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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大不敬
有人敲门，乔适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楚凌歌走过去，打开房门，对着门外的管家道：“没什么，乔叔，小辞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吵到你了，你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走廊上的灯光照着他的脸，半明半暗，给乔适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他的年轻主人内心极为压抑，那种压抑，像地狱的幽火，随时可以烧上来，烧到地面。
“少爷，小辞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您就交给我吧，我来处置。”他用极低的、楚辞听不见的声音道，“您白天那么辛苦，晚上就别再忧心了。”
楚凌歌微微一笑：“乔叔，你多虑了，小辞很乖。”他轻轻挥手，“去吧，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
乔适点点头，轻轻走了。楚凌歌回过头，看到楚辞站在原来的地方，眼眶发红，像是刚哭过，可他眼里没有悲伤、没有哀戚，反而带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楚凌歌怔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楚辞这样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两双眼睛仿佛要看到彼此心底。楚凌歌觉得嘴里又干又苦，他想喝茶，可茶杯已经被他砸碎。他呆了会儿，走到沙发边上，颓然地坐下去。
刚才，好像被自己的仆人鄙视了？这混账东西，是谁给他的胆？
他想着，却见楚辞无声地从他面前走过。他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这是给他甩脸呢？就这么丢下他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陆煜。
“煜煜。”他叫了声。
“凌歌，你就为那个？我看见了。”陆煜的声音仍然那么清脆悦耳，“不知道是谁搞的恶作剧，你难道生气了？我说总裁大人，你不至于这么古板吧？”
“我古板？”楚凌歌再次被呛到，“你觉得我们楚氏的员工可以这样随意污蔑他们的老板？这种恶心的恶作剧，你觉得可以接受？”
听他口气如此不善，陆煜只好陪笑：“好了，好了，我承认，这是过分了点。不过，公司里年轻女孩多，她们都比较开放、比较随意，平时空下来常常会开一些玩笑，只是玩笑而已，无伤大雅。我知道这关乎总裁大人您的面子，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
楚凌歌嘴角抽搐。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证明凌歌你和小辞都是大家眼里的美男子，备受关注、备受追捧。凌歌，你应该感到骄傲才是。除了总裁的身份外，你还是拥有无数粉丝的人，这感觉多好啊。”
楚凌歌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思想和自己完全脱节？难道，自己和她之间已经存在“代沟”了？或者，是自己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你今天给小辞拍了那么多照片，这张照片是用其中一张，就是在亭子前拍的那张P出来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秘书科里的人？查到是谁，我明天就开除她！”他压抑着怒火，声音沉沉的。
“我不知道啊。”陆煜忙道，“我明天跟大家说一声，谁发的那个贴子，自己去删了。何必非要查出是谁，还要开除人家呢？又不是工作上的重大失误，也不是有意诋毁。这大家一看就知道是玩笑嘛，最多一笑而过。”
“你！”楚凌歌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别生气，别生气。”陆煜低声哄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拍了那些照片引起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扣工资也没关系。只是，别把事情闹大了，我求求你哈。”
楚凌歌无奈地摇摇头：“煜煜，你……好了，我们不说了。晚安。”
他挂掉电话，一扭头，看到楚辞端着茶杯站在门口。他瞪他一眼，还是没说话。楚辞把茶杯端进来，放在茶几上，然后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楚凌歌抬眸看着他，楚辞也看着他，两人之间气氛诡异。
“少爷。”楚辞终于开口，声音微颤，像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波动，但没有成功，“请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楚凌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您拿别人的过错惩罚我，为什么？”楚辞的眼眶又有些红了，脸上却满是倔强之色，“您是我的主人，如果我错了，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可这不是我的错！只是因为别人揭开您了心里的伤疤，因为他们触痛了您，因为您视老爷的事为楚家的耻辱，您耿耿于怀、刻骨铭心，所以您一遇到这种事就反应过度。难道，就因为一张照片，您就变成同性恋了么？”楚辞笑，笑得十分苦涩，却绝不妥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道理，连我都懂，您不懂么？”
“闭嘴！”楚凌歌腾地站起来，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握紧拳头，眼里喷火，“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楚辞抬起头，毫无惧色：“少爷，您就这么脆弱么？这么一点打击，就把您打垮了么？您要抱着那个悲剧一直躲在角落里哭泣下去，永远都不肯走出来么？”
“啪！”一声脆响，楚辞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他身子一晃，几乎摔倒。嘴唇里面的嫩肉被牙齿磕到，碎了，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站直身子，挺起腰，漆黑的眸子就像一池幽深清冷的潭水，照出楚凌歌愤怒的脸。不仅愤怒，而且前所未有的挫败。
楚凌歌摩挲了一下手掌，掌心发烫，刚才那一下，他几乎用尽了全力。他看到楚辞的脸迅速肿胀起来，突然觉得无法面对他，他转身冲出去，直奔上楼，冲进自己房间，身子抵在门背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滑下去，坐在地上。
耳边充斥着楚辞的声音，那些词句，像最冰冷的手术刀，挖开他的胸腔，剖开了他心上的那个毒瘤。
他把脸埋进手掌中，呵呵笑起来，笑着笑着，滚烫的眼泪流进掌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到外面传来楚辞的声音：“少爷，茶放在窗台上，我先回房，如果您要我服侍，请来敲我的门。”
隔壁传来开门和关门声，楚凌歌抬起头，深深吸一口气。他进卫生间洗了脸，又出来，上三楼。他拿出钥匙，打开楚苍逸与苏晴的卧室，开了灯，一步步走进去。
虽然没有人住，但佣人仍然来定期打扫，所以屋里一尘不染。墙上挂着楚苍逸与苏晴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人容颜秀美，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而男人眉目俊朗，唇角含着温柔的笑容。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张照片，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璧人，完美的结合。
楚凌歌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眼睛再次朦胧了：“妈……”声音在他的喉间盘旋，“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一直给我看假象，让我相信一切都那么美好？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对自己、残忍地对我？”
照片中的女子温婉含笑，无声地看着他。
他又看向楚苍逸，唇角掠过一抹悲哀的笑容：“父亲，你在英国过得好么？为了那个男人，你把偌大的家业都抛下了。他，真的那么值得你爱么？一个男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门外，一双眼睛透过门缝，默默看着他，听着他的喃喃自语，他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父亲，我恨你，可是，我曾经那么崇拜你。你在我心目中，就像高山那么伟岸，我一直以你为榜样。可你欺骗了我……小辞说得对，我很脆弱，至少，在这件事上，我的伤很难好……他是个勇敢的孩子，他说出那些大不敬的话，可他没有错，错的是你，是我……”
门外的眼睛悄悄隐去，在消失的一瞬间，那双眼里落下两粒星子。
那天晚上，楚凌歌做了一夜的梦，梦境杂乱，令他看不真切。仿佛有无数乱线交织在一起，遮住了他的世界。
然后，他听到耳边有人唤：“少爷，少爷，该起来了。”他睁开眼，看到楚辞站在床前。他脸上已经消肿，眼睛又像一汪春水，清澈纯净。
“少爷，请您起来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像往常一样微笑，仿佛昨晚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楚凌歌穿衣起来，洗脸刷牙，出门，看着楚辞，一丝愧意从他眼里闪过：“小辞……”他讷讷地道，“我收回昨晚的话，你仍然跟我去公司。昨天——是我不好。”
“是，谢谢少爷。”楚辞微微躬身，在楚凌歌看不到的角度，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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