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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悲伤
楚凌歌有些愣神，他无法告诉陆煜，今天楚辞跪在他面前，说“回少爷的话”时，他心里也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而楚辞跪在他面前的样子，他也像是看过很多遍。
最近心力交瘁，所以出现错觉了吗？
“虽然第一次见他，可我觉得，他对你的忠诚是与生俱来的。”陆煜肯定地道。
“陆小姐，你今天简直像神婆一样。”楚凌歌忍不住打趣。
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愉悦，像阳光拨开了乌云。
楚辞在外面听着，心里酸酸的。少爷见了陆小姐才会开心吧？他们俩，果然是琴瑟和谐呢。
“对了，听说他是奇才，身手一流，还有超强的自愈能力？”
楚辞一愣，正想她怎么知道，里面传来楚凌歌的声音：“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
楚辞连忙推门进去，把茶杯送到陆煜面前，道了声：“对不起，陆小姐。”
陆煜温和地微笑：“别客气。”
楚辞放下茶壶，看看少爷，见他没什么吩咐，便站到他身后。陆煜抬头看着他，眸子中明显露出欣赏之色。楚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态度恭谨，但绝不与她对视。
陆煜唇边掠过浅浅笑容，不再看他，目注楚凌歌，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凌歌，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楚凌歌一怔，目光变得深沉：“你觉得我一蹶不振了么？”
陆煜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这两天都没上班，打你电话，你总是短短几句就挂掉。我知道，你每天都去陵园，一待就是半天。凌歌，伯母已经走了，你也应该尽快抛开心底的阴影，重新回到正轨中来。公司需要你，总裁需要你，我们……更需要你。”
楚辞想，她想说的是“我更需要你”吧？
暗暗唾弃自己，活了两世，竟然在这儿学小男孩吃醋。少爷经历了重大的打击，少爷变得消沉和冷漠了，可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去安慰他。
在自己心目中，少爷永远是那个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战神吧？他永远是强者，永远不会倒下，所以，他从来不曾想过少爷也有需要安慰的时候。
他只能站在他身后，用敬仰和忠诚的目光看他，把炙热的感情深埋在心底。而这个女孩，却能与他并肩，安慰他、欣赏他、鼓励他。
楚凌歌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握紧，过了几秒，又轻轻松开。面对对面那双执着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他目中渐渐升起暖意：“放心，煜煜，心痛不会令我变得麻木，只会激励我的斗志。明天是周六，我与你一起去工地看看，时间你定。”
陆煜脸上顿时泛起明亮的光彩：“太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工地上见。我还有很多想法，想跟你一起探讨。”眨了眨长睫，她调皮地一笑，“看在我存了私心，泄露机密的份上，你一定要努力哈！清河老街是我们共同的成果，也是总裁寄予很大期望的。”
楚凌歌被她的情绪感染，忽略了她最后提到的“总裁”二字。他微微扬起唇角：“好。”
陆煜想起身告辞，楚凌歌却留住她：“如果没有别的应酬，就留下吃饭吧。”
陆煜爽快地点头。
晚餐时，乔适欣喜地发现，冰山般的少爷总算露出笑容了。家里所有仆人都因为他的“解冻”而情绪高昂起来，一扫自夫人过世后笼罩在别墅上空的低气压。
乔适打了电话给楚苍逸，向他汇报家里的情形。电话那边似乎轻轻吐出一口气，语声却仍是不变的沉稳：“我知道了，好好招待陆小姐，有机会，替我谢她一句。”
楚凌歌与陆煜在一起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是轻松而融洽的，他们甚至喝了点红酒。这在乔适和其他佣人看来，简直是昙花一现那么弥足珍贵的事。而楚辞一面为少爷欣慰，一面又觉得心里空空落落，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古代种种。
他神游太虚的状态连乔适都注意到了，把他叫出去，难得地带了点责备的语气：“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因为挨了少爷的打，所以心里难受？”
“不是。”楚辞连忙否定，“是我该打，我对少爷没有怨言。”
“那就好好伺候着。”乔适叮咛道，“如果你真的状态不行，今晚我就派别人去服侍少爷。”
“不，我可以的。”楚辞收敛心神，诚恳地道，“乔管家，我今天惹恼了少爷，您就让我弥补一下吧。”
乔适拍拍他的肩，轻叹一声：“少爷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夫人的过世，对他打击太大。”
“你知道就好，顺着他点吧。”
“是，乔管家。”
陆煜走后，楚凌歌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了本日记本，进卧室，把它塞在枕头下。楚辞给他端了茶来，楚凌歌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捏着眉心，精神疲惫。
楚辞心疼极了，又在心里把自己痛骂了几十遍，低声劝道：“少爷，我给您放热水，您洗个澡，我再给您捏捏，您放松一下吧。明天还有公事要做呢。”
楚凌歌慢慢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忧伤而迷茫。
楚辞心头一颤，他几乎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用待命的眼神看着少爷。
楚凌歌点了点头。
楚辞忙去准备，像上次一样，服侍他宽衣解带，进浴缸，又给他从头到腰都按摩了一遍。楚凌歌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沉思。
楚辞想起那本日记本，心里想着，那上面记载的会是什么呢？
“小辞，去休息吧，我再泡一会儿。”楚凌歌的声音哑哑的。
“是。”楚辞应一声，出浴室，呆立两秒，像下定决心似地，走进内室，从楚凌歌的枕头底下抽出那本日记。
那是苏晴的日记。翻到最后几页，楚辞看到苏晴留下的遗书：
“凌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或者，已经不久于人世。我患了胃癌，已经是晚期。”
“我不想接受治疗，如果上苍要我死，那就顺其自然吧。”
“你可能觉得妈妈疯了，是的，我早该疯了。从我知道你父亲与柳舒的事，我就该疯了。”
“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我只是屏蔽了自己的内心，从来没有去检视它，我让自己变得麻木，平静地过着现有的生活。
“我会死，我会带着遗恨去死。让我死吧，让我用死去惩罚他们。”
……
一封信，看得楚辞惊心动魄，只觉得过去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也没有这样可怕过。
情，到底是什么东西？爱与恨，又该作何解释？像苏晴这样的女人，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悲？
他握着日记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内心，像卷起了滔天巨浪。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吼声：“该死的，你在做什么？”
一阵风卷过来，手里的日记被夺走，他的后领被揪住，整个人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反弹回来，跌倒在地。
楚辞从地上爬起来，他感觉少爷的巴掌就要抽到他脸上，可是，等他站直身子，他怔住了。
那个人，双手撑在床上，显然，刚把日记本塞回枕头下。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条腿站在床边，一条腿跪在床上，头垂着，脊背在微微耸动。
是哭了吗？如果，能痛痛快快哭一场，会不会比憋在心里强一点？或者，对我拳打脚踢也好，我知道，我太放肆了，可是，我内心如此迫切，想要走进你的世界。今天的我，也是彻底混乱了。
我知道我不该，可是，我没有后悔。
“少爷。”他在他身后唤。
“滚！”楚凌歌怒吼一声，往后挥出的手，掌风刮过楚辞的脸，火辣辣的疼。可是，楚辞听到浓浓的鼻音。
他深深鞠了个躬：“少爷，请原谅，我，下去了。”
楚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灯，依然亮着。已经九点多，楚苍逸正在与柳舒对话。
“家主，您瘦了，这么多天，您是怎么熬过来的？”男人内敛的双眸，隐隐露出担忧。
楚苍逸掩住了所有苦涩，只给他温柔：“舒，时至今日，你还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
柳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也瘦了。”手指触摸到屏幕上那张脸，眼里有了湿意，“我知道，她去找过你。”
“夫人说得并不过分，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柳舒说得平静，可声音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能让我看到你真实的表情吗？”楚苍逸有些激动，“……在她确诊后，直到她临死前，她都戴着面具，她表现得无动于衷。我不想看到，你也这样。我和你之间，无须这样。”
柳舒微微笑了下：“那么，你想看到我痛苦、看到我流泪吗？我一个大男人，到这个年纪，痛苦流泪，未免矫情。”
楚苍逸看着他，眸子中饱含着深情：“你终于——不用敬语了。舒，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称我家主，因为，我再也不想当这个家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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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去珠海培训一周，所以今天一口气发了许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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