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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老板之间
一整个早上,我都心不在焉地坐在办公位置上,双眼紧盯电脑屏幕,眼皮一眨不眨,右手的鼠标很久都不曾动一下。
海鲜披萨。干红葡萄酒。
他切一口笑盈盈放入我嘴里,我切一口笑盈盈放入他嘴里,继而,眼神对接,相视而笑,碰杯一饮而尽。数次反复。
最后,彼此四目相望,我柔情万种,他风度翩翩,借着酒意微醺,两张脸越靠越近,四片唇越贴越近,彼此索吻。
昨晚本在我脑海里预想好的两个人浪漫晚餐,最终演变成一前一后排队用餐的陌生人。
接下来可想而知:洗漱。冲澡。关灯。睡觉。啥事没干。
再则,以往我都会替他备好早餐。
为什么呢?
毕竟人家是老板嘛,想几点上班就几点上班,哪像我这样,一天八小时,分秒不得差。否则,就得扣工钱。
四个字总结:打工的命!
谁叫你每天都必须起得比他早呢?谁早谁备,天经地义。
何况,自私的事,我也做不出。
但这些理论只适用于彼此和睦相处的情况下。
所以,今早的早餐问题就各自解决吧。
反正本宫就是不!高!兴!
临走前还见他睡得特别沉。终究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裹着的毛毯现出他健美的身体曲线,面容连睡觉时都能如此沉稳,散发出安全感的强烈光辉,把你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丝合缝。
不得不承认,确实从脚底都能窜出那种让人心甘情愿投怀送抱的冲动。
然后,你慢慢往上飘,越飘越高,越飘越高,你以为你终于可以漫步云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结果他阴晴不定,一不高兴就收回他的光辉,让你一掷就是十万八千里。他不会让你有所警觉,甚至一声不吭,就是要突然袭击,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
你的梦里肯定没有我。昨晚那般气氛,竟还能睡得如此安心?我可是一夜没睡好!看来你压根就不把我当回事!
想到这,我气得肠子何止是悔青,简直就是爆裂。
因此,我想我的确得好好慎重考虑我和老板之间的关系。
昨晚他说得那些话在我耳边重复轮播回响。我的头如同一个定时炸弹,即将爆炸,随时爆炸。
“老板,你能不能过来下呢?”
我将打包好的披萨放在收银台上,拿起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出什么事了?”他的语气似乎很担心。
“没。”我并没太在意,“只是忘记带钱包了。”
半晌,屏幕另一头依旧没有反应。
“老板,你在听吗?”
“在哪?”
“必胜客。”
没过多久,他就开着最新款第三代奥迪A8赶来了。付完钱之后,他的脸色随即阴沉。瞥了一眼打包袋,顾自掉头就走。
啥意思?哪又不对了?还是今天他又吃错药了?老板凭啥就能想吃错药就吃错药?可以三番五次吃错药?吃错药的后果还得你来承担?凭什么?就因为他给你发卖身钱??
男人的故作深沉,简直不可理喻。
我见势,生气地跺了跺脚,不得不拿过收银台上的打包袋,紧随其后。
为什么不得不呢?
因为,以往但凡除了我私人手挎包以外的任何东西,不管轻重大小,都很自觉地属于他的那双大手。
我的纤纤玉手,不是拿来提东西的,而是拿来用心牵得。
每次他都是这么做得呀,不管是愉悦是生气还是恼火,这个真理从未曾改变过。
今个居然不拿也不牵?
算了……
拉倒……
他快速走在我前面,然后顾自上了车。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我因手提打包袋,又穿着高跟鞋,实在没法跟上他匆忙的脚步。大约延迟5分钟,我才把腚稳妥地贴在副驾驶座位上。
一坐下来,我就后悔了。我应该选择后座的。
车内没有如往常的音乐,而是被团团隐忍的火气蔓延氤氲,仿佛随便一触,就会火山爆发。
以我察言观色加之敏锐嗅觉的本事,自然是老早就闻出来了。
所以,就连呼吸,我都得小心翼翼。
第六感告诉我,有些事又要发生了。
老板眉头皱得厉害,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停留许久,宛若在进行一番深度思考,又仿佛在酝酿如何才能让那团火慢慢消退,才能不损害身体器官,结果发现并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之后,才迫不得已终于启动,扬尘出发。
一路上我们都未曾再说过一句话。
默默开到地库,默默下车,默默上电梯,默默按指纹。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发现连空气都不如。
此时,我这是比尘埃还低呀。
我这卖了身给你,还没拿到钱,就花了你一个披萨的钱,披萨能值几个钱呀?才98,一张红票票都还达不到。你就这态度对我?老板,你凭啥呀你?
我暗忖。
“你为什么不说话?”一进门,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恼火?我还恼火呢!
“有什么好说的?”
“你什么意思?跑一趟累着你了吗?”
“你脑袋瓜里成天到晚到底装着什么?”
“你想说就说明白点。”
“说了无数次了,有用吗?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板果然是老板,整天只会有事没事教训人。”
“谁有事没事教训你了?”
“跑一趟让你不悦了,不是吗?屁点大的事,至于吗?”
“屁点大的事?”他冷哼一声,“看来这么久,你丝毫改过的意思都没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你要是不乐意,那就不要来,我大可以自己再跑一趟。有必要让你大动肝火,用这种破烂语气跟我说话吗?我受够了。”
“说这话的资格应该属于我!你是专程去做这件事的,结果把最重要的东西落下了,你还不要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吗?类似的事情三番五次地一犯再犯。
你不光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同时也在消耗别人的,就因为你的丢,三,落,四,你懂吗?我不是你爸,知道吗?这样下去,哪天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要弄丢了?”
“你是老板,当然什么都是有道理。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好,行了吧?”
“简直不可理喻。”
跟老板在一起好歹也3年了。他比我大10岁。据说这种大点的男人会操心所有需要操心的事,无理取闹时他会让着你,像父亲一样关怀宠爱你。
我原以为和这样最合适不过的年龄差距的男人在一起会被幸福填得爆满。
但结果并非如此。
我从未享受过如此之说的优点和待遇。
就算我没那命吧。
不想计较这些了,为了生存,将就凑合着吧。
但问题在于,无论我做什么事,他从来都能找出毛病,纯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满意。这点着实让我千百次有要与他彻底断绝关系的冲动。
他根本不爱我,否则就不会连送钱这么屁点大的事都要对我怒斥一番。
重要是,才98!
难道我一个活生生的美女,连98都不如!我呸!
经过一早上的深思熟虑,我认为我终于做出了有生以来最伟大最正确的决定:我一定要离开他。
我很肯定。
何况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还年轻,早脱身早解放。
世间男人多如云,定会找到更好的。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不断响起,最终不得不让我逼迫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公司主要经营某大品牌护肤化妆用品,除了自营专卖店以外,在各大商场,大型连锁店均设有专柜。而我的主要职责便是,接收各大网点负责人电话上报的需求信息,然后将需求单发送库房催促及时安排出货。上百个网点只由我一人负责,特别临近假日,电话出奇得多。
大半个早上过去,终于消停了。
好不容易安静了会,我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喉咙烧得厉害。
人就是这样,一旦清闲,就会找出自身这样那样的毛病,然后对症下药,即便在这世界苟延残喘,也要力求存活得更久一些。
这自然也是其一。
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业务繁多加怒火攻心的结果。
于是,我勾住玻璃杯,刚起身,谁知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打破沉寂。
shit!
我很不耐烦地脱口而出,以不破为前提,将浅口杯重重地掷在桌子上。杯里余下的一点水被我这手劲一使,也愤怒地弹跳出来,洒得桌面上到处都是。
shit!
我本想先抽纸处理一下,但是,电话响铃不绝于耳。
只好不耐烦地扯起话筒挂到耳边,连‘喂’一声都没心情。
“您好。”对方自觉先开口了。
一个男音。
音色无特色,年龄未知,反正听着不是小年轻。
“哪里?”
我的语气很生硬。要是你投诉那就投诉吧,无所谓。何况我是新进员工,更无所谓。再则我还年轻,工作机会多的是,总会找到更好的。
“麻烦你帮我叫下蕾蕾吧?”
“蕾蕾?”我大脑引擎大面积迅速搜索,“这公司没你要找的人,麻烦你拨出电话之前请确认无误好吗?”
“不不不,肯定没打错。她叫叶静蕾。”
“那你就直接说叶静蕾不行吗?叫蕾蕾的,谁知道?”
“说的是。我是他老公,习惯这样叫了。实在很抱歉。”
“她的工作区离我这有点远,你打她办公电话吧。”
蕾蕾?这称呼?好笑!
谁叫是叶静蕾老公打来的呢?
而我正处于火气燃烧的顶点。
叶静蕾是公司的老员工,负责出单问题的,她和我彼此都是主要打交道对象。工作之内,也只是客客气气,之外,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但她在公司人缘不错,就连她的老公也被认定是公认的好。
怎么个好法呢?
——上下班电动车既送又接。
——四季午餐自有一套法则:春暖花开时,应养肝健脾;骄阳似火时,应清淡素食;天高云淡时,应滋阴润肺;滴水成冰时,应敛阳护阴。
——情人节让花店送花到公司,另外附带一盒费列罗巧克力。
这一切,在办公室里掀起一场浪漫风波,成为已婚女同事的羡慕对象,也是大家工作之余的主要谈资项目,被说得天花乱坠,免费宣传,还折腾出个沸沸扬扬的火热场面。
与此同时,这些甚至还被冠名为:叶静蕾老公——公司未婚女青年的折偶标准。
她时常将她老公对她的好挂在嘴边,打个电话也总是卿卿我我。
那话语,那表情,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装腔作势!装什么装?秀什么秀?
——开电动车的,有什么好羡慕的?
——做个午餐就了不起?
——会赚钱的男人哪里有时间做午餐?
——送什么花呀?要送就送包。
——自个买了巧克力让花店代送得吧?
——还得兜一圈。形式主义,无聊透顶。
——人缘好?还不是用巧克力换来的。毕竟吃人嘴软嘛。
每每碰见,我总是一番腹诽。
一一否定,一一击破。
以此证明,我的老板,肯定比那叶静蕾老公强上数倍。
我有我的自尊,我不屑于加入她们吹捧别人男人的行列。
我有我的骨气,别人的男人,不过如此。本宫的男人,才是最好的。
或者只是,我从没得到过我的老板对我有如此待遇的强烈不甘,无比心虚,还有,极度愤怒!
“麻烦您帮我叫下她吧。我现在外地出差,这个电话还是从你们公司在我出差地的一个客户那里打听到的。没有其它电话了。我打了她手机好几通,可她都不接。我怕她出事。所以很不放心。”
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我才懒得管你如何如何的。
打电话不接?
肯定暗地里吵架了吧?
不就是打电话没人接吗?
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
怕她出事?
这么大个活人还怕被人拐卖了?
虽说有几分姿色,但这办公室里包括我在内哪个姿色比她差了?
你不放心?可关我什么事?
我又腹诽一番。
不过,听那语气倒是个温和型男人,竟然立马跟我道歉。
我顺势想到我那个捉摸不定的老板。
男人和男人之间咋区别就这么大呢?
我一点也不比那个叶静蕾差呀,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男人?
想到这些,我原本恶劣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麻烦您帮我叫下她吧。我现在外地出差,这个电话还是从你们公司在我出差地的一个客户那里打听到的。没有其它电话了。我打了她手机好几通,可她都不接。我怕她出事。所以……”
对方见我没反应,又想一字不差地重复一遍。敢情这是写好稿子,照着念呢?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把话筒丢在一旁,很不情愿地大声喊道:“叶——静——蕾,电——话。”
叶静蕾听到我的叫喊,立即屁颠屁颠朝我这跑来。
速度这么快?
知道是她老公打来得吧?
早已约好得吧?
表演给人看得吧?
秀给谁看呢?
谁稀罕!
“装什么装?”我喃喃道,随手扯过桌上面巾胡乱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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