜怎么也不肯说,只是挂着一丝自信满满的笑容。
“咕噜,”张锁唯的语调微硬起来,“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若有半分差池,便要白白葬送许多性命。”
咕噜正色道:“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我爷爷便是当年威震魔界的司阵尊兽噗嗤。”
小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爷爷不论看到什么法阵,都能设法破解,只要他噗嗤一笑,敌人就要呜哇大哭了。”咕噜满脸自豪,“那个灭识大阵便是我爷爷年轻时创下的,不知怎的被鹄志门的小儿们捡了去。”
“这就太好了。”张锁唯轻敛的眉尖立时舒展,却隐约觉得这般幸事来得有些太容易了。
“爷爷厉害算什么嘛,我爷爷还……”小楼蓦地想到自己出生起便不曾见过一个亲人,顿时没了斗气的兴致,只胡乱咕哝了一句话,却让咕噜笑得险些从空中跌落下来。
“我,我方才说了什么?”小楼双颊微红。
咕噜只是笑个不住,而张锁唯怕小楼太过窘迫,不忍心告诉他。
小楼一跺脚,转而道:“我去见柳抒暖,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可她一直装疯不理我。”
“你莫怪她,她也是……”
小楼截道:“这么护着她呀?小张,你是不是……嘻嘻,你们倒挺般配的呢。”
“你好歹也一万岁了,怎么老不正经的。”张锁唯笑骂道,“还不知我能不能活到明年呢……”
“你才老你才不正经,本神兽可是风华正茂!鹄志门那群混蛋才活不到明年,小张你不够混蛋,不会那么早死的!”小楼说得太急以至于微微咳嗽起来。
“对了,上回小魔闯入萤石宫,他们可有因此加强防备?”
“呃,没有呀,还是用了水晶鱼就进得去,守卫也没有增加,这倒怪了。”小楼抓抓脑袋。
“或许他们在守株待兔?总不会在唱空城计吧?”
张锁唯的思绪有些凌乱。他之前不曾行过统领之事,对于江湖争斗之事亦只是有所耳闻,很少卷入其中,此刻鲲符在手,担当重大,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然而事已至此,自己是毫无退路了。他沉吟片刻,决定找四王商量。
议事厅内,张锁唯不紧不慢地将灭识大阵之事告诉了四王,言罢询问他们的想法。
乌王脱口道:“既然咕噜能破阵,便不必怕鹄志门小儿了,就大举进攻,把萤石宫夷为平地!”
张锁唯的眸光缓缓扫过余下三王的面庞,上身微微前倾,流露着期待之意。
“这几日魔界上下纷纷加紧修炼,已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黛王道,“这次我们定然不会再轻敌了。萤石宫没有加强防守,或许是因为他们上次赢得太轻松,全然瞧不起我们吧。”
“上次那几个小魔败得虽惨,却绝不意味着魔界比不上它鹄志门。”青王轻轻握拳,“隐居数年的踏鸣长老前日终于答应出手相助,想来鹄志门中没有谁的法力能与她匹敌。”
张锁唯点点头,若魔界在法力上占到上风,或许一蓑烟雨根本派不上用场呢。他把脸转向黔王。
黔王心中并不想与鹄志门争得你死我活,但这手持鲲符的小子又不可违逆,道:“小王亦认为可以一战,只是若一味硬攻,只恐两败俱伤。上回公子提到柳姑娘在萤石宫中,若能里应外合,想来会事半功倍。”
“她自然会帮忙的。”张锁唯道。
“张公子可与她商量好了?”青王问。
张锁唯摇摇头,道:“我们并没有机会相见,上次我潜入萤石宫未被发现已是侥幸,现下他们多少会比原先警惕些,我不宜贸然前往。她已知道我将同魔界一起攻打鹄志门,自会见机行事。”
“那是最好。”黛王道。
萤石宫,柳抒暖房间。
她正在打坐练功,双眸轻阖,外表静如玉雕,体内的奇异气息却汹涌如潮。
难道是沉睡的强大灵力正在苏醒?纪萤石想方设法,要让自己愿意被焚冰护石唤醒灵力,甚至因此逼死了爹娘,都是徒劳无功,而黯夜烟要治那本不存在的疯痴,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柳抒暖睁开双目,嘴角微微一弯,想到死去的爹娘,笑容中又透出了痛意。纪萤石应该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变化吧,是不是还在想着怎么治好自己的疯痴之症?他有好几日不曾来这里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璃忘躺在手边,柳抒暖却懒得弹拨了,左手托腮,以极低的声音自语着:“也不知小唯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呢?”
她的右手抚过璃忘嫣红的琴身,心头已大约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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