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用心

　　翌日清晨。
　　蓝舟醒的挺早，他照例准备好早餐，接着出发去学校。
　　一路上的空气很新鲜，灌进鼻腔里、肺里，似乎那些年积蓄下来的沉郁都被一扫而空。
　　他轻轻嗅着，空气中飘着浅浅的香味，是桂花。
　　一股子甜香。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室，他的桌上放着一瓶AD钙奶，旁边规规矩矩摆着未拆封的吸管。
　　高三的位子是单个坐的，不存在谁是谁的同桌，所以也不太像是放错了位置。
　　可他也没和谁比较熟吧。
　　蓝舟默默环顾了下四周，下意识地往封景那边看去。
　　就见对方桌上书摊开架着，脸挡了个严严实实，明显是睡着了。
　　……
　　他撇了下嘴角，转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三千五百词，开始背单词。
　　清润的嗓音从泛粉的唇间泄出，声音不大不小，但尤其悦耳，听起来十分舒适。
　　蓝舟边上坐的是一个女同学，长得小小的。她本来也在读书，但读着读着突然停下来不读了，一眨不眨地侧过头来端详着他。
　　目光实在太火辣。蓝舟不想注意都难，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吗？”
　　女生托着腮帮子，闷闷瘪瘪嘴，“你念书好好听啊。”
　　“是吗？”闻言，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手指不自觉地刮了刮脸，头低下去，面颊有些酡红。
　　他其实挺开心的。第一次被人夸。
　　严格来说蓝舟算不得那些小说里描写的惊艳时光的那种男生，他单眼皮，皮肤白净，五官平平。可组合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两个字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清冷”吧，但还多了些灵动。
　　“嗯嗯，长得也好看哦。”女生用力点点头，认真道：“不像我——声音和长相严重不符。”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公鸭嗓。”
　　女孩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名叫楚怡。是班上为数不多活跃的女孩子，性格也挺跳脱，古灵精怪的。
　　蓝舟被逗乐了，眉眼弯了起来，在晨光的照耀下澄澈的瞳孔里流转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温柔极了，“很可爱啊。”
　　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不和你说了。我要学习了。”说着，把头一扭，巴拉巴拉念课文去了。
　　下课后，封景屁颠屁颠地晃过来了，二话不说一屁股把坐蓝舟身后的男生挤掉了，他瞥了眼桌上未拆封的AD钙奶，戳了戳对方的背，凝眉问：“对牛奶过敏？”
　　蓝舟回过头，被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怔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瓶奶。
　　他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没啊。”
　　伸手把AD钙奶捞过来，拆开吸管上的包装袋，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把吸管戳进了那层薄薄的锡纸封口，喝了一口，冲封景摇了摇，“是吧。”
　　“……”封景呆了一瞬，有那么一刹那他鬼使神差地想去揉对方的头，但这个想法一闪即逝，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我有事找你商量。”
　　说着，他扯起蓝舟就往外跑。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奔跑在走廊上，清晨的阳光洒在二人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熠熠的光辉，充满了青春洋溢的气息。
　　蓝舟就这么被拽去了走廊尽头，他满脸黑人问号。不晓得封景发哪门子疯。
　　封景这会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我家里那位祖宗说我下次考试要是再退步就扣光我的零花钱。月底马上要月测了。我想让你给我补习。”
　　“每天两小时。一天一百可以吗？”
　　“你可以找老师啊。”蓝舟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同学之间提钱一下拉开了距离，还是旁的什么，下意识地想回绝。
　　“我爸妈之前也给我找过，但都没什么用。”封景淡淡说，目光落在蓝舟身上，轻轻推搡了他一下，笑了，“不是，你担心什么？你要是补得不行我自然也不会找你补了啊。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的。”
　　蓝舟张了张嘴显然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
　　“那去我家吧。明天开始怎么样？你回去跟阿姨讲一下。”封景愉快地伸手勾住蓝舟的脖子，往教室走去。
　　蓝舟轻轻皱了皱眉，油然升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很怪异。
　　他不咸不淡地闷声应了句。
　　一天过的很快，蓝舟把记下来的笔记理了理，装进书包里准备回家温习。
　　这个月的月测对他来说也挺重要的。这是他转校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尽管他转进来的成绩在这所学校排在第一，但这毕竟只是所县级学校，无法准确衡量一个人在整个省内的水平。蓝舟很清楚，如果想要考到他心目中的A大，他还要付诸更多。
　　晚饭很朴素，两碟家常小菜加一碗红烧肉，蓝曦还煮了一碗紫菜蛋汤。她似乎挺开心，哼着小调将锅里的汤倒进碗里。看到儿子回来，她解开围裙，满面春光地招呼蓝舟过来吃饭。
　　“舟儿，我烧了你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快尝尝。”
　　刚进门的蓝舟有些错愕地注视着蓝曦，被她推到桌前按着肩膀坐了下来。他垂下眼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饭菜，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鼻尖微酸。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么笑过了。
　　“怎么了？”
　　他摇摇头，抬起头冲蓝曦轻轻地笑了，“妈妈，我很高兴。”
　　蓝曦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神情错愕。
　　“你笑得很好看。”
　　“多笑笑吧。”
　　蓝舟微笑着，眼底闪着光。说完，他恍惚了一下。
　　似乎回到了那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心情不错？”
　　“哈哈哈。多笑笑好，长寿。”
　　……
　　“妈都老了。还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真是的。”蓝曦红了脸，像个小女人似的笑着嗔怪一句，随即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吃饭！有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蓝舟幼稚地扮了个鬼脸，才埋头吃饭。
　　“对了，妈妈。明天开始我想在学校上自习。大概要上到八点半这个样子。晚饭不用等我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语气听起来正常。
　　因为他说了谎。
　　蓝曦不疑有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啊，好。晚上回家小心点。”
　　吃完饭后，蓝舟回到房间，把笔记温习一遍后，便拿出三十八套开始刷题。
　　今天效率出奇的高，没一会他就写完了一整张的试题。他对了下答案，除了有个别细节性的错误，正确率还蛮高的。
　　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
　　九点半，还早。
　　蓝舟喜欢房里的这扇窗，视野很好。从这里可以俯瞰小镇的一隅面貌。到了夜里，则可以看星星，发会呆。
　　宇宙的浩渺能让他暂时忘却疲惫，卸下沉重的枷锁，大脑得以放松。
　　会好起来的。
　　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皎洁的月亮，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黯然地垂下眼帘，暗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一道剪影，落寞又寂寥。
　　一定会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