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孤瑛慧黛

　　宝玉见她沉默不语，只道仍是担忧迎春，忙安慰道：“妹妹放心，此事虽说家中上下都默认把二姐姐填进去息事宁人，可我却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方才已然偷偷去求过北静王了。只希望他能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把二姐姐从泥潭里拉出来，日后我做牛做马也去报答他。”

　　“你？”黛玉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曾经只知吃喝玩乐在姐妹堆里混日子的宝玉，在这件事上却如此果断勇敢。若是让老太太及两个舅舅知道了，恐怕又是一番责难。

　　想到此，也不好再冷脸对他，只得由衷地赞叹道：“你做得对！只是此事涉及到大舅舅的声望，你一意孤行恐会惹下事端，还是先和老太太言明吧，至少她老人家会在关键时刻舍命护你周全。快去吧！”

　　“不，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别人要打要骂，我也认了，只求妹妹能正眼瞧一瞧我……”

　　“宝玉！”黛玉忍气正色道，“咱们是正经的姑表至亲，我何曾不拿正眼瞧过你？再说如今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可让我说你什么好！”说完，赌气转身往前去了。

　　身后原本还因黛玉的一句赞扬心潮澎湃的宝玉登时如浇了一盆冷水般彻底呆立住了，直到袭人迎出来，这才把他一脸失魂落魄的他拉回了怡红院。

　　当然，黛玉也不好受。一则被宝玉的执迷不悔弄得心烦意乱；再一则，也觉得愧对朱瑛，愧对逝者亡灵。所以晚饭只简单用了点粥，便坐在灯下胡乱翻阅今儿带回来的书。

　　这一次带回来的书明显较上一本粗糙得多，且是旧本，上面密密麻麻做了标注。黛玉粗略翻了翻，不由感慨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做的标注，倒是细心得狠。”

　　恰逢雪雁刚好经过，笑道：“既是朱爷的书，必是他做的标注，姑娘这个都想不明白？”

　　黛玉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书不是往外赁的吗？定是无数人看过了，你怎么就断定是他？”

　　也对！雪雁无言以对。这时紫鹃忍不住插嘴道：“给姑娘带回来的这几本都是藏在暗格里的，想是不随便外赁的，估摸着真是那位朱爷自个儿的标注也未可知。”

　　原来如此！

　　黛玉沉默下来，又往后随意翻了几页，发觉这些虽是随手的标记，但所点评之处皆言词犀利，想来骨子里也是个清高之人。若真如此，自己所托之事就是一场笑话了！

　　如此一想，黛玉越发焦灼不安，遂对紫鹃道：“我有几句话，须得带给那位朱爷，可咱们又不能频繁出府，你可有法子替我送出去？”

　　紫鹃惊讶，先是下意识地摇头，后见黛玉一脸坚定，又不自觉地点点头：“上次放我出府的张嬷嬷倒同我有些交情，若是这会子送给她，明儿一早她下值就能让她儿子送过去。”

　　“那好，我现在就写好，你现在就给她送过去。”说完，迅速找出一张平日用的梅花诗签，提笔细细写了两行小字，装进一个小巧的信封中封好口方递与紫鹃。

　　“去吧，若路上有人问，就说我使唤你去找宝姐姐处借书一阅。”

　　紫鹃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把信封装好，提了一盏小风灯，独身一人急匆匆去了。

　　紫鹃才走没多大会儿，凤姐就谴平儿来送了两盒果子，并几样点心，除此之外还有沉甸甸的一袋散钱。

　　黛玉一脸不解道：“果子和点心倒也罢了，这散钱是怎么回事？”

　　平儿笑道：“二奶奶听说姑娘自个儿花钱赁书看，怕姑娘的散钱不够使，就从自个儿的体己里拿出二两换了些散钱给姑娘使。”

　　黛玉推回去道：“果子和点心我留下，这钱我不能收。”

　　平儿忙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家二奶奶并没有别的意思，只说别的姑娘们零散开销不够用了，都有找她接济的时候，独姑娘不曾开过口，她心里都记着呢，就趁这个机会给姑娘贴补几个。姑娘若是不收，可就是嫌少了。”

　　这个凤姐，果真是个会说话的，她若再推辞反倒不好看了。

　　黛玉无奈，只得收下，又让雪雁把今儿出门顺手捎回来的一包绣花线赠与平儿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颜色还鲜亮些，你拿回去练手吧。”

　　平儿也不客气，道了谢后大大方方地收了，又道：“二奶奶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姑娘，说姑娘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都清楚。若是此次能顺利过关，日后自有报答的时候。”

　　黛玉明白凤姐的所指，她也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全然瞒不过凤姐的耳目。可终究被人盯梢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还是她与朱瑛的私下会面，她越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或误解，于是冷笑道：“凤姐姐太客气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倒是我个人的一点子小事还劳烦她给安排了马车，我这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不过呢，有句话我也是不吐不快，那马和车都很好，就是赶车的小厮有些不老实，下次他若再敢偷听我们讲话或东张西望，少不得要挨我一鞭子。到时你们可别心疼！”

　　平儿听了，先是惊诧，随后立即起身道：“竟有这等事！姑娘放心，等我回去回明了二奶奶定打他个皮开肉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黛玉摆手道：“罢了，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半大孩子，你们回去教训教训就是了，别真打了倒是我的罪过了。”

　　平儿哪里肯依，又挖心掏肝地表明了一番歉意，这才打黛玉处告辞出来。

　　等一回到凤姐处，平儿便把黛玉的话原原本本地传到了。临了，方心有余悸道：“二奶奶是没看见，这林姑娘平日里瞧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发起狠来却那般厉害。这将来若是出了门子当了家，还了得？！”

　　凤姐冷笑道：“我就说嘛，这些姑娘里，独她是个深藏不露的。宝丫头虽说是公认的稳重周到，可到底被规矩束缚住了手脚，行事未免瞻前顾后不够利索；探丫头虽然雷厉风行，又吃了出身的亏，将来出息恐也有限。独有这个林丫头，表面上凡事不上心，实际却瞧得明白，又敢说敢做，将来若是嫁得好，前途无量啊！”

　　“可惜命不太好，早早地没了父母，身子又七灾八难的，怕是将来这婚事上也有限。”平儿忍不住道。

　　凤姐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呢，就看老太太怎么安排了。”说到这儿，又突然想起那个赶车的小厮的话来，忙问：“先前那小厮是不是说过那位朱爷同林姑娘说什么“感恩图报”的话？”

　　“是有这么句话，”平儿回想道，“听那话头，好像是那位朱爷欠了林姑娘什么人情，所以才会答应帮忙。”

　　“这就对了。”凤姐冷笑道，“亏我那么问她，她都不承认，可见这丫头也是个狡猾的。”说完，便吩咐道，“你明儿细细地查查，看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牵搭上的，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平儿忙点头答应了。

　　一时贾琏又打外面回来，凤姐把今儿的事同他一说，贾琏拍手道：“这回可好了，有了双层保险，二妹妹有救了。”

　　“双层保险？”凤姐不解。贾琏便把宝玉今儿也悄悄去求北静王的事儿同她说了，随后感叹道：“去求北静王，我当时也想到过。可是父亲不想丢这个面子，我也就撂开了手。没想到竟让他做成了，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凤姐听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瞧瞧，连个半大孩子都能拎得清大局，知道来个先斩后奏，你怎么就不成？”

　　贾琏听后颇觉惭愧，可又觉得委屈，忍不住牢骚道：“你以为我不想手脚大干一场？可这事儿也是有风险的。你也不想想，这事儿若成了还好，若是不成，父亲丢了面子又折了里子，岂能善罢甘休？“

　　“你怕，人家宝玉怎么不怕？”凤姐越发恨得咬牙，“再说了，就算不成，他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真是个软骨头！”

　　“你……”贾琏气得拍案而起，可一碰上凤姐那嫌弃的目光，立时又泄下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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