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久

　　夏亦宁很无趣，他带着指导书出来，准备让舒遇和许慎之给他讲题，美其名曰：大脑多活动才不容易困。舒遇和许慎之是上了半个多月集训夏令营的人，这会一看奥数题就想吐，连求带哄好话说尽，才让夏亦宁把原先的想法收回去。
　　提到奥数集训期间发生的事情，许慎之才想起当时他看到的事，一直没有提，他也告诫自己不要想多，但他还是想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慎之：“主席，你回去放书顺便打点水来呗，我刚刚出来急，忘记了。我的水杯在桌上，灰蓝色那个。”
　　舒遇：“我这瓶水已经喝了一大半了，你顺便去帮我装满吧。”
　　夏亦宁：“哦，好。”
　　趁夏亦宁回宿舍放书，打三瓶水再出来也要用不少时间，许慎之也不想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了舒遇。
　　“舒遇，你和夏亦宁到底是什么关系？”
　　舒遇有些不解：“我和主席？你们不都知道么。你指的是什么？十年同窗？发小？”
　　“你和他的关系不止这些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之间之间，亲密过头了。”许慎之不是很相信事实仅仅如此，但他也不想过多的去猜忌好友。
　　舒遇不是个喜欢躲躲藏藏顾左右而言他的人，许慎之以为舒遇会矢口否认告诉他：你看错了，你想多了。然而舒遇接下来的反应和他所预料的大相径庭。
　　“许慎之，我不知道我对夏亦宁的感情算是什么……”
　　“什么意思？”
　　舒遇站在廊柱边，双手从军训服的口袋里抽出来捶在柱子上。“我从小就习惯了与他亲近，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你们看那些一直都会做的动作才会觉得奇怪。我很怕和他分开，所以初中的时候才会很拼命地学，我怕我不能和你们上同一所高中。”
　　“我怕很多东西，高一刚开学不久夏亦宁告诉我他可能会有喜欢的人，然后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了，那种感觉很奇怪……”
　　“你是喜欢他吗？那种喜欢，但你不确定？”
　　“应该是吧，但我不确定。”

　　“我就走了这一会，你们在聊什么呢？”夏亦宁从柱子后面走过来，拎着三瓶水。不过幸好舒遇和许慎之聊天的声音很小，夏亦宁好像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聊什么。
　　舒遇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赶紧转过身背着夏亦宁咳了咳，许慎之想着把尴尬的气氛驱散掉，立马换了个笑脸，从夏亦宁手里接过了他的水杯。
　　还拧开盖子装模作样喝了两口。
　　“欸，主席，你先去站岗吧，后半夜我和舒遇去。”许慎之灵光一闪，让夏亦宁赶紧去站岗，他好和舒遇把刚刚的话题聊完。
　　“哦好，那我先去了，你们坐着休息。”
　　待夏亦宁走到岗哨处，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时候，许慎之急忙压低声音继续问道：“什么叫不确定，你活这么大什么叫喜欢还不清楚吗？”
　　“我知道啊，可他也是男生，我不知道男生对男生的喜欢是什么样的。”舒遇看上去比他更急。“你知道吗，高一的时候夏亦宁就对我出柜了，他敢告诉我他喜欢同性，但他从来没说过他喜欢我！”
　　“草……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信息量已经大到理解不能了，其实许慎之自己对感情也是一知半解，他不知道怎么说了，忍不住啃指甲。
　　舒遇有些失落。“这种事是什么特别光彩需要宣扬的事吗？他说不用跟你们说我们就没讲……”
　　许慎之：“确实……”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就算身边的人明确表示过自己对同性恋不排斥，很多人也不敢将自己的性向公之于众的。“这事不能告诉程濛那个大嘴巴，也不能告诉教授，万一他们说给那几个女生，就收拾不了了。”
　　舒遇：“原来也不会告诉你的……”
　　“谁叫你对主席动手动脚的，还被我看到了。”许慎之气得跳脚。

　　这个舒遇，自己作风问题那么大，还要怪他思想有问题！

　　“啊？什么时候？我们平时不都那么玩么？”男孩们经常会互相动手动脚，但都是在学校里大庭广众之下的。

　　许慎之震惊：我看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很有问题！

　　“我想想，是17号那天早上，你在D大的宿舍里，在床上，对……”
　　“停停停，你在说什么限制级的东西，我每天早上都是最后一个醒的，我做了什么应该所有人都看得见吧，怎么没别人跟我说啊。”
　　这个舒遇还跟他装？“你别说你是在梦游，抱主席抱睡觉得那么紧，还动来动去。”许慎之一边说一边模仿舒遇当时的姿势，但是夸张了很多。
　　舒遇更懵了，这又是从何而来？无中生有？什么姿势，还这么猥琐……他假装踹了许慎之一脚让他停下“表演”，骂道：“我去你m的，左一，你再胡说我真揍你了。”
　　“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么？”许慎之也不跟他闹了，他看着岗哨的方向冲夏亦宁露了个微笑，然后继续对舒遇说：“要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喜欢很简单，你有没有想一直和他在一起生活？还有，你有没有很想亲他？”
　　舒遇：“我和他从小就玩在一起，一起生活当然可以。”
　　许慎之：“我指的是像爸妈那样，你懂吗？”
　　舒遇呆愣愣的看着许慎之，似懂非懂。“不就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我们在D大宿舍里不也是那样？”
　　“大人之间的‘睡’，那个‘睡’你懂吗？生你那个……”许慎之急得想打人。
　　舒遇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夜色里，许慎之没看见的是，舒遇的耳根这会已经红到滴血。
　　舒遇：“我没想过，还没成年呢想那个干什么？”
　　许慎之：“那你想亲他么？”
　　“没有很想，但是应该不会排斥吧。”舒遇小心翼翼的说。
　　“……”怎么会有这么迷糊的人，许慎之转念一想，又说：“我看你十有八九是弯了，但是不绝对，还可以‘吃药’急救一下。”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接受不了，只有夏亦宁……所以我感觉很奇怪。”
　　许慎之站累了，往地上一坐，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敢问他，他大概率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我去问他，说不定以后朋友都没得做，我和他认识十年，整整十年了。”
　　虽然自己也没有情感经历，但是许慎之能明白舒遇的感受。
　　少年人的一腔爱意有时候仅仅是冲动，是一时兴起，如无风起浪。如果熬不过感情中最枯燥难捱的部分，待新鲜感过去，遍地残桓。
　　舒遇太在意友情，以及年少时的一切，他都倍感珍惜。
　　但是太过在意一件事对自己也是折磨。
　　“要么你试着追他，向他告白，要么就一辈子把话藏心里不要说。”许慎之想不到其他解决方法，摆在舒遇面前的路确实只有这两条。
　　“……”
　　舒遇没有再回答，可能在思索。初秋的夜晚有些凉了，路灯下有飞蛾在扑火，一次又一次的撞着滚烫的灯罩，却不畏伤痛也不知疲倦。
　　许慎之不知道舒遇有没有做决定，“舒遇，你们几个，无论是谁谈恋爱我这个做兄弟的都不会干涉。陆睿迟的情况特殊，我总觉得那个女生有问题，所以我才会和他吵。你和夏亦宁之间无论以后会怎样，我都尊重，也支持你们的选择。”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去换夏亦宁。”
　　“好。”

　　许慎之招手喊夏亦宁回来和自己换岗，两人经过的时候，许慎之和夏亦宁击了个掌，没有立刻松开，而是握住了他的手，瞟了一眼看着别处的舒遇，使了个坏说：“你和舒遇好好聊聊吧，他可能有事跟你说。”
　　“嗯。”夏亦宁在值夜点站着的时候，看着许慎之和舒遇两个人聊个不停，神色还一惊一乍的，听许慎之这么一说，走回去马上就问了舒遇：“刚刚左一说，你有话想跟我讲？”
　　“？”好你个左一，卖兄弟卖的真快。“啊，是啊，刚刚跟他聊了会，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有个喜欢的人，然后，被左一发现了，我就直接告诉他了……”
　　“哦，这样。”连许慎之都发现了，看来舒遇没有乱说，他喜欢的确有其人了。
　　舒遇没看夏亦宁，也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就是和左一说，我不敢表白。”
　　他顿了顿，眼神乱窜着不知道该看哪里，“宁宁，上次我也说了，上大学之前我不会早恋的，但是我不知道以后……该不该和他表白，我怕……”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舒遇低着头偷偷瞥夏亦宁。
　　可这时夏亦宁正抬着头向上看，盯着一旁的路灯，两个人的视线又完美的错过了。“我怕他拒绝我，以后朋友也做不成……”
　　正是因为畏首畏尾的人太多，所以很多人的爱情才无法圆满。
　　“这一点你问我也没用，你得自己把握。”
　　舒遇突然又说：“不想那么多了，太矫情了，等上了大学，一片广阔天地，我现在纠结这个干嘛呢。”
　　夏亦宁感觉自己有被骂到。
　　他有些纠结，但还是放开了自己，说：“无论今后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争取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陪你走完校园时光。”
　　舒遇：“我还要考研，还要读博士，说好的，你要陪我一起，可不能反悔。”
　　夏亦宁：“能考得上再说吧，‘大——科——学——家——’。”

　　夜渐渐深了，夏亦宁很累，已经没力气继续聊天了，他坐在四角板凳上背靠着柱子打盹。
　　等许慎之回来和舒遇换岗的时候，夏亦宁的呼吸已经稳定下来，舒遇提醒许慎之小声一些不要吵醒夏亦宁，许慎之看着舒遇护崽的样子，自己只是踩到地上的沙土而已，舒遇就紧张的不行，很无语，索性蹑手蹑脚的搬了张凳子坐下休息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