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朋友

　　9、
　　三宅眼睁睁看着井之原带走了森田。
　　然而他觉得自己说不上话，更提不上反对的理由。
　　那之后的时间，他都有些精神恍惚外加心不在焉。
　　MABO搭着他的肩膀笑：“情人被带走了，你也就断电了？”
　　“都说了只是朋友。”三宅撇嘴。“也好，省得我担心了。”
　　“想让我放你假么？”MABO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三宅，“反正你看起来这么萎靡，也没办法为我创造效益。”
　　“......我哪有萎靡。”
　　“那......”MABO把手搭在三宅肩上，凑近看他的脸，左看右看，冒出一句惊天之语：“让我亲一下看看。”
　　“诶？”
　　“亲一下。”那人的笑容意味深长，“很早之前，我就好奇了。你看起来很活泼很容易亲近，其实跟任何人都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吧。就像这样的距离......都很少呢......”他捧着他的脸，慢慢靠近，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擦过脸颊，淡得可以忽略不计的香水味,他的嘴唇看起来柔软而且性感......可是，可是......
　　三宅猛然推开他：“抱歉！”
　　“果然是不行。”MABO敲了敲他的头：“你能接受的，想要吻你的那个，就要下点功夫去对待才行啊。”
　　三宅沉默。
　　“还垂？再垂我真的亲你了。”
　　= =+三宅怒视之。
　　“好了好了，好好干活哈。”
　　于是终于笑了一个。苦笑也好，不过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可爱恬静的笑呢。
　　三宅想，如果不是在上班，自己此时很可能在自己房间里蹲墙角画圈圈发呆走神反正也没人会惦记他。他倒是想下功夫去对待，然而上天说不定连个表白的机会都不给呢。脑子里冒上来一大堆邪恶的想法之后，不禁感叹：人啊人，有爱就有占有欲，有占有欲就不冷静啊。

　　冈田点了一支烟，眯起眼睛望着share house和经过它的那条路。
　　客厅的灯亮着。
　　有食物的香味飘来。
　　他想，他们会回来。他看见井之原从这里出去了。
　　长野大概在做饭，在等他们回来。
　　他想起自己也有很多次，带着那种微妙的幸福心情，在厨房里做料理。
　　只要一想起GO吃饭时候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微笑。
　　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的时候也好，抿着嘴仔细品味着说“勉强吧”的时候也好，惊讶得瞪大眼睛说“这个很好吃耶”的时候也好，一想到他是吃着他做的料理，就觉得好幸福。
　　于是他喜欢等他，喜欢一边做料理一边等他，或者在他工作的地方对面的咖啡馆，一边喝咖啡一边透过玻璃窗看他忙碌的样子。
　　他只要他可以每天对他说：“ただいま。”
　　然后自己可以微笑地应答：“お帰り。”
　　他对着香烟燃着的橙红星火发呆，看那袅袅升起的烟扩散于空气中。
　　井之原，还有森田的身影出现了。
　　一个高大，一个较小。
　　两个挨在一起，刺痛人的眼睛。
　　然后他们走近，然后他迎上来。

　　井之原下意识的把森田搂在怀里。
　　森田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GO......”冈田走近他，他的眼睛注视他等待的人。
　　森田在井之原怀里微微发抖。
　　“你还好意思来找GO，”井之原很气愤，侧身护着森田，对冈田怒目而视：“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冈田不理他，面向森田，声线温柔，甚至有点撒娇的哀求：“GO，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森田咬嘴唇，过了半晌，道：“准一。我们还是分手吧。”
　　“不。”冈田的眼神变得急切，“你还爱我的吧，GO。”
　　“别管他了！”井之原揽着森田，“他对你做了那种事，绝对不可原谅。我们走。”
　　森田默默地跟着转过身，向share house的方向走去。
　　“GO！”冈田在后面喊，“我等你。只要是你，多久都会等。”
　　森田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呼了口气，然后迈开脚步。
　　没有回头呢，一直没有回头。

　　“你们可回来了。”长野招呼井之原和森田，“快吃点东西吧。GO君，井之原那家伙，非说要找到你回来才肯吃饭呢。”
　　森田抿嘴，点头，然后皱眉。
　　“啊~你们的事不是我有意要告诉他。”长野忽然想起来，解释道；“冈田君和INOCHI聊过呢。于是他知道了......一些。”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显出不情愿的样子，对秘密暴露的事情相当的不适应。
　　“哪里哪里，GO君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长野笑得很温柔，寻了个理由离开。“我先去洗澡。井之原，需要帮忙的话就叫我。”
　　“长野，把窗户门都锁好。”
　　“干吗？”
　　“冈田，他还在外面。”井之原恨恨地说，“要不是GO在，我一定把那小子痛扁一顿！”
　　“不是吧。”长野把窗帘钩开一条缝，向窗外张望。
　　果然，冈田站在那里，时不时地，向窗口凝望。
　　“唉......”长野把窗帘拉好，“我知道了。GO啊，别担心，有我们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对了......”长野转向井之原：“KEN呢？”
　　“他说他下了班就回来。”
　　“哦。你们慢慢聊。”
　　长野上楼回卧室，拿好换洗的衣服，想了想又把携带一并拿去了浴室。

　　准备出来的时候携带在洗漱台上震动，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把它接起来。
　　“哦，昌行。怎么了吗？”
　　“博。”坂本的声音很沉很好听，“里美说，想离婚。”
　　“诶？这么贤惠的老公都不要了？”长野似乎并不意外。“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
　　“嗯。”
　　“等她回来，你们先好好谈谈吧。”
　　“她说她有的别人的孩子。”
　　“这样。”
　　“我同意了。我无法给与她的，别人可以。既是这样，也就没有什么执念的必要了。”坂本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欢喜忧伤。
　　“那么......”长野看着镜中的自己，半裸的肌肤上，还挂着水珠。“你是不是想见我？”微笑。“想见我吧？”
　　“嗯。”坂本沉默了一下，说。
　　“你现在在哪里？”

　　井之原看着面前的森田，紧张到语无伦次。
　　“那个......GO......其实......”他这么说的时候，脸有点红。“我......从高中的时候，到现在，一直......”
　　“学长。”森田打断他，“对不起。我暂时，没有办法想很多事。”
　　“GO，把冈田忘了吧。”井之原抓住他的肩膀，“把伤害你的人，都忘了吧。”
　　忘不了。忘不了。
　　说忘记，都是自欺欺人。可是，他也不想刻意去想或者刻意去压抑。疲倦了。于是他的精力也差不多到了尽头了。
　　他想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一个人。可以休眠可以冷静。像一个蛹。或者醒来的时候，就能破开纷乱束缚的茧。
　　他皱眉，点头，然后吸吸鼻子。
　　“学长......我想睡会。”
　　“哦，好。”井之原点头，心里惆怅疼痛，又对那人充满了呵护之心。“先吃饭。长野用完浴室，你就去洗洗睡吧。我去收拾一下空房间给你。”说罢井之原起身，把森田用的着的东西摆好，上了楼梯。
　　迎面撞上穿得整整齐齐下楼来的长野。
　　“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长野笑，“好好照顾GO。我不在这里电灯泡了。”
　　“喂！”
　　“于是今晚大概不回来了。”
　　“哈？- -”
　　井之原悻悻地上了楼，收拾了另一件空房间，铺好床，坐在旁边想象森田睡在上面的样子。
　　咖啡色半长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瘦小的身体舒展着，或者蜷缩着，陷进蓬松的被子里。
　　很想拥抱他。
　　但是不能心急。
　　于是后来井之原见到的，森田真正的睡姿，其实是脸朝下趴在床上的。他的手臂搭在枕边，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排挤在枕头以外的空间里。
　　井之原苦笑，轻轻关上房门。

　　坂本的后背贴着墙，被那人紧紧地压着。
　　客厅里的灯没有开。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觉得有一种很熟悉很遥远又向往了很久的气息向他逼近，然后有柔软温热的触感贴在他的唇上。
　　那人的手缠绕他的发丝，用力禁锢他们纠缠在一起。
　　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
　　沙沙的，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由细小转为狂烈，占据人的听觉。
　　“呐，昌行，下雨了。”他听见那个人说。

　　雨下了整夜。
　　天亮雨停的时候，三宅才从酒吧出来准备回share house。
　　松冈似乎意犹未尽地蹭了三宅一个熊抱。“KEN，你睡着的样子，好可爱。”
　　“吵死了！！”三宅没好气，“要不是下雨，我才不在这里睡。”
　　“那，以后每次KEN来都下雨好了。”
　　“啰嗦。”

　　顶着黑眼圈回到share house，三宅发现了站在路上浑身湿淋淋的冈田。
　　他痴痴得望着二楼的某个房间，带着说不上是心痛还是释然的表情。
　　他的黑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呼吸里有疲惫的急促。
　　“那个......”三宅缓缓地，不可置信地走上去，“难道说......你在这里，站了一夜？”
　　冈田缓慢地转头，看了三宅一眼。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是你，从我那里把GO带走的。”
　　“是。”三宅回答。“是他向我求救的。”
　　“是么。”冈田冷笑。
　　“没错。我还替你在医生面前背了□□的黑锅。”三宅冷冷地说。
　　“那不算是□□。”
　　“不然是什么呢？”三宅有点挑衅得看着冈田。“很厉害啊，冈田先生。不是□□的话，是因为爱得太激烈么？”
　　“不关你的事。”冈田的声音很冷淡。
　　“我也想让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是很可惜，”三宅笑，“不行呢。”三宅浅笑着一步一步逼近。
　　“喂......”冈田瞪了他一眼，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想干什么，来伸张正义吗？”
　　“正义？”三宅看了看抓住他衣领的手，面不改色，“哪有什么正义。只不过，我也有想要的东西罢了。”
　　冈田的眉毛拧起来：“别想染指GO。”
　　“真可笑。”三宅用力掰开抓住他的手，“为情痴狂的可怜人。我对你的GO没想法。可是，他还愿意跟随你吗？”

　　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会等他回来。
　　一直等，一直等，只要他回来。

　　三宅反复咀嚼着那人的话和那人那时的表情，以至于进门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所谓爱深至此，既然可以等待又何苦强求。
　　但是，一直......一直也是有尽头的。
　　“回来了。”井之原端着水杯招呼三宅。
　　“嗯。”三宅应了一声。“GO君呢？”
　　“还在睡。”
　　“哦。”
　　三宅把外套挂在门口，脚步轻轻地上了楼。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森田的房门，轻轻走到床边蹲下来。
　　熟睡着，也蹙着眉的样子，叫人有点心疼。
　　“GO，GO君。”他小声唤着他，“OKADA，还在等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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