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球

　　杨可走后，连晚又看见一个熟人。

　　一如既往的白皙精致，只是比记忆中又瘦弱了一点。

　　来这次嘉年华比赛的或者玩的人，脸上大多洋溢着快乐。只有他，透着满身的疲惫，好像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自从沈际开学离开电子厂后，连晚这是第一次见他。

　　他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从评委席走下去，绕了个弯才走到沈际身后。

　　就像当初沈际做的那样，连晚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嗨。”

　　前面的人转过头来，看清人后一扫脸上的阴霾，露出漂亮的笑容，“连晚？你也来玩？”

　　连晚微扬着嘴角笑了笑，拎起脖子上挂的工作牌给他看，“我来做评委。”

　　沈际眼神亮了亮，惊讶道：“这么厉害!”

　　“嗯哼，”连晚说，“我刚才看见你了，就想来跟你打个招呼。出来玩就开心点吧，别愁眉苦脸了。”

　　一说这个，沈际顿时有点委屈，他垂着眼，嘴角耷拉下去，“我都应聘上宁朗的助理了，但是我哥死活不让我去。”

　　连晚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宁朗是沈际一直喜欢的偶像，勉强把故事前后线搭起来。

　　“明星助理确实很累，”连晚说，“你大学在读，应该也空不出这么多时间去处理明星的日常琐事。”

　　“不是，”沈际低吼道：“是因为我哥知道我是同性恋，他不允许我和其他男人亲密接触，他怕我陷进去。可是我又不是傻子，被人耍了被人骗了我能不知道吗？再说宁朗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不仅仅长的好看，而且人品也好……”

　　连晚微微皱了皱眉。

　　沈际现在满脸都写着“我好骗我天真”几个字，估计被人卖了还乐呵地帮人数钱。但连晚不爱管人家这些私事，万一这明星真像沈际说的这么好，那他做个助理也挺好。

　　“你自己拿主意吧，”连晚无奈道，“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他和沈际不算熟，在电子厂相处了也不过两个月。出于对稀有的同类的珍惜，他会下意识地想护着沈际。

　　“谢谢，”沈际颇为感动地笑着，“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有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嗯，在一起了。”连晚点头。想到韩卓凌，他嘴角忍不住挂了笑。

　　“晚爷，”杨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惊讶地指着连晚，“你对他笑!”

　　“我没有。”连晚收起扬上去的嘴角，淡道：“你不去熟悉赛道，到处乱跑什么？”

　　“主办方找你，说是比赛开始前要最后强调一次比赛细则。”杨可指了指评委台，“那儿，都在等你。”

　　连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王贺正好看见他，猛地开始招手。

　　“行吧，”连晚对两人说：“那你们玩，我去看看。”

　　“去吧。”杨可随便应了一句。

　　等到连晚走远了，杨可才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秀漂亮的男人。

　　沈际眼角带着薄薄的红，望着连晚背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哎，你。”

　　沈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连晚有男朋友了，你放弃吧。”

　　沈际偏了下头，他突然觉得信息量有点大，“连晚是……同性恋？”说完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好像误会了什么，又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喜欢他，他以前帮过我，仅此而已。”

　　“最好是。”

　　杨可一想到韩卓凌，心里打了个哆嗦。

　　要是这个人敢撬西区老大的墙角，那真是嫌命长。

　　不说韩卓凌本人，光是他手底下那群疯狗，就足够这人吃一顿的。

　　连晚坐在评委席上，又细细看了一遍手里的打分细则。

　　这次嘉年华的活动办的很大，共分为街区男子，街区女子，碗池男子和碗池女子四个赛道，从表演赛到最后决赛一共持续七天。

　　参赛人员多且杂，水平良莠不齐，所以主办方给出的打分细则很多，最后大部分人的分数肯定会被压的很低。

　　“这是故意给评委拉仇恨的吧，”坐在连晚旁边的舒凡气愤地把一摞A4纸扔在面前的桌子上，刻意拔高声音道：“连调整脚位时间超过三秒都扣分？有病。”

　　连晚泯着嘴唇，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几张A4纸，“是不太合理。”

　　舒凡抱起胳膊，脚搭在腿上晃着，心情极其不爽。他嘟着嘴，身子往连晚旁边斜了斜，“连晚，谁邀请你来做评委的？是不是和你有仇？”

　　“王贺。”连晚说，“我和他关系应该算得上不错，但他这次确实在坑我。”

　　“王贺这个万恶的滑板商。”舒凡感叹一句，认命地拿起刚才扔下的A4纸，“怪不得给的钱多，原来吃力不讨好。”

　　持续一整个下午的比赛不只是对选手的折磨，对于坐在评委席上的人来说更是难熬。

　　舒凡早就坐不住了，凳子上跟扎了钉子一样，他过一会就站起来走两圈，收到秩序员警告的时候再坐回去。

　　连晚没好到哪去。他头上冒了一层薄汗，稍长的刘海沾了水汽抿在一起，沾到皮肤时很不好受。

　　“第几组了？”舒凡问。

　　“男子碗池表演赛第五组第四位参赛选手，”连晚一边答着一边捏着笔在A4纸上记下：落脚不稳，但调整及时，酌情扣分。

　　舒凡也看到了这个动作里的小瑕疵，果断扣分，眼睛盯着赛场，嘴里问道：“还有几个人？”

　　“男子碗池还有一个，”连晚算好总分，把纸翻向下一页，“碗池女子组人少，还有十八个。”

　　回到酒店已经将近十一点，连晚洗完澡躺在床上，脖颈和腰背都异常酸疼。

　　他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累。

　　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催促着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接了电话。

　　“晚晚，累不累？”

　　听见韩卓凌清亮的声音，连晚鼻头有点发酸。

　　一天的疲惫都在这两三秒内全被驱散，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说道：“还行，你呢？午饭和晚饭好好吃了吗？富贵发现我不在没和你闹脾气吧？”

　　“我吃的挺好，到是那只没良心的猫，霸占着你床不肯下去，我想抱走他，他就伸爪子勾着床单，给你床单勾了一个不小的洞。”韩卓凌做错事一样低着头，“你回来之前我一定给你换新的。”

　　连晚哭笑不得。

　　他能想象到韩卓凌和猫打架的场景，肯定激烈非常。但是竟然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描述出来，还能把锅都推到猫身上。

　　幼稚。

　　可爱。

　　“今天晚上还背书吗？”连晚问，“是不是该背赤壁赋了？”

　　“嗯。”韩卓凌点头，“给你一分钟准备时间，我一分钟后开背。”

　　连晚翻出存在手机备忘录里的课文，核对了一遍说道：“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韩卓凌背的很流畅。

　　或者换句话说，他背的越来越流畅。

　　一个月前韩卓凌背书还会卡那么一两下，但现在完全不会，他就像形成肌肉记忆一样，哪怕不刻意去想，下一句也会脱口而出。

　　“慢点，”连晚提醒道：“语速太快，咬字不清。”

　　话音落下的时候，韩卓凌的语速也慢了下来，但背了两句，又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明天二模，”韩卓凌背完歇了口气，“成绩当天出。”

　　“紧张？”连晚问。

　　“还行，”韩卓凌顿了顿说，“不想比上次考的低。”

　　“甩开膀子考吧，你可以的。”连晚轻声和电话那头说着，语气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你负责努力，我负责鼓励。”

　　第二天晚上，韩卓凌发来了两门科目的成绩单：语文109，数学123。

　　他当即打了电话过去。

　　“语文比上次高了不少。”连晚笑道，“这段时间背书有成效啊。”

　　“嗯，我也觉得，”韩卓凌翻了翻手里的卷子，条理地分析道：“小作文和大作文扣的分多，我再想想办法。”

　　“我也不懂这个，”连晚说，“要不背点优秀作文？”

　　“嗯，也不是不可以，”韩卓凌看了看时间，“明天还有两门要考，先挂了，我再准备准备。”

　　“好。”

　　第三天的比赛时间几乎缩短了一半。前天的表演赛和昨天的预选赛筛选掉了三分之一的人，今天初赛还要再筛三分之一，连晚翻了翻剩余选手的名单，和自己估计的相差不大。

　　“过了今天，之后的比赛就有看头了。”舒凡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翘着二郎腿一下下晃着，“咱们要不要赌一把？各赛道冠亚军都是谁？”

　　“不赌，”连晚认真地记着分数，懒得搭他话茬，“冠亚军太明显了，没意思。”

　　“赌街区女子组，”舒凡追问，“说一说嘛，你觉得谁会是冠军？”

　　“短头发那个，”连晚想了想，“叫孟含的。”

　　“我觉得不是，”舒凡反驳道：“米以的花样多，基础分高。”

　　“米以不稳，扣分也多。”连晚想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辩，“你不就是觉得人家漂亮，想追嘛。”

　　舒凡嘿嘿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我给你提个醒，”连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你再因为私人原因打出不合理分数，我会举报你——不顾咱俩之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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