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孤瑛慧黛

　　再次启航，黛玉的身心皆轻松了不少。虽大部分时间仍在舱内看书，但累了倦了也会趁周围清静时到外面透透气，顺带看一下沿途美景。

　　反正好容易逃出牢笼，又没有长辈唠叨规矩，能放松时且放松吧。

　　雪雁等几个小丫头更是淘气爱玩的年纪，等到船行到浅道时航行速度放缓，肉眼可见水里有游鱼戏耍，便按耐不住，死活央求着船娘拿了长长竹竿的渔网，你一网我一网地网鱼玩。

　　还别说，收获真不少。

　　黛玉在舱内补了一觉，便被舱外的欢呼声吵醒了。扬声问时，雪雁笑嘻嘻地进来道：“姑娘快别睡了，随我们一起网鱼吧。”

　　“这样也能网鱼？”黛玉不信，待走出舱外一看。果然，渔篓里已然有了七八条鱼，小的只有拇指大小，大的足有半斤重。

　　黛玉也兴奋起来，接过雪雁递过来的抄网，也学着样子认认真真地网起鱼来。

　　一位中途替换下来的船娘见黛玉喜欢，忙不迭过来手把手指导，待她得了窍门，便笑道：“姑娘慢慢网着，我去架个炉子给姑娘烤鱼吃。”

　　黛玉笑着摆手：“罢了，黑乎乎的，可怎么吃呢！”

　　船娘笑道：“姑娘放心，我们常年跑船的，最爱吃这一口。虽然看着黑，但吃起来香呢，姑娘就擎好吧！”

　　说完，起身来到后舱，果然取了一套炉具来，就在甲板之上，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黛玉不再理会，只专心网鱼。她想起在荣国府时，她也时常在池子里钓鱼。那时宝玉总来捣乱，不是拿了鱼食乱丢，就是大喝一声吓跑她的鱼。每每这时，她总觉得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纯粹、率性又幼稚。

　　不过人在世上走一遭，总像个孩子怎么能行。现下有外祖母、舅舅、舅母庇护着他，等将来她们老了故去了，或是家世突遭变故了，又有谁来庇护他呢？

　　一想到此，她又觉得闹心，索性甩甩头，什么都不去想，只专心盯着手中的鱼网。

　　果然，人一专心，什么事儿都顺起来，不过片刻功夫，黛玉的网兜里已然有了好几条鱼。

　　“姑娘，有了，有了！”一旁观战的雪雁兴奋不已，帮着黛玉奋力往上一提，鱼儿们一个没落地全部被网了起来。

　　“姑娘快看，这儿还有条大的！”雪雁兴奋地指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笑道。

　　黛玉也笑了，吩咐道：“这条拿给船娘烤熟，给琏二哥哥送去吧。”

　　雪雁欢快地答应着，端着鱼篓到火炉跟前去了。

　　黛玉忙了这一阵子，觉得有点乏了。刚要起身去净手，猛一抬头才发现原本一直落后的那条低调奢华的船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这会子正好与自个儿这条船擦肩而过。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正背对着她站在船头，双手举着一个千里眼不知在看些什么。

　　黛玉一怔，下意识地赶紧起身躲避。

　　这时，那位年轻公子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猛地一回身，手里的千里眼正好对上了黛玉那张惊慌失措的粉白粉白的小脸……

　　朱瑛：“……”

　　可还未等他回神，黛玉已然迅速起身，转瞬便从朱瑛的千里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瑛：“……”

　　呵，真像个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可爱！

　　这时，吉祥不知打哪儿也拎出个抄网来，屁颠屁颠地来找朱瑛。

　　“爷，对面船上的姑娘们都在网鱼，您要不要试一试？”

　　“去去去，幼稚得很！”朱瑛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吉祥笑道：“人家网上的鱼都好大呢，船娘都生了炉子烤着吃，我隔老远都闻着香味了，爷不馋？”

　　“什么好东西，黑乎乎的，腌臜得要命！”朱瑛越发不屑，随手把千里眼扔给吉祥，吩咐了一句，“到前边停船开饭，给爷拿壶酒！”便一头钻进船舱去了。

　　客船前行不远，恰好是一小处浅滩。往来客船大多在此停歇埋火造饭。当然，船上自然不能大肆埋火，但行船之人都备有专门的炉具，煮饭烧菜样样与陆地上不差。

　　朱瑛的船才一泊好，贾琏便派人递了帖子邀请朱瑛上船共进一杯。

　　朱瑛嗤笑，看来这个贾琏也不算迟钝，至少还知道派人打听他的底细和行踪。只不知道他到底打听到了何种地步，是只知道皮毛，还是连他的底细都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当然，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想在这种时候与贾家有任何瓜葛。所以他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贾琏吃了闭门羹，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经过昨儿夜里那一遭，加之今儿这条行船通身的气派，他早已预料到此人身份非同凡响，若是顺顺当当地应了他的约才是意外。所以，他也不恼，只命人把黛玉派人送来的那碟烤鱼，外带一壶从扬州带来的美酒着人送了过去。

　　当然，这些很快也被退了回来，而且一个理由都没有。

　　贾琏叹了口气，看来这人是铁了心不想与贾家有交集了。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只等回京后禀明了父亲再作打算。

　　这边贾琏自去用饭，而后面船上，黛玉就着咸津津的烤鱼并几个清淡小菜用了半碗饭后，就再吃不下，只拿了本没看完的闲书随意翻着。

　　可翻着翻着，她的脑海中就跳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来。——不，准确地说，是那人猛一回身时，正好对准她的那支千里眼！

　　蠢材！蠢材！黛玉在心里骂着自个儿：既然网鱼结束，还不快点回舱，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这下好了，那人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黛玉揉揉发烫的面颊，再不敢往下想。

　　午饭过后，客船依次起航。这一次，贾琏不敢怠慢，命令船手全力出发，争取尽快回到京城。巧得是，朱瑛也发出了相同的命令。所以几只客船你追我赶，争相前进，激起船底一簇簇的白色浪花肆意翻滚，倒也有趣得很。只是黛玉经过方才那一通尴尬，再未从船舱里走出一步，直至客船进京。

　　彼时荣国府早已派了轿子、车马来接。黛玉才一下船，就看到岸边除了车子、轿子外，还停了几匹黑色快马。

　　还没等她回神，之前那位长身玉立的公子似是故意瞅准了时辰一般，从她后面赶超而上，很快目中无人地越过她，大步流星地上岸、翻身上马。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倒是好看得紧！

　　只是在上马之后，他却突然转回头来，朝这边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冲黛玉还是冲别的什么人，总之，把黛玉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姑娘，那位公子好生眼熟！”雪雁忍不住悄悄提醒道。

　　紫鹃回头瞪了她一眼，教训道：“别胡说，人家一个爷们，你怎么就瞧着眼熟了？”

　　黛玉刚想说话，就听身后的春纤猛地拍一额头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咱们打算搭救的那个溺水之人吗？”

　　“是吗？”雪雁和紫鹃同时回头看她，“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人，没错！”春纤笑嘻嘻道，“当时他从水里露出头来时，我正好瞧得真切，只一眼就记住了。”

　　“哟，你怎么就那么大胆，敢眼巴巴地瞧着人家看，莫不是瞧着人家俊？”雪雁掩嘴笑道，“只是没想到人家是个公子儿哥吧？这下子没指望了吧？”

　　“哎呀，雪雁姐姐你说什么呢！”春纤害羞地捂住脸，“人家只是好奇多瞧了两眼而已，瞧你都想了些什么呀！”

　　雪雁越发笑得大声了。紫鹃很是无奈，只得又回身瞪她们道：“安静些吧，别给姑娘丢脸！”两人这才吐吐舌头止住玩笑。

　　其实这时候的黛玉，心中的惊讶不亚于这两个丫鬟。她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当然，这也不怪她，当时她离得太远了，而且这两人前后的衣着打扮以及举止行事完全不搭，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竟是同一个人呀！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只要进了京，谁认识谁呢！

　　想到此，这一路的烦恼、自责以及种种猜测反而统统平息下来。

　　一路无话，直到轿子再次进了荣国府。

　　这一次来，同几年前初次来时的心境大不一样。初次来时，她是懵懂无知又心怀希望的少女，而这一次，她则平静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好在，贾母还是待她如初，搂着她心肝儿肉儿地哭了很久，又把贾琏叫进来问了此行的诸多细节，最后才叮嘱她道：“好孩子，你如今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了，只管安心在府里住着，等过了孝期，我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把你嫁了。往后，你舅舅、舅母就是你正经的娘家，别的姑娘有的，你都会有！”

　　黛玉尴尬地起身，先是谢过了贾母的好意，尔后才不好意思道：“老太太疼我，我心里都清楚。只是，这次回去，我已在父母灵前许下愿，回来拜过老太太和舅舅、舅母后，我是务必要回去的。毕竟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女儿，离得太远，我怕他们挂念我……”

　　说到此，又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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