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昭昭

作者:糯米花生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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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沈昭昭直愣愣地杵在那里,只觉晕头转向、天翻地覆。在努力消化完所有信息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煞气?”

      “煞气乃凶秽之气,至恶至邪,遭其所殃则会化为戾气,走向极端则成魔罗,从此被恶念操控,变得阴狠毒辣,偏执狂妄。”

      黎墨确实争强好胜,有些残酷,外加一点点的阴险,但不至于恶毒。用“阴狠毒辣、偏执狂妄”来形容,未免言过其实了。不可偏听一家之言,不论对方是魔是神,都是一样的。

      她又问:“我现在应该还没成魔吧?”

      “尚未。不过若是执怨过深,便会有入魔的风险。”

      满腹的疑问还未能一一请教弄个清楚,就被一从天而降的天兵打断了。她认得这天兵,正是之前看守公堂的那名。

      天兵神色匆匆地朝那仙官抱拳鞠躬道:“神君,大事不好了!有妖越狱了!”

      如遭晴天霹雳,她难以置信,他与那石像明明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啊!

      天兵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又惊又喜,指证道:“神君,就是这她!她就是那越狱的小妖!”

      她手忙脚乱,搜刮了整个脑袋也未能寻得只字片语,好在对方脸上并无愠色,还是那样的风平浪静。

      “你犯了什么事?”他问。

      “民女……”她斟酌着措辞,想将事情说得稍微委婉一些。

      “她炸了您的石像!”那天兵抢答道,说得是那么简明扼要、一针见血。

      这下肃慎的面部泛起了波澜:“你为何要炸毁石像?”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声音好似微微发颤。

      “因为……”她拉长着尾音,思考着如何才能不将黎墨供出来。

      “因为你那石像过于丑陋,有碍观瞻!”一位老者突然出现,掷地有声地接过了话。

      “星枢天尊!”

      众天兵纷纷跪下,唯有肃慎岿然不动。

      “来者并非星枢天尊,”他沉声道,“他乃鬼煞魔罗黎墨。”

      天兵大骇:“鬼煞魔罗擅闯司法殿,众兵紧急戒备!”

      无数手持cháng qiāng的天兵瞬时闪现,将老者团团围住。

      既然被看穿了,那也就没装下去的必要了。黎墨大大方方现了真身,在这里里外外的包围下径直走向沈昭昭,看见耷拉在她肩上的金乌翮,满意道:“不错,本尊勉为其难地收下你这徒弟了。走吧,随为师回魔窟。”

      金乌翮似是认得他,感受到了危险,警惕地立了起来。

      沈昭昭张张嘴,刚要说话,就被肃慎抢先了一步。

      “原来他就是姑娘的准师父。”他未怪罪她有所隐瞒,反而善意提醒道:“我方才同姑娘说过,此魔居心叵测,你万不可跟他走。”

      金乌翮点头表示赞同,并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我……”她刚要回话,又被黎墨打断了。

      “老顽固,莫要多管闲事!”他警告道,猩红从他漆黑的眸中一划而过。

      沈昭昭神情颇为复杂,她看了看天兵们的枪头,又看了看金乌翮,这些锐利的锋芒皆对准了黎墨,他又再一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肃慎懒得与他较真,却又不甘让着他,便顺着他的逻辑同他兜起了圈子:“司法殿的事,怎会是闲事?”

      “与你无关的,便是闲事。”

      “身为司法神君,怎会与我无关?”

      “她是我的徒弟,自是与你无关。”

      “她是司法殿收押的囚犯,自是与我有关。”

      “她是昭熠……”

      话一出口,黎墨立马意识到了不对,慌忙看向沈昭昭,见对方脸上既无惊奇,也无恼意,只是沉重地打量着自己,这反常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无措了。

      嚣张的气焰被惶恐浇熄,他躲开她的目光,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空气随着叫嚣者的缄默安静了下来,在凝结了半晌后,被沈昭昭率先打破。

      “二位聊完了吗?可否轮到我说话了?”她微笑着征询道,格外的有礼貌。

      黎墨不吭声,算是默许了。

      肃慎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从刚才就没能完整地说过一句话,真是憋死她了。

      她沉着着,率先向肃慎致以了歉意:“神君,石像的事情真是万分抱歉。你要如何处置,我都绝无怨言。”

      肃慎脸色好转了些,娓娓道:“那石像乃凡人为了祈愿所造,其中蕴含着他们对公平正义殷切的盼望,不单于我,于他们而言更是意义非凡。”

      听到他这么说,她更加惭愧了,之前自己还嫌石像丑,当真是浅薄无知。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黎墨不以为意道:“你若真在乎那些凡人,为何不直接出手帮他们?”

      面对质疑,肃慎仍秉持着风度:“人界自有其律法秩序,天界无权干预。”

      这一理由显然无法令黎墨信服:“说到底还不是怕违反天规?凡人的律法秩序皆掌握在权贵手中,百姓申诉无门才转而向你求助。你若熟视无睹,那任他们磕破了头也没有用处。既然没有用处,那炸了便炸了。”虽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这一次说的倒算得上是义正辞严。

      肃慎深远道:“只要信仰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们心诚,那便有意义。”

      “心诚?”黎墨挖苦道:“就那破庙丑像?也不嫌磕碜。”

      “粗简正是诚心的证明,一旦开始铺张,便意味有权势介入。投机者劳师动众,只为有利可图,而想将利益最大化,那就必定要将信仰歪曲成盲信,将虔诚荼毒成愚昧。唯有这样方能操控信徒,任其践踏!”肃慎声色俱厉,似是愤恨难忍。

      他直了直挺拔的身子,没再给黎墨开口的机会,转向沈昭昭接着道:“事已至此,躯体上的责罚没有任何意义,我就罚姑娘你重造一座还与他们。”

      沈昭昭心悦臣服,一口答应了下来:“民女定不会让神君失望的。”

      肃慎凭空变出了一个靛青色的长生结,长生杰的中央嵌有一颗珀色宝石,递给她道:“姑娘可用此物唤我。”

      “好。”她收下长生结,随后看向了金乌翮。

      金乌翮与她心意相通,知道她要说什么,紧紧贴着她,难舍难分。

      她同样舍不得他,只是此事由不得她:“偷盗金乌翮一事……”

      “这金乌翮本就是你的。”黎墨逮到机会,再次插嘴道:“物归原主,怎能算偷?”

      “金乌翮是昭熠上神的,不是我的。”她反驳道。

      黎墨见她态度坚决,像是容不得反对半句,再加上本就有些心虚,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肃慎沉重道:“偷盗金乌翮事关重大,若按天规论处,死罪难逃。”

      沈昭昭脸色煞白,为了活命她努力了这么多,到头来竟还是白费了吗?

      几名天兵闻言即刻上前欲将她拿下,可还未近身皆被黎墨击飞。

      “莫要理他。”他牵住她的手,气势十足:“整个三界我都来去自如,就凭几条破烂天规还能管住我?”

      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她想,这一次有他会保护她。

      肃慎摆手制止了余下的天兵。才将长生结给她,定下了约定,他向来守约,又怎会没留余地?

      “姑娘是受到蛊惑才会行差踏错犯下重罪,属于从犯,只要供出主谋,便可轻判。”他谆谆诱导道:“既已知晓其险恶用心,也就没有包庇他的必要了。”

      黎墨错愕地回过头,见她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

      “你真的在涟姨的元丹内混入了煞气吗?”她问。

      他下意识想要闪躲,可转念一想,本来就是在报复她,被揭穿了又何妨?

      “对。”他痛快承认道。

      “是想让我入魔,变得跟你一样吗?”

      “是。”他告诉自己,他是有仇报仇,理所应当:“我是魔,本就阴险狡诈。倒是你,你是如何发现的?可是这个老顽固告诉你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垂头思考着。

      “如此说来……”她沉吟着,中间的停顿格外漫长,“……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什么?”

      他设想了好几种可能,她可能会打他,骂他,同天庭一道缉拿他,可万万没想到,她后面会接这么一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她眉开眼笑道。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

      同样深受震撼的还有肃慎,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你……”善辩如他竟有些词穷,“……可想清楚了?”

      她坚定地反握住黎墨:“他已是我师父了,身为弟子怎可背叛师门?自是有难同当!”

      围观的天兵也被绕糊涂了,小声征求起了意见:“神君,现在如何是好?卑职是否需要将他们师徒二魔一道缉拿归案?”

      他不希望她有事,可若徇私舞弊便是渎职不公,有负天君的信任。他已在职责容许的范围内给了她一次宽赦的机会,眼下再无其他退路可走了。

      就在这时,众天兵忽然纷纷跪下,随着阵阵沉香飘来,只听他们齐声道:“天君!”

      肃慎急忙作揖行礼:“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天君恕罪。”方才他心神烦乱,竟未率先察觉天君驾到,实属不该。

      帛棠并不介怀:“是我不请自来,阿慎你莫要对自己太苛责了。”

      黎墨冷戚了一声,扭头见沈昭昭也跟着跪下了,一把将其拉起:“不准跪他!”看她一脸痴样,伸手一遮:“也不准看他!”

      沈昭昭才不理他,美色当前,试问谁能坐怀不乱?更何况眼前佳人之美貌模糊了男女之别,慵懒洒脱,让人敬而生畏,这种美是她从未领略过的。

      帛棠朝他们的方向扫了过去,直接略过了黎墨,停在了沈昭昭的身上。

      “你就是沈昭昭吧?”他柔声问道,一双凤眸似有流波,溢彩柔情,又不失睥睨天下之势。

      沈昭昭又羞又怯,学着话本里百姓答复皇帝的样子,磕磕绊绊应答道:“回、回陛下的话,民女正是沈昭昭。”

      帛棠轻笑道:“不必这般拘束,按你平常的样子便好。”

      轻柔的宽慰似有奇效,方才的紧张瞬间一扫而空,沈昭昭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粉色氛围内,轻飘又美好。

      可这美妙的感觉未持续多久,便被破坏力极强的墨色所覆盖。

      她瞪向那不解风情的家伙,而对方浑然不觉,仍不断聚集着魔气,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帛棠挥手赶了赶溢到身边的黑气,一脸的嫌弃:“今日不打架,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少废话……”

      狠话刚说开了个头,就被沈昭昭朗声打断:“天君说得有理,何必打打杀杀呢?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她两眼闪烁地望着帛棠,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还是昭昭姑娘明白事理。”帛棠说完又是一笑。

      “天君谬赞了。”沈昭昭双手捧颊,娇羞不已。

      黎墨心生不满,挡在他们之间,扯着嗓子,大声嚷道:“莫要说些没用的,本尊没兴趣!”

      帛棠不紧不慢道:“你不听一下怎知没有兴趣呢?”

      “就是,听一下又不会怎样。”沈昭昭附和着。

      黎墨气极,刚要责备几句,就被这刚收的徒弟以下犯上,捂住了嘴。

      她越过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朝着帛棠谄笑道:“天君,您继续。”

      帛棠回以一笑,接着道:“你们的偷盗之罪可以不予追究,但是是有条件的,这条件便是找齐四诚。”

      “说得好像你有能力追究一样,待我将这天庭夷为平地,看你还怎么神气!”黎墨嗤之以鼻,然而他的豪言壮语在不肖弟子的遏制下,化为了“吚吚呜呜”的声响,毫无杀伤力。

      帛棠更是直接无视了他,自顾自继续道:“上古有四样宝物,代表着忠诚、赤诚、坦诚和虔诚。这金乌翮便是其中之一,代表着忠诚。”

      沈昭昭思忖了片刻,问:“找齐四诚可有时间限制?”

      帛棠伸出一根手指:“一天。”说完发觉吓着了对方,才慢悠悠解释道:“一天是指天界的时间,于人界而言,便是一年。”

      沈昭昭长舒了一口气:“若我们没能完成任务,会怎样?”

      “昭昭姑娘何以这般没有信心?”

      “所谓天……”她本想说“天不遂人愿”,可转念想到与自己对话的正是代表天界的天君,便改口道:“所谓世事难料,倘若我们竭心尽力了,可最终仍旧无功而返,这该如何是好?”

      “昭昭姑娘不必想得太复杂。”帛棠轻巧道:“四样宝物可相互感应,金乌翮会带你们寻得其他的。”

      沈昭昭眼睛一亮:“金乌翮可以同我们一起走?”

      帛棠颔首:“愿它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她看向金乌翮,手舞足蹈了起来:“太好了,我们能一起走了!”

      金乌翮也同她一样高兴,雀跃地翻起了跟头。

      嘴上的束缚总算是松开了,黎墨正要一吐为快,没想还是大意了。

      “多谢天君,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沈昭昭拽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现场,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

      望着黎墨踉踉跄跄被拖走的身影,帛棠神色渐沉。

      他问向身旁的肃慎:“你曾教导过她一段时日,以你对她的了解,这次能否抵挡住黎墨的蛊惑?”

      肃慎谨慎应对道:“沈姑娘与上神脾性迥然,请恕微臣难以预判。”

      “性子确是不同。”帛棠幽深道:“可最后一世与真身最为相近,又怎会迥然。”

      这一世她仍与金乌翮唇辅相连,而那站定黎墨的样子更是如出一辙。

      金乌翮选择追随她时,她还未满千岁,稚嫩的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又有些许怯意。当时他望他们能矢力同心,为三界除魔荡秽,却未料矢力同心的结果竟是欺君罔天,徇私枉法。

      身为天君,他能感知天意,洞察天机,但偶尔也有失算的时候。

      帛棠眸色微敛,再次发问:“你认为方才我所施加的天命是否能成为契机,令她幡然醒悟,重返正道?”

      肃慎沉着道:“天命乃天君之意旨,自是不可违抗,然‘命运’二字有定有变,天命只可左右,不能主宰。”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况且至诚是天君您的课业,关乎天道,怎可假手推脱?”

      帛棠一听,方才的正色危言立马不见了踪影。

      “阿慎你说得没错,至诚确实非常重要。”他嬉笑着打起了马虎眼:“可惜我日理万机的,实在是没有多余精力去找那些个法器了。莫说我了,”他转移起了话题,“你干涉昭熠历劫,诱导其决断,这可是有违天规的。身为司法神君,怎可知法犯法?”

      肃慎不慌不忙道:“臣只是依据她告之的信息推理论断,未强逼迫使,也未掺杂任何私心偏见,所以不算干涉,亦不算诱导。”

      “细守严防,滴水不漏,无论何时都能自圆其说。”帛棠甚是欣赏,大加赞许道:“真不愧是司法神君。”

      肃慎面不改色,又将话题拉了回去:“天君,至诚一事……”

      “听说昭熠回来了?”扶辰突然出现,边四处张望边叫唤道:“昭熠呢?她在哪儿?”

      这扶辰真君来得正是时候。帛棠愉悦道:“真君来晚了,她已与黎墨一道离开了。”

      “一道离开了?那就是这劫是还没渡完啊!”扶辰失落极了,这才想起礼节,草草朝他拜了一下。

      帛棠见怪不怪了,自是不会与他计较,况且此时不走,怕是要在这里听肃慎说教说上一宿了。他拍了拍扶辰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打了个哈欠,回紫徽殿补眠去了。

      见不到昭熠,扶辰正要打道回府,却被肃慎拦了下来。

      “真君来的正是时候,泽雨上仙一事还得继续……”

      扶辰心里一紧,着急忙慌道:“突然想起来,老夫出门时正煮着糖水,忘记关炉火了。不好意思神君,老夫得先行一步了……”尾音未落,便一溜烟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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