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法

　　“发生了何事？”
　　凌头儿追上她，扯住了她的衣袖。
　　从刚才跑出府衙，凌头儿便一直留心着一路的状况。明明在府中时还是明月当空，这到了城墙附近却月黑风高的，冷风一阵阵吹的骨头打颤。
　　“这就是我说的妖。”幽仰头看着他，一脸的微笑，“凌大叔，咱们出城去。”
　　凌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上头当值的士兵还在三三两两的巡逻，微弱的火把在风里摇曳。“这倒不难，只是出了东城门不远便是一片乱葬岗。”
　　“此地依山而建，不应该是一片树林吗？”
　　“年前还是，这不是今年死的人多，便把树砍了葬尸首嘛。”想起这事，凌头儿也只是咬了咬后槽牙，拔出佩刀便光明正大的走向了城门。
　　幽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熟练的和城墙上的人打着招呼，两三句话便忽悠他们开了门，幽只咂舌摇头，不知还有这操作。
　　两人在士兵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里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果然如凌头儿所说，荒凉凉的不见生气，只有一个个土包。有的土包前还有些纸钱焚烧的痕迹，有些连封土都没压实，甚是凄凉。
　　“妖在哪？”
　　“我们现在刚进了妖的院子，想看到妖自然要等一会儿。”幽扯着凌头儿的手，带着他穿行在一个个的坟头间，有时直走，有时曲折。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簇蓝色的火光，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个楼阁。
　　“把刀先收起来吧，不然还没等我们走近它们就察觉了。”
　　凌头闻言将握刀的手拿开，揪了一把幽发饰上的铃铛，“小友识得我这刀？”
　　“你这刀也不是什么名品，自然不认得。只是这刀上杀气有点重，感觉不那么舒服就是了。”
　　“说的是。何止我这刀，我整个人都杀气重！”凌头儿也不再顾她，只放快了脚步往明亮处赶，“以前常听人说鬼火妖火，如今倒亲眼见识了。”
　　“你现在喜欢，等见识了怕避开还来不及。”
　　等到了楼阁跟前，才看到通明的楼里人头攒动，歌舞不休。如果忽略到蓝幽幽的灯火，这里和一般的歌舞场并无两样。大大的牌匾甚是气派，上头的字也写的飘逸潇洒。
　　“艳绡楼。”凌头儿轻轻念出着名字，会心一笑却忍不住低头看身边这个小姑娘。
　　幽倒没什么表态，伸腿叫要继续往里走，凌头儿一把拉住了她。这地方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凌头儿只怕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动了本念怕是不好。
　　“不用担心，这楼我以前也进去过，就是个喝酒的地方。”幽以为他见了这么多妖，有些担忧，便出言解释一下。
　　凌头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闷声嗯了一声，便跟着往前走。
　　想象中的被拦下来盘查也没有发生，两人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进来了。绕过大门口地屏风，里面的状况让凌头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明在外面看时，里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结果走进来却一片血泊，屏风后的酒食洒了一地，瓷杯茶碗也摔个粉碎。
　　凌头儿赶紧跑到血泊处，绕了几张桌子也没有发现任何尸首。蹲下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血迹，那鲜血还是艳红色的，尚未干涸。
　　幽皱了皱眉，吸了几口气也没感觉到血腥气。目光轻飘飘的转到了楼梯上。
　　“这是怎么回事？是有妖杀了人在此分食吗？”
　　“不是，”幽指了指楼上，“这不是人血，是妖血。”
　　“我们不要在此停留，继续往上走吧，二楼似乎有声音。”
　　听得不是人血，凌头儿稍微松了口气，点点头轻轻向楼梯靠近，并用胳膊将幽护在了身后。
　　踏上楼梯一瞬，凌头儿也听到了二楼的声响，暗暗懊恼刚才关心则乱，竟没听到着杂声。
　　“这个楼很奇怪，你别看它就是门口，一楼，二楼都在一个楼里，其实它们并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幻影和结界？”
　　“可以这么理解。”幽小声的解释，“所以不踏入下个结界，是看不到听不到什么的。”
　　越往上走，能听到的动静越多，夹杂着类似野兽的咆哮低吼，听得脊背发凉。
　　楼梯上铺着红色的羊毛毯，非常柔软。拐过最后一个弯时，恰好一个不明物体飞了过来砸在了两人前方的墙上，凌头儿连忙护着幽蹲下，幽借机施法尽量隐藏两人的气息。
　　待回过神来，两人才看清砸过来的居然是个绿色的妖精，红色的妖血留了一滩，一动也不动从墙上栽下来，了无生机了。
　　这场面凌头儿没见过，便捂着嘴生怕发出声音。幽则恶狠狠地盯着死去的妖精，嘴唇被咬得嫣红。
　　再往二楼望去，并没有多少装饰和遮挡物，空旷的地面上已经堆了一层妖尸，有些血液正顺着楼梯向下淌。
　　“第九十九个。”
　　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惊了幽一下。不多时，一位鹤发童颜，身材小巧的老人凌空飘过血迹，站在了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
　　看着他的络腮胡子和头上的羊角，幽在脑海里搜索羊妖里自己认识的妖，好像都不是。他环顾二楼，叹了口气，转向了柱子旁一个跪着的妖。
　　这妖满身都是血，气息很弱。刚开始还以为它已经半死了。
　　“弥生啊，这样可不行啊。。。主人此次一点都不尽兴。”
　　“找个能歌善舞的美人就那么难吗？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东西？蛇，蝎子，赖皮草倒还罢了，而今连山魈你都敢呈上来？”老人歪着头，一手指着刚刚摔过去的绿色妖精，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弥生。
　　“未大人，求您跟您主人说一下，弥生实在尽力了。”跪着的妖双手向前，恭恭敬敬磕着头，身体还在不住的发抖，许是伤的不轻。
　　“呸！”那位未大人立刻收起了笑，甩了甩衣袖转身便不再正眼瞧他。
　　“原不是你主人不尽心，倒是我主人太难伺候喽？”
　　“你们怕是忘了，能得一口饭吃是谁给的？”
　　弥生已吓得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再不敢辩驳什么。
　　“罢了罢了。你们主人新得了伴，不把我家主人放在眼里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九十九位美人和艳绡楼的妖怪便算是一份庆祝你主人的大礼。”
　　“你先回去，好好说与她听。”未大人轻描淡写的说完，头也不回的隐了身形。
　　过了许久，见未大人彻底走远，弥生才软了身形趴在了满是同类血迹的地板上，紧闭着双眼。
　　“喂！”
　　幽挣开凌头儿的手，两三步跑到了弥生面前，出声叫他。
　　这清脆的童声让弥生瞬间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脸色青白，明显被吓到了。
　　“弥生是吧，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那个嚣张的妖怪是谁？”
　　弥生一身绿袍破破烂烂，捂着胸口的伤处甚是惊惧。
　　“看这模样，怕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凌头儿笑了笑，缓缓抽出了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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