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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番外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拮,此物最相思。
我叫红豆。只是,我的爹爹给我取名时,可没想那么多。
我爹姓端,属镶白旗,四爷是镶白旗旗主,我全家都是四爷的包衣奴才。我出生时四爷的养母佟皇后殁了,四爷悲痛欲绝。佟后生前酷爱红豆花叶,四爷便命我爹寻便天下红豆枝,将佟后入葬沿路铺满。当产婆将我抱到爹面前,爹正在剪摘红豆枝,一看我是个女的,顺口便给我取名红豆。
从小,我便跟着爹在四爷府做事,劈柴担水,织布纺麻,粗活累活,什么都做。爹是汉人,总觉的女孩子没什么用,对我总不如对哥哥好。直到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跟着爹向四爷和福晋拜年,四爷无意间看到我,对爹说了一句:老端,你这女儿,倒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其实只是个玩笑话,却被爹当真了,不久,我被爹送到四爷屋里,做了四爷的贴身丫头。说是丫头,其实就是暖床的,若命好得了四爷宠幸,便成了侍妾,是四爷的女人中地位最低下的一类。离家那天,爹叮咛嘱咐,叫我好好伺候,一定要爬上四爷的床,抓住四爷的心,作个鸡笼里飞出的凤凰。我就带着这样猥琐的目的来到四爷身边。
不久,我便发现,四爷是个真正的君子,对我们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从不多看一眼。我是伺候笔墨的,若四爷得了空或是心情特别好,还会心血来潮,教我读书识字。时间长了,我也认识许多字,背了很多诗。和我一起当差的,还有伺候起居的佩怜。李佩怜大我7岁,服侍四爷已有五年,也是汉人,祖籍江南。我和佩怜是最要好的姐妹.
有一次,我在佩怜的指导下往四爷的砚台里放了很多水,弄坏了四爷的奏折。四爷好生气,吹胡子瞪眼睛问我谁指使的,我傻傻的死也不说,四爷火了,拿起桌案上的戒尺狠狠抽了我的手。平时我背不住四爷教的诗文,也会被四爷打手心,可四爷下手从来没有这么重,我疼的又哭又喊,四爷都没松手。
就这样,跌跌撞撞,我在四爷身边一呆就是三年。四爷偶尔发怒,偶尔温柔,更多的时候是不起波澜的沉稳,对我们,更是不越雷池一步。直到那天,四爷办差遇刺,我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挺身挡下。我想,我是喜欢四爷的,四爷是英俊潇洒的谦谦君子,更是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良人。当我们现实地生活时,我与四爷云泥之别的地位让我无从幻想,可是在生死抉择面前,我终于可以放纵一回,不再粉饰,不再掩藏。我就是个卑贱的奴才,可我也会为了爱人扑向刀刃,不怕疼,不怕死,不计结果,奋不顾身。当四爷抱着我拼命喊红豆时,我是这样满足,四爷那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我流泪带笑的面庞。
那一次,胸口的伤很深。我原以为自己会丧命,只是没想到,四爷会把宫里的太医请来。我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第一次睁开眼,没看到四爷,是福晋。福晋很感动,不停用手帕抹泪,安慰了我很久,而且,她还许诺,要回禀宫里的主子,扶我为侧福晋,现在先与另一位侍妾安氏共居一院,等到及笄后,就可以侍奉四爷。
不是不开心,只是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初来时那些龌龊不堪的想法,然后怀疑自己当初不顾一切扑向刀锋,究竟是情深所致还是另有所图。不过,能成为四爷光明正大的女人,我仍感到无比幸福。
安氏是个不很出众的女子,却很好相与。四爷平日里不常来,来了也只是坐坐,不过夜。我的十三岁,就在这样的平稳安逸中度过。
年关将近,宫里大摆宴席,人手不够。我和安姐姐,还有很多侍妾下人都被借到宫里帮忙。没头没脑忙了三天,终于熬到年三十,福晋和爷们都进了宫。我们这些没什么地位的侍妾,是没资格去宴席上的,只能站在四贝勒席后边,远远的看。
皇帝高高在上,看向四爷:“老四啊,你身边那个李氏今年多大了?”
四爷回道:“皇阿玛,李氏已满二十。”
“恩,当年,若不是知府李文熚替朕挡下一箭,朕还不一定能回来呢。这闺女也不小了,就扶她做侧福晋吧。”
四爷跪下,毫不迟疑地领旨谢恩。
我觉得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缸冷水,浑身冰凉。我知道,这辈子,我是再不可能做四爷的侧福晋了。四爷教我认字,四爷教我执笔,四爷教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舍命从刀口上救下的四爷,永远离我远去了。
我开始绝食。即便无力,我也要做力所能及的反抗。第三天,我终于看到四爷。他满脸愠色,用很生硬的语气说我恬不知耻,说我痴心妄想,说我不知好歹。四爷的眼里,再看不到我的影子。
我终于了解,四爷,原是如斯薄情的男子。
很快,就到了迎新妇的日子,窗外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没人会想到,今晚那花轿里,凤冠下的人,原该是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活着,太过折磨,还是结束这一切罢。
我穿上哭丧时才穿的素衣,粉黛不施,娉婷走上席间。所有的喧闹瞬间停止,大家都看向我,我清楚地看到四爷那震怒的神情。左右是死,不如死在四爷手上,让他记我一辈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四爷教我的第一句诗,如今却用在我丧命之时。我站在四爷席前,用自己最妖娆的舞姿,轻吟一曲白头吟。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很多年前,卓文君用自己绝世才华挽回丈夫的心。她说,闻君有两意,故来与君绝。她说,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她的才情,她的孤勇,她的“与君绝”。
四爷眉心深锁,睚眦俱裂,“来人!把这败兴的贱人关到柴房!”我拼命回头,却再也看不到四爷的身影。永别了,下一世,我要你也这样辛苦地爱我。我狠狠把头磕向柴房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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