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池将溺》(番外)

　　1.求婚

　　这是他们自重逢后在一起的第三年。
　　彼时顾池学业圆满，研究生博士什么的都已经收入囊中，事业繁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不过在出差前一天顾池意外的黏江溺。

　　江溺在厨房里做菜，他先是装模作样的背着手过来巡查一翻，查完就凑过来亲他，亲一下江溺的动作就要顿几秒，然后他再用同样的方式再过来亲一下，又顿几秒，又亲一下，再顿几秒……一直到那锅菜糊了。
　　江溺不敢出声赶他，毕竟这种做梦一样的主动可比做菜美好多了。
　　江溺打算重新再做一次，中途顾池又过来亲他，江溺忍无可忍，身为新时代新青年，江溺觉得粮食不能就这么浪费。于是气愤的关了火，把始作俑者压在灶台上狠狠研磨了一翻，直吻得他眼尾泛红，出声求饶。
　　但江溺又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并不觉得顾池会突然想明白了开始向他索吻。
　　顾池傲娇着呢。
　　江溺贴着他红肿的唇，低声问：“小池有事要和我说，不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顾池对“折磨”那个两个字的出现不是很开心，揪着他的耳朵怒道：“怎么了？我还不能亲你了？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亲你了。”
　　江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溺讪讪放开了顾池，尽管知道他肯定有什么要问的，但江溺没再问了。
　　但好在他直到做完饭顾池也没再过来扰乱他了。

　　端菜上桌的时候江溺瞥见顾池正躺在沙发上端详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见他出来，立马慌不择路的收起来，江溺也没多问，只让他上桌吃饭。
　　江溺的菜一天比一天做的好吃，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赶超上张深了。
　　而且顾池被他养的很刁，因为家里的食物太好吃，出差在外再吃到外面的东西就没什么胃口了。所以江溺总是担心他的胃，怕他旧病复发。顾池当然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放纵那些坏习惯。

　　吃完饭江溺收拾好餐桌，勤勤恳恳的在厨房里洗碗。
　　顾池瘫在沙发上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抿抿唇，心里一动，飞快冲过去抱住了他。这一冲冲的好，直接冲碎了三个碗，连带着江溺的腰都狠狠在灶台边沿磕了一下。
　　“顾小池！”江溺被他气死了。
　　人家是越年长越沉稳，这位是越长越年幼。
　　顾池自知做错了事，心虚的眨了眨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蹲下身嘟喃道：“我收拾，我收拾可以了吧……”
　　江溺真是怕了这位祖宗，一把抓住他要往那堆碎片里伸的手，强自忍耐着腰间酸痛，把他拉起来往客厅走，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蹲下来看他的脚踝，就怕那碎片溅到了他身上。
　　顾池见他皱着眉的模样，坏心思又上来了，哎呀哎呀起来，拧着眉头喊“疼”。
　　江溺被顾池这样的伎俩骗过很多次了，但每次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上当。
　　“哪里疼啊？脚伤了吗？还是刚才手指摸到了那些碎渣？”江溺又要去抓他的手。
　　然而这一抓，抓出来的不止是手，还是手心里一个蓝丝绒小盒子，正是之前顾池躺在沙发上端详的那个。
　　江溺猛的顿住。
　　顾池见他怔然，惊讶的看向自己的手心，哎呀道：“怎么回事？怎么沙发上有个小盒子呀？小同学，是不是你的？”
　　江溺被他这一连串不带喘气的讶异语气堵的哑口无言。
　　顾池这些年好的没学到，尽学些坏的。
　　连他撒娇耍赖和演戏的精髓都掌握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江溺楞楞道。
　　“哦。”顾池点点头，自言自语说，“那就是我的了，那我们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江溺看着他眯着眼故作神秘的打开那个小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江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尽管这么多年顾池给过他很多惊喜了，每一次他却还是会因为他给的意外而震撼，但无疑这次会是最让他无法抵抗的一次。
　　因为那个盒子里装着两枚戒指，都是男式的。戒指由两个大概一厘米的银色指环相并的宽度，中心由内向外翻出一面来穿插在里面，与戒面指环无缝衔接，而翻面的两边点缀着两颗小而璀璨的……玻璃碎片。
　　江溺纵使见识短浅学识浅薄，却也知道这枚戒指的设计原理——莫比乌斯环。
　　莫比乌斯环在爱情里代表着融合，寓意着两个不同的世界融合在一起。也因为环形酷似数学中的无穷大符号，所以时常代表永恒与无穷无尽的爱。
　　这是顾池想要对江溺说的话，他用这两枚戒指告诉他了。

　　“戒指是我在法国一家专门为同性定制钻戒的店里做的，那个店的店名就叫莫比乌斯。”顾池说，“上次我在法国出差，偶然路过这家店，就突然很想为我们也做一枚。”
　　“戒指是老板按照我的要求设计的，只是你别嫌弃，上面没有点缀钻石珠宝，只有两颗小小的碎片，就是你送我的那个小瓶子里的。”
　　“内侧我刻了字，‘溺’和‘池’，但我是反着刻的。给你的那枚刻的是‘池’，我的刻的是‘溺‘。”
　　“我给它们起了一个名字，有些俗，就叫溺池。”
　　“江溺，我把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你也是。”

　　江溺蹲在地上讷讷望着他，眼眶已经红了，黑沉的瞳面蒙上了一层缥缈雾气，眸色微动，像是闪着光。
　　两人在一起以来江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因为顾池不让他哭，顾池心疼他。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单一的空白色，唯有彼此面前这个人的色彩是绚丽闪耀的。
　　顾池鼻尖酸涩，突然把他拉起来在沙发上坐下，调换位置，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吓得江溺想给他双膝跪下，顾池失笑，按住了他，轻笑道：“求婚呢，你认真点。”
　　然后江溺就没动了，傻了已经。
　　“江溺，你愿不愿意……”
　　“愿意！”江溺立马道。
　　顾池倒吸一口气，伸手捏住他的嘴，怒道：“等我吧话说完！”
　　江溺乖乖点点头。
　　顾池动了动喉结，郑重而诚恳的看着他。
　　顾池的眸色似琉璃浅淡，里面好像装着山川河流，一低头，那山水便晃漾着，让江溺心神俱碎，意乱情迷。
　　顾池握住江溺的手，轻声说：“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为虽然现在不被法律认可，但是可以人尽皆知、光明正大的、有名分的正式夫夫？”
　　“我……”江溺紧紧抓着他的手，长睫微颤，唇微动，似乎要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虽然我们已经在我爸妈坟前敬过酒，拜过三拜，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先提醒你啊，别到时候怪我骗婚。”顾池撇嘴说。
　　江溺知道他在瞎扯，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余生还需要担心什么？
　　骗婚？被他骗婚，求之不得，三生有幸。
　　“我喜欢耍小脾气，吃东西很挑，坏毛病特别多，而且蛮不讲理又少年意气，工作繁忙，也没什么时间陪你吃喝玩乐滚床单。”顾池说到最后三个字脸颊微不可闻的烫了一下。
　　“又懒又倔还不听话。”
　　顾池说到最后，眯着眼看着江溺，沉声说：“最重要的一点，在床上的时候我有意识的时候你得听我的。”
　　江溺：“啊？”
　　前边他听着还挺感动的，这后面是什么意思？
　　顾池掷地有声的说：“第一！□□分场合;第二！我说你慢点你就得慢点;第三！让你停你就停;第四！我睡过去了你就不能再来了！”
　　这些话顾池憋了好久了。

　　这三年里，顾池念着自己之前对他不好，害他伤透了心，又让他吃了四年斋，而且病情未好转。所以他对江溺几乎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他想在哪里做，虽然嘴上不乐意，但还是由着他了，可是这三年里，顾池走在这栋别墅，几乎哪哪都能看见他们曾经暧昧的痕迹！
　　再不遏制一下，江溺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小池，我控制不住嘛。”江溺小声说。
　　顾池猛的把盒子盖上，从地上坐到了沙发上，瘫在另一边，皮笑肉不笑道：“行。”
　　“小池～”江溺故意掐着软软的尾音，孩子撒娇似的抓住他的手腕。
　　顾池：“……”
　　这他妈几岁了。
　　顾池红着脸怒道：“有那么……那么控制不住吗？”
　　江溺勾了下唇角，好像只要一讨论起这种事情他就格外得劲。
　　“我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
　　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婚是求不下去了。

　　眼看着顾池要把戒指收起来，江溺赶忙抓住他的手，急道：“答应答应，答应你还不行嘛。”
　　顾池不太信任的眯了眯眼：“真的？”
　　江溺点头如蒜捣。
　　“行吧。”顾池暂时相信了他。
　　江溺看着他再次把戒指盒打开，眼睛倏地发了亮，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两枚戒指，并期待着顾池再说点儿什么。
　　结果顾池面无表情的拉过他的左手，然后十分草率的套进无名指里，又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甩了回去。
　　江溺：“……”
　　他看着另一枚，犹犹豫豫道：“我……”
　　顾池什么都没说，把戒指放他掌心里，江溺一喜，正要说点儿什么，顾池的右手就已经过来抓着他的手给他把戒指套上了。
　　江溺：“……”
　　“这不算数！”江溺气愤道。
　　顾池才不管他算不算数，套上了就算完事儿。
　　“行了行了，我要睡了，明天早起。”顾池哒哒哒就上了楼，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仿佛刚才的温情只是一个梦。
　　江溺：“……”
　　但回过神来之后他摸着左手上那枚干净无暇的戒指，又带着点儿庆幸和欢喜。
　　他们以后，就算是未婚夫夫了。
　　等哪天顾池忙的过来了，江溺就把他骗去国外领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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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合法

　　他们在一起的第五年，国内同性婚姻合法了。
　　那时候顾池还在国外出差，江溺一早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不过动作比脑子快多了，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收拾完整到了车库。

　　中途接到了莫宴书的电话。
　　莫宴书笑嘻嘻道：“江溺啊，下周一南阳市内民政局才正式为咱们开放，一起去领个证呗。”
　　江溺：“……”
　　这话说的，好像去领证的是他们俩一样。
　　“滚。”
　　简单粗暴。

　　民政局为同性恋开放需要一个流程，首先是行政中心，然后是市中心，再然后才是县中心镇中心的……以此类推，慢慢覆盖全国民政局。
　　南阳在市中心内，其实真正能领证还要等到下周一，但是江溺等不了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回来去领了证。

　　“听说顾池还在外面出差啊？”莫宴书状似无意实则嘲讽般道。
　　江溺：“关你屁事。”
　　“叫上他，咱们一起去呗。”莫宴书期待的说。
　　江溺：“滚。”
　　莫宴书：“……”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江溺几乎是一路飚到了南阳机场，下了车就去买最近去顾池那边的票，人还没到那里就楞在了半路。

　　那个他要去抓回来领证的人正疲惫的拖着箱子从出口走出来，鼻梁上还架着那副精细的金丝边眼镜，因为炎夏天热，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子挽到臂弯，露出半截白皙小臂，黑色西装裤将他的腿衬得修长。
　　他的黑发有些乱了，身形纤瘦挺拔，立在人群里面很是显眼，引得周围路过的小姑娘都往他这边看，所以江溺一眼就看见了他。
　　江溺不喜欢那些在顾池身上打量的目光，有些酸，但看顾池眉宇间的暗沉，又立马将这些醋意抛付脑后。
　　“小池！”
　　江溺弯唇笑着，疾步到他面前。
　　顾池看到他也很惊讶，眨了眨眼，迷茫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溺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话。
　　顾池抿了抿唇，耳尖有些红，嗫嚅半晌才犹犹豫豫道：“听说……合法了？”
　　江溺一愣，突然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了。瞬间仿佛嚼了一颗牛奶糖，酸甜的味道自心底蔓延开来。
　　江溺接过他的行李箱，又帮他取下眼镜细致的折叠好，笑道：“是啊，所以顾先生，能给我一个名分了吗？”
　　顾池揉了揉酸痛的眼，倏地笑了：“给！”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这盛夏日里泛着让人迷乱的奇异光泽，仿佛热烈的昭告着世人：我们在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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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结婚

　　江溺坚决不想让顾池和自己输在起跑线上。
　　于是江某人悄悄走了个后门，在南阳市同性恋民政局开放的前几天带着顾池悄悄领了证。
　　尽管没做成全国第一对合法的同性夫夫，但是他们是南阳第一对合法的同性夫夫，赶超在了莫宴书那傻逼的前面，江溺表示很开心。

　　领证那天江溺从箱子里面翻出了两件白衬衫。
　　给顾池的那件胸口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只慵懒的灰色小猫，江溺那件绣的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绿色小怪兽。
　　虽然这绣工实在……不堪入目，但起码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但顾池仍然有些惊讶：“你找谁绣的？这么丑。”
　　江溺：“……”
　　“我自己绣的。”江溺憋屈的说。
　　顾池：“……”
　　难怪。
　　指腹触过并不协调的纹路，顾池忍俊不禁道：“怎么想起来绣这个？”
　　江溺笑道：“要合法的前段时间就有风声了，我就想着在合法前找点事情做，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我学了好久。”
　　顾池又酸又甜。
　　江溺做针线活，莫宴书看到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嗝屁了。
　　江溺越看那刺绣越觉得丑，再看一眼清绝出尘的顾池，更丑了。
　　于是他只好又拿出两件干净的白衬衫，叹道：“我们还是别穿着去丢脸了。”
　　顾池没理他，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扣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算了算了，再丑也是我们阿溺绣的。”
　　江溺低低笑起来，本来打算自己也换一下，当目光瞟到那精致的锁骨和光滑无暇的洁白肌肤时，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最后宽慰自己今天要结婚，有什么事也得等结完婚再来说。

　　市民政局离这边没多远距离，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两人都有些紧张。
　　顾池抓着江溺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我第一次结婚，有些害怕怎么办？”
　　江溺：“……”
　　难不成还能有第二次？
　　不可能，想都别想。

　　两个人略有些僵硬的拍完照，又强自镇定的签完字，却莫名有种被逼着签字画押的沉重感，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却不是害怕也不算欣喜，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被问到“是否自愿结婚”时，他看到江溺握笔的手紧了紧，顾池暗自笑了声，突然没有那么紧张了，坦荡道：“是。”
　　然后便是宣誓，拿本。

　　那两本红彤彤的不足他们巴掌大的小本子自此将两个人彻底牵绊在了一起。
　　江溺趁机偷偷拍了照给莫宴书发了过去。

　　他们是被法律认可的合法夫妻了，自此以后他们的爱情与婚姻将得到人们的尊重和认可，他们的名字会无时无刻排在一起，他们的命运从此息息相关，他们的人生再也无法脱开干系。
　　同性恋者不是一定非要所有人的认可，毕竟地球上有七十亿人，一个灵魂一个思想，连那些曾屡屡推翻过的传统观念都无法根除。
　　更何况感情是彼此的。这份被世俗所摒弃的爱情能受到国家和法律的保护，从而让双方在这份感情中得到安全感，这才是婚姻的重要意义。
　　真庆幸，顾池江溺等到了这一天。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民政局，也是最后一次。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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