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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看他年麟阁上
一夜无梦。天还未大亮,四爷就拍着我脸蛋将我唤醒。我清醒了片刻,见他已穿戴整齐,站在地上了:“你今儿要去朝会?”我问道。他声音像是没睡醒,很低沉,醇醇的:“恩,今日大朝。等会快起来去给福晋请安,把礼全上。”
我生理期本就脾气不好,再加上没有睡到自然醒,起床气很大,一翻身给他个后脑勺:“烦死了!不去!”
他僵了僵,拍着我的肩:“别闹,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你就知道规矩!”我心底有那么一些不甘心,翻身起来把枕头往他身上掼:“嫁给你连懒觉都不能睡,我不嫁了!”他也没料到我反应如此激烈,手忙脚乱地把枕头接住扔到一边,恶狠狠盯了我一眼,伸手扯着我拖出温暖的被窝:“以前没名没分的,不好治你,不懂事也就算了,现今你是府里的人,还敢拿娇,反了你了!”我被他生生从被窝中扯出,挣扎中碰到他冰凉凉的朝服冻得一激灵,拼了老命抢被子。他也怕我冻着,松开手扯起被子又仔仔细细将我裹好,我揪着被子站在床沿,恰好比他高出一头多,倚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惯我了?”“这话说的,”他弯腰搂住我的腿一下一下地将我举高,下巴就搁在我的肚皮上,弄得我好痒:“既为人妇,自不能如往日般娇纵。过几年若怀上一儿半女,那就是当娘的人了,晨昏定省是一定要守的规矩,别说是你,就算宫里的娘娘,也得日日去中宫向皇后请安。这府内后院的事我是不管的,你平日里闲了就去福晋那请安,叫福晋拘一拘你这小马驹一般的性子。”
他口无遮拦地说起儿女的事,饶是我这般厚脸皮的人也不禁赧然。又说教起府内的规矩,我更是心烦意乱,想到妻妾间的迎来送往,竟又开始犹疑这次跟他回来究竟是对是错,只先赶他走,好歹躲个清静。躺下不到一刻钟,帘外两个小姑娘脆生生地喊:“主子,奴婢们伺候您起身。”我吓了一跳,这毕竟是卧房,我并不习惯有杂人出入,因扬声道:“不用了,你们在外间等着,我自己会收拾。”
叠好床被,洗漱完毕,我掀帘走出暖阁,门口站了两个同我年纪相差无几的婢子。小玫我是认得的,另一位就是小楼,个子比小玫高出一头,模样也是个清秀的,行动之间透着几分老成,看起来十分稳重。她们见我出来,福身齐喊:“主子!”我浑身一抖:“不不不,出去后按着府内规矩做事,回到屋里,这许多虚礼就统统免去吧,我有手有脚,自理得了。”二人傻眼,一步不落地跟在我身后:“可主子......”我往梳妆台一坐:“你二人谁会梳把子头,麻烦给我绑一下头发。”她俩刷地跪倒在底:“主子,奴婢惶恐!”
对于一夜之间由我跪别人升级到别人跪我,我感到非常不适。“你们不用这样,我们年纪差不了多少,本就不该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我侧过身避开她二人的大礼:“出去我们是主仆,回来便是平辈,不要老是跪。”
小楼梳头的手艺很不错,三五下就把我一头长发拾掇好了。我不要抹桂花油,也不爱掼一头首饰,只重“清爽”二字。小楼以为我新进府里,必然要花枝招展上一段时间,她哪里懂得花多不艳的道理。到了时辰,我按例前往秋琼阁拜见主母。说到底我也没在这府里呆过多久,特别是这后院,等闲不准随意走动,曲里拐弯的很容易走岔。
福晋所住的秋琼阁,算是这后院最尊贵的所在,屋宇建筑之宏伟,屋内摆设之考究,甚至能跟四爷那边一较高下。进了堂屋,福晋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屏风后了,左下手依次是李侧福晋,格格刘氏,再往后我并不认识;右边的是宋格格,还有位分更低的几位姑娘。之前进府的钮钴禄氏并不在,这也就罢了,前几日刚抬进来的年晚卿却是正经的御封的侧妃,年下宫里的家宴都有她的一席之位,竟然也不在此列,我心里宽了宽,想起四爷应过的话,想是果然要过几年便送出府的。
敬茶一事并无什么波折,福晋自然是一番为人妇的教导,就连当年与我有嫌隙的李侧福晋,也没多说什么,想来是四爷或者是福晋提早敲打过了。宋格格与我在同一院落,熟稔了许多,其他人虽比我资历高,却也多少晓得些我与四爷的事情,对我多出了几分敬重,没跪多久,福晋便叫跟前的婢女添了凳子,叫我坐在她右侧。我心知十分不妥,因为我往那里一插,宋格格连着一排人都要统统后撤一步,这不是颇有几分鸠占鹊巢,尔等退散的意思?没的得罪了一众女眷。然而福晋的话也不能忤逆,趁着婢子去搬凳子,我略一思索,朝福晋和各女眷笑道:“福晋刚才还说以后便是一家人,既然如此,怎好不知众姐妹们的年纪名字,仍以姓氏相称?我名叫红豆,以后可别一口一个端格格,没的落了生分。在西北蹉跎了几年,现在已是十八虚岁了,不知宋姐姐呢?”
宋格格扑哧笑起来:“红豆妹妹一看就是爽快人,姐姐是四爷从宫里带进府的,今年都二十五了,单名一个莲字。”余下众人也依次介绍一番,除了宋格格和李侧福晋比别人长了几岁,其他格格都只是略略相差一年或数月,按着年纪坐的。我默默记下,与福晋笑言:“红豆虽是新来的,也不敢僭越,越过宋姐姐挨着福晋坐,没的坏了规矩。”我将凳子搬到第三位:“我看,还是依着府里的旧例,坐这里吧。”
福晋扭头朝李福晋笑说:“瞧瞧红豆,讲这些虚礼作甚,也是我没想周全,不过自家姐妹,不说这个的,你爱坐那里,就只管坐。”
众女眷你一言我一语闲聊了半日,终于把四爷等回来了。一进门,福晋就退到一侧让了主座,越过前面两人看身着朝服的四爷,感觉甚是陌生。他拿手虚点了点我:“她今儿还听话吧?”
福晋笑睨着四爷:“爷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妹妹乖着呢。”
他瞟了我一眼:“阖府上下,她可顶个不省心的。若是不服管教,你只管告诉我。”
我有些气闷,我哪有那么坏啊!低头委屈道:“红豆不敢。”
“看看,规矩什么时候才能学好?对着我要自称‘妾身’,重新说一遍。”他横着眉毛看着我,我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妾······妾身不敢······”
他笑笑:“记好了没有?以后可不能说错。”
我看出他笑容里的得意与揶揄,却又不能反抗,灰溜溜地答话:“妾身记下了。”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个新老小妾见面会,对于抬进府的侧妃变成一个格格一事,众女眷缄默不言,权当无事。饭后,四爷对福晋嘱咐一通关于五日后中秋宫宴的事情,我身为格格,自然没有那个进宫的资格,并不起意。饭罢,大家各自散去,宋格格与我绕了大半个后院,又去池子边上逗了会儿鱼才相携回去。我回了自己的小院就呆在卧房不曾出去,想起今日四爷坐在一众莺莺燕燕间的样子,胸中就有些发闷。座位之事,是福晋所提,依着她常年礼佛,与世无争的性子,想来也是偶然;宋姐姐却是个对我好的,论资历,比福晋还长一些,膝下又有了格格,想来是无碍的。李氏就不必说了,我与她是肯定要斗一斗的,刘格格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眉眼虽不出众,却是个有城府的,话不多,却十分得当,其他人还需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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