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乌托邦17
灰暗的天幕下,女人慢慢地走着,日光被厚重的云层揽起,只有几丝破碎的光流泻而下,她行在阴影中,轻轻哼唱着什么,面上是全然愉悦的笑意。
“魔女魔女你如何死去,被仇恨浇灌烈火焚烬,树上鸟雀吱吱叫着,蜂拥而下扑食残躯。”
“魔女魔女你为何哭泣,异类总是独行。你抬头望国主坐高台,低头见故友埋泥里。”
“魔女魔女你要去哪里,我要化身野兽,也同豺狼一般撕咬殆尽。”
风送来了冰粒,化在她的发间,她却毫不在意,诡谲的歌声顺着风飘荡到天际,飘飘摇摇地悬着,像是在嘲讽谁。
半晌,她叹出一口气,哼唱随着脚步一齐停下,“克罗诺斯,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什么呢?就算阻止我一时,我也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她像是单纯的好奇,眉目舒展,兴致很高,意料之内没有听到回答声,她才恍然大悟般抚掌,“对哦,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恐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见仍旧没有得到答复,她的面容蓦然沉了下来,婉约的眉眼顿时凌厉起来,含着戾气,“你现在还要来阻止我吗?相信那些小可爱们已经到了矿道吧?”
说到后半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情景,顿时愉快地笑了出来。
她站在高地向下望,底下赫然是人群杂乱的莫斯塔矿区,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慌忙奔走。
“戴维德那个家伙,还真是讨厌啊,也许——”
她的话音还没落定,就感觉脖颈一痛,在意识完全消弭的瞬间,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虽然虚弱,却带着十足的笃定。
[我当然会一直阻止你。]
真是讨人厌的老鼠!
等到女人彻底躺倒在地上,男人放下手中的刀,慢条斯理地扣上袖扣,他低头扫着脖颈破了一个大口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的女人,冰蓝色的眼底一片漠然,似乎已对这诡异的场景习以为常,他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那些东西清扫完了?]
男人冷笑一声,“当然,一个不留,保准为你们的使者扫平道路。”
[…]
[这样就可以了,我们无法做更多了,法则约束下,只有“使者”或者…祂才能破坏掉“门”。]
男人再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称得上漠然,他将刀擦好放回原位,低头点燃香烟,一簇火光燃起,随即是细细地不断拉长的雾,慢慢的消散在空气里。
—
程慢猫在门边,向杜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静静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那声音急促且没有章法,带着显而易见的躁,人数只有一人,程慢心下有了猜想,退开门边,坐在椅子上。
杜克疑惑又紧张地望了过来,程慢摆摆手,示意没有问题。
贾尔斯一把推开了门,他大口喘着气,粗重的呼吸顿时吸引来了病房内两人的目光。
杜克犹豫道:“贾尔斯先生,您有呼吸道疾病的话还是去看一看医生吧?”
是寻求的,不坚定,带着点儿试探的口吻。
贾尔斯的呼吸顿时又粗重了几分,他脸涨的通红,辩驳道:“我没病!不需要医生!”
“喔。”杜克被他生硬的语气激的整个人往里缩了缩。
通常有病不自知的人也会这样说,杜克识趣地没把这话说出来。
说出这话恐怕贾尔斯就要殴打病人了。
虽然贾尔斯现在的状态也没好多少,他脸都气绿了,他质问道:“你们两个当时在矿道去哪里了?”
想到了矿道内的悲惨遭遇,他语气中忍不住带了点儿悲愤,“抛下我一个人全跑了,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他这辈子都没被人抱的那么紧过,谁知道第一次还是和个男人,还他娘的是个怂唧唧的神经病。
这绝对是可以钉在他人生耻辱柱上的重大悲惨事迹,比起这个,他倒更愿意被人追着打折腿,最起码那个既能报复还能领工伤赔款,这个就只能感受到心灵上极致的屈辱。
每当思及此,都忍不住眼含热泪。
他抹了把脸,呼吸平稳了不少,“那矿道古怪的很,你们碰上什么邪门事情没?”
杜克小声地说:“我早和你们说过了,那里面不正常,这下相信了吧?”
贾尔斯眼风一扫,杜克顿时噤了声,他便盯紧了程慢,力求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程慢支着下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古怪的事情多了,你想听哪件,对了,你碰上什么了?还有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面对她接连抛出的两个问题,贾尔斯回答道:“我碰见的不多,也就感觉突然冷了点儿,接着就被——”
他到口的话转了个弯又吞回了肚子里,生硬地转折道:
“没什么,接下来就突然起了雾,我们看不到方向,只能摸索着走,最后可能是快到出口了,雾气突然散了,我们也就趁乱溜了出来。”
“你们?”程慢追问。
贾尔斯见她没追问转折生硬的事,自己也连忙掀过了这一茬,应答道:“我和巴德,在矿道的时候碰上了,他摔了一下,我就好心地搀着他走出了矿道。”
“见他情况不太好,我们就连忙来了医院,正好听见有医生说这边来了个伤势特别严重的病人,我听描述像你和杜克,就来看看。”
实际情况是,巴德死抓着他不撒手,又等不到维拉,他还有通缉在身,只得掩人耳目,拖着巴德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本来出来后就想甩掉这个粘身上的牛皮糖,可惜失败了。
于是贾尔斯更改了目的地,带着巴德来医院看脑子,之后就和他描述给程慢的过程一样了。
只不过在两个护士一个医生的帮助下强硬甩开巴德时出了点问题,他的衣服差点被撕裂,晚节不保[bushi
“这样啊。”程慢思索道:“带我去看看巴德。”
贾尔斯的原本勉强恢复正常的表情又忍不住抽搐起来。
见着他过于有活力的表情变化,程慢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带你去。”
贾尔斯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
“你不进去?”
等到了病房门口,贾尔斯率先一步请求当望风的门卫,如同门神一般尽职尽责地守在了门边,绝对不向门内迈开半步!
程慢便也没管他,独自一人打开门进去了。
屋内有个护士正在检查情况,见程慢进来问了一句,“家属?”
“朋友。”她指了指门外的贾尔斯,护士也看到了,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又尴尬又好笑的样子。
“病人什么情况?”程慢问道。
巴德不仅面色发青浑身发抖,体温也低的吓人,口中喃喃像是被魇住了。
程慢凑近听,听见了什么“神罚”、“报应”之类的,其他的便是一些含混的字眼,满是恐惧的样子。
护士也站在床边,弯腰替巴德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巴德先生之前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我们现在更不能给他过多的刺激与干涉,只能等他状态稍好一些再决定治疗方案,在此之前,如果有亲近的人在身边再好不过。”
护士望向了门口,一门之隔的贾尔斯莫名一哆嗦,他疑惑的左看看右瞧瞧,除了空荡的走廊什么也没有。
护士解释道:“巴德先生刚刚可是拽的紧,似乎生怕贾尔斯先生离开,我们三个人加上贾尔斯先生才把巴德先生扯开安置在病床上。”她的表情非常正经、非常职业化,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微妙。
原来如此啊。
程慢点头,“我知道了,那巴德先生就拜托您了。”
程慢推门走了出去,贾尔斯立刻迎了上来,他支支吾吾的,明显是想打听刚刚病房内护士有没有说他和巴德的事。
程慢平静地望向他,却在他的视线死角抿了下唇。
贾尔斯却因为这表面的平静放下了心,他张口刚想问什么,便被程慢的话堵住了,于是只得思索另一棘手问题的答案。
“你说过明天能见到戴维德,具体怎么个见到法?”
贾尔斯顿时猛烈地咳嗽起来,脑筋却在飞速转动。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敷衍程慢的,为的是拖住她的脚步。
他想,明天他就能把该收集的材料收集好了,到时候找个亲信送给戴维德先生,先生就一定会洗刷他的冤屈。
毕竟,帽子带久了就很难摘掉了。
“啊,明晚…明晚就能见到了。”他冷汗直冒,回答道,但绝口不提原因。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贾尔斯深谙这个道理,只说“明天”,力求保存一份神秘感。
程慢只瞧他变换的神色和飘忽的眼神就大差不差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耸了耸肩,走到医院走廊的窗边。
细碎的冰粒堆在窗棂上,融化堆叠,地面上已经湿漉漉一片了,整个世界静谧而安宁。
程慢却知道,时间不多了。
“贾尔斯,帮我弄一套防寒装备,最好明天上午之前到。”
贾尔斯站在程慢的身边,也看向窗外,他莫名其妙有些心悸,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顿了顿,应答道:“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