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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英语中有一个时态叫做现在完成时,即发生在过去的动作但对现在仍旧有影响,并可能会继续往后持续一段时间。
英语老师说过“一般过去时”与“现在完成时”是初中阶段容易搞混的两种语法。
但是。
如果你这样想。
一般过去时,就是加害者。
而现在完成时,则是受害者。
是不是就会感同身受了?
大多数的加害者都很难真正心存悔念,因为他们的恶开始就已经死去。
只有受伤害的那一方,从过去到未来,一直在寻求一个完成。
*
在江炎的带领下,我们不负众望地迷路了。
宽阔的马路两边是杂草遍布的杉木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杉木,反正我认识的树统共也没几种。杉树,香樟树,还有?
还有没了。
当然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迷路了。
迷路这件事其实也是分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前后空荡荡连鸟都不见得飞过的宽过大马路上的话,我估计会害怕的鬼哭狼嚎起来来。
但是现在我们有五个人。
迷路,就成为了一场被动的探险。
树林围在路的下坡,树影后面隐约显出条河的样子。江炎几个把车锁好停在路边,冲我挥了挥:“别愣着啊,我们下去看看!”
“下去?”我低头打探了一番下面的地形,密密的树木之间,杂生了成堆的杂草,看不到地的样子。我特别不喜欢走这样的路,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比如蛇啊,老鼠什么的。
我拉住放放的手。
“让他们下去看吧,我们是女孩子,还是文文静静地在这儿等着吧。”
可惜放放此刻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储悦,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个女孩?”
“是不是有点晚了?”
晚个屁。
我就是不下去,双手环抱着站在马路牙子上,盯着他们一步一步往下面,河边走。
心里盘算着明天本地的社会新闻头条是什么?
无知少男少女不受同伴劝说,孤意深入险地?
江炎本来就落在最后头,他走了几步,也许是见我没动,又折回身来找我。
这个时侯,其实我是希望他不用总是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我。
“干嘛不下来?害怕?”
泥地湿滑,他重心不稳地向后呲了一步。
我注意到他脚上白色的球鞋上已经脏了一半。如果我是他母亲……。
“不想下来。”我指指他身后:“他们都走远了,你还不跟上去?”
“来都来了,干嘛不下来?”
林子里刚落过雨,叶片上还挂着残落的雨滴。一阵风摆过,刮落几滴落在他脸上。他晃了晃脑袋,有些狼狈。
按道理来说,我是应该要笑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此景此境还挺有意境的。
尤其是,他这样,仰着头,望着我笑。
人生风景,大多数归于鸿毛,在转身间轻轻抖落,消失无踪。
但偶尔。
偶尔又那么几个重于泰山的瞬间,会如灵光一般,加冕于你的人生之中。
宽阔空荡的马路,被我无限的占领。
我觉得这是一条没有归路的方向。
我懒得开口跟他说什么。
江炎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现在冬天了,下面没蛇,也没老鼠的。”
“你又知道没有哦?他们打电话通知你的?”
我有些咄咄逼人。
“你以为不想啊?可这不是没有电话号码吗?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啊。”
“是巧妇!”我不服气地纠正他。
“你是巧妇,我是巧夫,怎么样?”他冲我递了个“这总行了吧”的眼色。
什么巧妇,巧夫的,搞得我们好像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认真看他。
“江炎,我们今天不是来玩的。”
“我知道啊。”
“哈哈哈~~~。”我和江炎才说了没几句,那边张放放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而且。”
“而且,你也没告诉我胥乐远会来,还有那个叫什么粟米的又是谁?”
“是粟远。”
“他们都是五班的,我们小学就一起玩了。”
“他们想要帮忙,我就让他们一起来了。”江炎一直斜在坡上也站累了,他找了棵树,背干脆靠在上面。
“我看你朋友也挺高兴的啊。”
“值得高兴吗?”我知道胥乐远是不可能对张放放动这种心思的,或者说,他不会对任何女孩子动心。
“的确。”江炎点头:“这家伙看着随和好说话,其实冷静的可怕。”
“自制力好的一批。”
“那他就,没什么缺点吗?还有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乔乐,她又是谁?”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到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得到他的证实。
“乔乐?也是五班的。”
“跟胥乐远算是青梅竹马了,就住他家楼下。”
“青梅竹马?那他们之间就没点……?”
“储悦。”正说得好好的,江炎突然沉下脸来,语气瞬间严肃。
“干……干什么?”我本来已经点燃的八卦之火,陡然冷了三分。
“你别动。”
“千万别动,我跟你说。”他直起身,一步一步,缓缓朝我走来。
“你身后有东西。”他十分小心地指了指我身后的方向。
“什——什么东西?”我被他这幅模样弄的心里没底,不敢大动作,脑袋左右小幅度动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啊?
“你快说啊?”
“到底什么东西??”
“是虫还是蛇还是……。”
江炎不回答,只是人一步猛地跨到我面前。
熟悉的,奸诈的笑容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拉在我手臂上,我都没来得及躲。
“抓住你了!”
男生得意地低呼。
“江炎,你——。”我瞬间明白过来,他莫名耐着性子陪我天南地北一通聊的目的了。
但是,太迟了!!!
妈的!!!
重力加他在前面拉着我一路向下,我的双腿完全不受控制,“蹬蹬蹬”跌跌撞撞的从坡上滑下来。脚下的草挂着水珠,凉凉地划过我的脚脖子,极速中,在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陌生的麻意。
我佩服自己。
颠簸的视线中,我的目光依旧能紧紧追随在他拉着我的手上。
人生道路,不是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偶尔一段,也可以如此放肆奔跑。
如果能有一个引导你的人,也许更好不过。
江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他手自然地松开我,红着脸喘气。
“可算把你给弄下来了。”
我也喘得不行,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
“你有病啊?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你就能下来?”江炎侧身环抱住就近的一棵树,我还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他双手猛地用力,树被晃得簌簌发抖,水珠成串的落下。
来自于一场雨过天晴后的小雨。
我抱头尖叫着无处可躲。
江炎高兴得仰头享受其中:“下雨咯,下雨咯!”
我原来一直想,为什么人生不能停留在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刻。一定要前进,抛弃,才能活下去呢。
但也许究其根本上,很多“快乐”之所以美好,还是因为镶了“回忆”的这个框。
总之,什么正事都还没办成。
我已经像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一样。头发凌乱,神情暴躁。江炎被我揍了一顿,躲在胥乐远身边寸步不离。
河就是河,除去河上漂浮的落叶跟垃圾,什么都没有。
男生低头在草丛里捡了石片打水漂,比谁的漂的远。胥乐远连着几下都是最远的,果然是对得起他的名字。
粟远也还不错。
只有江炎,手里的石头飞出去,连在水里蹦跶一下都没有,就给沉了。
我懒得嘲笑他。跟着张放放在周围找看起来像柴,能烧火的东西。
可惜逛了半天,只有一些细小的树枝,最粗的也不过跟小指差不多。
我有点失落。
张放放把手里捡的树枝塞我怀里,跑到一棵树旁边:“储悦,你有没有觉得这棵树还挺细的?”
???
“不如把它砍了一了百了,够张路奶奶烧一阵了吧。”
“储悦你带的那小镰刀呢?在哪儿,赶紧拿来。”
“张放放,这可属于伐木盗林了啊。”
“使不得。”
这就不是上社会新闻,而是直接要去法制的路了。
她失望的垂下眼。
“那估计我们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男生终于玩累。
粟远指着北面的方向:“我们去那里看看,我想起来以前我奶奶种扁豆要搭架子,那里有一种植物,扒了叶子,直接就是跟小棍子,可以用来搭架子,当柴烧应该也不错。”
是的。
被他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
以前陈兰也来过几次这里,好像就是专门来找粟远说得这种植物。
“那去看看?”
江炎摘了朵小花,别在胥乐远耳朵上。
粟远说得地方离这里不远,但是隔着一条河。我们跑了很远才找到过去的桥,又往回走了几十米,就见到了那片植物。
我们忘了现在已经是冬天。原来该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植物,现在只剩下一堆干枯的枝干胡乱横卧在地。
“这不是更好吗?”江炎像是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这样的都风干了,拿回去就可以直接烧了,要是新鲜的还要晒呢。”
如此一说,好像的确是很道理。
“那我们。”胥乐远撸起袖子,带头提议道:“速战速决吧。”
他指挥我还有张放放:“你们两个去把自行车推过来吧,过会儿把柴直接绑在自行车上。”
张放放殷勤的点点头。
“好的。”
“我们现在就去。”
有了目标后,行动就高效了很多。
男生负责把枯木的枝干从泥土里拔/出来,这需要一点力气。我和放放就在旁边,把他们随意丢了一地的枝干细细整理成一捆。出门的时侯,陈兰提醒我带了捆绳,在这方面,她总是最有经验的。
我们都埋头不语,专心于手下的工作。
如果一开始说,是把这件事当作一件类似于慈善的事来看的话,现在看来,同样的,对身临其中的我们,未尝也不是一件“慈善”?
以前我从来我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在学校外的地方,和几个同学,或认识,或陌生,因为一个小小的,我们都不太明确的目标,而集结于在此。
大家都热火朝天,十二月湿冷的天气里,硬生生地发了一脑门的汗。
张放放伸手抹了一把,没留神,手上的泥也留在了额头上。
我故意不告诉她,但不能看她,一看,就忍不住要笑。
她神情古怪地看着我:“储悦,你说,待会这些东西我们要怎么处理啊?”
怎么处理?
这我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
“最好就是偷偷地放在张路奶奶家门口。”
“对,不能让她看见。”
“虽然是好事,但如果被她知道是我们做的,估计会伤她自尊。”
其实放放虽然人如其名,是个性格有点豪放的女孩子,但其实她心很细,也善良。从上次她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学姐出头就能看出来。
我从口袋里翻出纸巾递给她:“脸上脏了,擦一擦。”
“脏了?”
“没事。”张放放摆摆手:“这才有劳动者的气息。”
“不过,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没想到这么累。”
放放只是随口一感叹。我心里却有点黯然。
我们光是干这种程度的活就已经觉得累了,真的无法想象陈兰是怎么一个人做完这所有的事的。
三个男生看着也累了。刚才干得最起劲的胥乐远先不行,他就直接一屁股席地而坐,脸色通红,汗湿的鬓角的贴在脸的两侧。
“乐乐?”
“乐乐,你这条死狗去哪了,让我抱抱?”
他回身一个高喊。不多时,细碎的脚步声,以高频率,由远及近。胥乐远一个弯身,捞起野了半天才现行的小京巴。
“就你最爽,纯踏青来了。”
“我现在正饿呢,要不,我把你炖了?”
江炎正和粟远合伙掰扯一棵根茎埋的深的。他听到这句,手上一松,乐呵:“当心齐乐把你先炖了。”
“说了半天她,怎么她没跟着一起来?”粟远好奇。
“要睡懒觉呗。”
胥乐远耸耸肩。
“你别听他瞎扯。”江炎一看就是知道内情的样子:“明明就是她跟你吵架了。”
“没有的事。”胥乐远手在乐乐屁股轻拍了一下,一手指着江炎:“皮卡丘,上吧,去咬他。”
我以为他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那小京巴还真挺有灵性的,让它咬,就真的汪汪地冲着江炎去了。
“我靠!”江炎记得上蹿下跳,左闪右躲。
“你这畜生有没有良心!老子刚救了你一条狗命!”
显然,畜生是没有良心的。
江炎被追的哇哇乱叫。
收工在一小时以后。
一场大丰收。两辆自行车后座上都堆了快有小半米高的战利品。
时间也正好到中午。
“现在怎么样?”
“直接去张路家?”
“干嘛这么着急,我又饿又渴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粟远的提议正好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好啊,那走吧。”江炎颇有领袖风范的一挥手。
“走?你认识路吗?”胥乐远嘲讽他。
“我们就照着来的路回去吧,刚才来的时侯,我注意到有吃饭的地方。”张放放笑容甜美地看着粟远。
咦。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见异思迁了?”车都由男生推着,我拉着张放放落在他们后面。
“你好俗气啊,才不是呢。”她认真否认。
“我这叫做见一个爱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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